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林清昨晚趴的牆頭上又多了一個雙眼赤紅的人。記住本站域名
兩人的腳底下分別踩著一個痛不欲生很想犯上的人影。
林清小心地露出一雙眼睛盯著一巷之隔的宅門,抬了抬下巴,用氣音說:「喏,就是那兒。」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宣於淵手掌撐著牆面稍微往上蹭了蹭,把視線生生抬高了幾寸,勉強擠進了宅門後的小院裡。
院子裡有人正在曬被子。
被子寬大,把人臉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後頭,晃來晃去地惹得人心急,但怎麼都看不清。
宣於淵心裡跟貓爪子撓似的急得頭上冒汗,偏生林清這廝是個沒眼色的,卸了撐著的力氣把下巴虛虛地搭在大牆上,語帶唏噓:「早些年你好賴也算是個人物,可怎麼藏拙藏多了,還真把自己給藏傻了?」
「連這麼幾個老弱幼都看不住,還生生讓人折騰得在水上漂了幾天幾夜,愣是連根毛都沒抓著!」
「你說你,就算是藏拙也不能真蠢啊,要不是多虧了我,你還不知道要繼續在水上漂到什麼時候呢,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不想著好生謝我,還踹散了我的門,把我摁在床上抽了一頓,哪兒有你這麼辦事兒的?」
「宣於淵你自己想想,你乾的這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嗎?要不是我……」
「閉嘴!」
宣於淵強忍急躁打斷他的叨叨叨,頭一次切身體會到了玉青時被自己嘮叨時內心的煩躁有多氣人。
他不動聲色地剜了很不識趣的林清一個眼刀,想到自己被玉青時耍著在水上漂的那些個日夜,氣得眼珠子都一陣一陣地泛著疼。
他咬牙道:「少在這兒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知道玉青時有多難纏嗎?」
「要不是唐林機靈,我這會兒說不定還在床上做大夢呢!」
被稱讚機靈的唐林咧嘴齜牙吸了一口氣,痛不欲生地伸手握住肩上的腳踝免得這位爺一時怒得過了頭不小心把自己摔下來。
林清茫然地眨了眨眼,奇道:「你說的玉青時,是那個把臉畫得跟鍋底一般黑的年輕姑娘?」
宣於淵正想點頭,轉念不知想到什麼,目光不善地瞥了他一眼,陰惻惻地說:「你沒事兒盯著她看什麼?」
「誰讓你看了?」
「朋友妻不可欺,這道理你都不知道?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林清不過是隨口感慨一句,不慎被宣於淵揪著小辮子就是一頓莫名其妙的遷怒。
他被訓得兩眼發直,張著嘴甚至忘了反駁。
宣於淵氣不過地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冷哼,正著急想找機會躥到那小院中去打探打探情況時,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他的呼吸一下就停了。
是玉青時。
玉青時穿著一身很顯老氣的灰褐布衣,曾讓宣於淵暗暗感嘆如絲似綢一般的長髮也挽成了婦人的樣式。
眉眼五官在炭塊的刻意掩飾下也沒了那種驚為天人的艷麗,灰撲撲的的確像個鍋底。
就她現在這樣,扔到人堆里都不起眼。
就跟個尋常農家婦人沒什麼區別。
玉青時眼下的打扮跟在村子裡時差別很大,換作是村子裡的人來見了,不仔細看的話說不定也會被糊弄過去。
可能瞞得住別人的眼,卻糊弄不了宣於淵。
宣於淵死死地盯著那張折磨得自己數個日夜不得合眼的臉,只感覺像是被人撬開了嘴硬生生往裡塞了一塊燒得火紅的炭,燙得他從嘴到心都痙攣抽搐縮成了一團,難以喘息。
他設想過很多自己跟玉青時相處的場景,甚至還絞盡腦汁地去想怎麼才能哄得玉青時答應跟他一起回盛京。
他零零散散地想了很多,卻從未想過玉青時會扔下他獨自跑了。
意識到玉青時扔下自己時,他的心口仿佛是被人用蠻力掏出了一個大洞,從心到肺全都涼了,全靠著喉嚨里殘餘下的那口熱氣蔓延成了滿腔怒火去漫無目的地找。
可他怎麼都找不到。
這人仿若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留下半點讓他可尋的痕跡。
他心裡燃著看不見的怒火,被怒火驅使著向前,在找到人之前腦海中不知翻滾過多少種要狠狠收拾這人一頓的念頭。
他甚至想粗暴地把人綁回去,最好是在腳上拴一道鏈子,把她關在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讓她此生再也沒法跑出去半步。
可在見到玉青時的剎那,那些可說不可說的陰暗念頭轟然一下無聲就散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不過數日未見,玉青時的臉頰就陷了不少下去,就連耳側都多了一道弧度鋒銳的側影,腰間的衣帶又好像也比之前多拴了半圈。
她瘦了。
她都瘦了,自己怎麼捨得還讓她難受?
宣於淵跟自己較勁兒似的掰著牆磚不動,喀嚓一聲輕響,驚得正趴著看戲的林清猝然回頭。
看清被宣於淵捏碎的那塊磚,林清氣得眉毛髮抖。
「宣於淵,你……」
砰!
一聲悶響,剛開了個話頭還沒來得及譴責的林清在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宣於淵猛地拽著摔下了牆頭。
背對著牆根站著的唐林和林書沒想到這兩位真的能自相殘殺到一起摔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滾成了一團的人,面帶悚然地咽了咽口水。
林清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沒這麼摔過了,面色扭曲地摸了摸火辣辣的後背,怒目瞪向宣於淵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宣於淵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宣於淵手上用了大力氣,拽住還沒回神的林清腳跟瞪地,猛地用力貼著地滑了一小截,後背穩穩地抵在了牆面上。
唐林剛要張嘴,意識到宣於淵的臉色不對立馬就單手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朝著牆根貼了貼。
全程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林書見狀,茫然之下本能地跟著動了動。
他剛貼著牆根站好,就聽到牆的那一頭傳來了一道聽不出喜怒的女聲。
「有人在嗎?」
瘋狂扒拉宣於淵手的林清瞪大了眼,難掩驚訝地朝著牆的那一頭看了過去。
玉青時察覺到這裡有人了?
她怎麼這麼敏銳?
貼著牆根躲好的幾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牆那一頭的玉青時又試著喊了一聲。
依舊無人應答。
好像剛剛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只是她的錯覺。
玉青時皺眉看著眼前高達數丈的大牆,心中狐疑不減。
院子裡的春草見了,有些緊張地跟著跑出去,小聲說:「姐姐,怎麼了?」
玉青時垂眸掩下眼中狐疑,笑得很是輕鬆。
「沒什麼,剛剛看到一個野貓跑了過去,出來看看。」
春草不疑有他,被玉青時安撫地揉了一把腦袋笑呵呵地進了門。
玉青時的視線重新落在大牆之後,自嘲道:「大約真的是我看錯了。」
她說完好像就走了。
牆根下的幾個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林清鬆了口氣正想掰開宣於淵的手站起來,可不等有所動作,就被宣於淵再度捂著嘴摁了回去。
他剛跌回地面,緊挨著腳邊的地方就多了一塊碗大的石頭!
石頭落地一聲悶響,除此外再無別的動靜。
牆根下的幾位齊刷刷地看著那塊能直接把人砸死的石頭,紛紛把舌頭吞到了肚子裡。
剛剛的腳步聲是玉青時故意弄出來的動靜!
她根本就沒走!
要是林清真的站起來了,說不定這會兒就被那從天而降的石頭砸得滿頭是血地倒下去了!
石頭落地半晌無聲,玉青時終於壓下心頭狐疑轉身走了回去。
聽到大門關動的響聲,宣於淵這才如釋重負地鬆開了捂在林清嘴上的手。
林清猴子似的蹲坐在地上,盯著那塊險些砸中自己的石頭,表情很是愕然。
「宣於淵。」
「你就不能找個溫順些的媳婦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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