從未有人膽敢用這種質問的姿態跟皇上說話。記住本站域名
哪怕是身為一國之母的皇后,又或者是備受盛寵的貴妃,到了皇上的面前都是畢恭畢敬半點不敢逾越。
可宣於淵就是這麼肆無忌憚地說了。
字裡行間全是質問之姿,眸中隱隱閃動的怒火甚至有種讓人不可直視的壓迫。
被他質問的皇上沉默良久,冷硬威嚴的面上略帶無奈,嘆了口氣才說:「昨日皇后來過。」
宣於淵聞聲眸光頓時一凝。
果不其然接下來就聽到皇上說:「皇后說太子近來身子多有不適,太醫診治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欽天監的人卜算後說是受了什麼衝撞,需得一個特殊命格的女子相輔方可大安。」
而那個可使太子大安的特殊女子,恰就是定北侯府的嫡長女玉青時。
皇上靜靜地看著宣於淵的雙眼,不緊不慢地說:「朕拒了她。」
太子是否真的受了莫須有的衝撞,這個說辭又是否禁得起考究,皇上並不在意。
可玉青時的身後是整個定北侯府,是定北侯手中掌握的一方兵權以及朝中不少武將的支持,光是憑著這一點,不管皇后提出想把玉青時納給太子做側妃是真心在擔心太子的身體,還是只是為了把定北侯拉攏到自己的陣營當中,皇上都不可能會同意。
但是前腳剛以玉青時不適合入皇家的名義把皇后的提議拒了。
後腳就堂而皇之地給宣於淵和玉青時賜婚,這對如今尚未在朝中站穩腳跟,甚至都還沒正式封王的宣於淵而言,絕非好事兒。
關於他的各種不祥謠傳已經夠多了。
出自人口所有能想得到的惡言詆毀都集於他一身。
在這種動輒就會讓宣於淵再度陷入言語風波的時候,皇上不可能再在他的腳底下添一把火。
許是察覺到宣於淵沒說出口的怒火,皇上意味不明地嘆了一聲,放緩了語調說:「淵兒。」
「朕……」
「父皇。」
宣於淵定定地看著皇上隱有決斷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這麼多年以來,兒臣只求過您這一件事兒。」
「只求了這一件,您都不願應允嗎?」
宣於淵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都在空中化作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到了皇上的心口之上。
砸得他心口悶悶地疼。
宣於淵自小就犟,小時候歷經大變後就一直都陰沉沉的,三五日都不見得會開口說一句話,別說是主動提什麼要求,他能多開兩句口多說兩個字,皇上就能為此長舒一口氣。
送出宮後常年不見,再回來時不知為何轉了性子,沒了小時候那種陰鬱郁的樣子,什麼時候都笑嘻嘻的,會哄人了,會說好聽的話了,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曾開口說過求字。
這真的是他第一次以如此鄭重其事的姿態說,自己想要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皇上甚至覺得,他不就是想要個人嗎?
這有什麼難的?
如了他的願就是了。
可轉念一想,到了嘴邊的話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哪怕有他暗中護著,宣於淵目前的處境也是舉步維艱。
他不能縱著他把自己推向更艱難的境地。
無論如何都不行。
注意到皇上眼底的堅冰重新緩緩而上,宣於淵難掩自嘲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他說:「就因為太子和皇后起了借玉青時拉攏定北侯的心思,您為防太子勢大權傾,就不得不損了兒臣的心意,好來作勢出一副安穩太平的模樣,是嗎?」
聽出他話中譏誚,皇上眉心微皺冷聲說:「放肆!」
「這是你跟朕說話該有的態度?」
宣於淵反唇相譏:「父皇希望我有什麼態度?」
「也是,定北侯手掌兵權,在朝中亦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您不想讓太子與他扯上多餘的干係,又何嘗願意一個臭名昭著的瘋子得了這個的助力?也是我……」
「宣於淵!」
強忍怒氣的皇上再度被從宣於淵口中脫口而出的瘋子二字刺得瞳孔發紅,厲聲打斷他的話後沉沉道:「朕說過,誰也不許再讓朕聽到那個瘋字!」
「可我不說,我難道就不是個瘋子了嗎?」
啪!
一聲猝不及防的脆響落地,宣於淵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側過了頭,面上卻依舊看不出分毫波動。
皇上氣得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剛剛打人的手垂在袖口中失控地發著抖,只是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察覺不到。
看著宣於淵嘴角浸出的血痕,他用力吸氣壓下在胸腔中不斷翻湧咆哮的暴躁,故作冷硬地說:「淵兒,哪怕是朕寵著你,你也不可太過放肆。」
「朕心已決,今日之事既定,你再說什麼也不會有轉圜的餘地,跪安退下吧。」
宣於淵沒什麼表情地用舌尖頂了頂火辣辣生疼的側臉和被打破的嘴角,木著臉叩首跪安。
撿起地上的面具起身走的時候,決絕而不帶半點遲疑。
也察覺不出絲毫恭敬。
皇上負手站著原地看著他步步走遠,心頭猛地竄起一股說不出的無力。
不該動手打他的……
皇上用力閉了閉眼,在他跨出大門的時刻突然說:「朕剛拒了皇后,此時不宜再將定北侯府之女納入皇室名冊,但這只是權宜之計。」
「等風浪稍過,朕會另行為你指婚。」
宣於淵腳步頓住沒言語。
皇上見狀好一陣來氣,啪的一下揮手把桌上的茶盞砸到地上,怒道:「宣於淵!」
「朕已經讓步了,你休要得寸進尺!」
宣於淵扯著嘴角不陰不陽地說了句多謝皇上,說完拔腿就走,囂張得簡直可以馬上拉出去斬立決。
可看著他冷硬漠然的背影快速走遠,皇上只覺得百般疲累。
皇上摁著突突直跳的眉心坐下不言,在角落裡站著瑟瑟發抖的太監鼓起勇氣走上前來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乾淨,手腳麻利地換了一盞新的茶。
茶香撲鼻無聲將空氣中殘留的緊繃滌盪而去,皇上忍著疲憊說:「朕記得定北侯也喜歡這樣的青花瓷器,你去找一套好的給他送過去,順便跟他說,這青花的瓷器最是講究火候,在窖中留的時間越久,成色和品相也就越好,有些事兒不必心急。」
青瓷通青時。
他這麼說了,定北侯會明白的。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