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老太太和芸娘死得早,也來不及跟她多說什麼。記住本站域名
以至於玉青時至死都不知道,當年的過往中竟還藏著如此驚人的一幕。
所有人都說她的親娘是死於鬱結,她是湊巧流落在外。
她當年得知自己其實是侯府流落在外的明珠時,欣喜若狂大過一切,再加上過往久遠不可探查,對這個說法從頭至尾都沒產生任何疑慮,也沒想過要去查探什麼。
可若這一切不是意外呢?
芸娘絕對不會是有的放矢地隨意污衊抹黑誰的性子,她敢篤定地說出徐家二字,就證明她肯定知道什麼。
否則徐家人也不會暗地裡大肆追殺想徹底滅口。
徐家在當年的意外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她的親娘真的是被徐家害死的嗎?
侯府二房夫人是徐家嫡女,前世花了大番心思來討巧,也狠狠迷惑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她甚至一度以為那個對自己無微不至的二伯娘很是感激,直到最後圖窮匕見,她才驚覺自己其實只是一枚棋子,自認聰明卻被人從頭耍到了尾。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徐家針對自己的殺機竟是從這麼早年就露了出來。
徐偉來秦家村尋她,是因為怕她知道什麼對徐家不利的事兒,這才要忙不迭來滅口嗎?
還有她初入侯府時那個所謂的二伯娘的關切體貼,其實也全是對她的處處試探吧?
當年她出生時侯府變故迭起,嫡系一脈全都被流放到了偏遠之處,與侯府來往密切的人家也多受了牽連。
唯獨徐家得以獨善其身,在侯府冤情洗清之時,甚至還差點越過原本的定北侯承襲了侯爵之位。
徐家與皇后母家勾結不淺,當年害死她的人就有皇后母族的手筆,那自己親娘的死,皇后母家又是否真的乾淨?
這到底是多大的一盤棋?
又有多少人明里暗裡地成了棋子?
而她當年一心想著往上攀附,甘為徐家人手上的一把尖刀,她到底做錯了多少事情?
看著她跟仇人言笑晏晏,死去的人在地底下豈不是不曾得過半點安眠?
玉青時的手還扶著老太太的胳膊,可心卻一點一點地淪入了冰冷的深淵谷底。
從內而外滲出的刺骨涼意,凍得她呼吸都在微微凝滯。
她的異樣過分明顯,嚇得老太太抖了一下,緊張得臉上都冒了冷汗。
「遲遲?」
「你怎麼了?」
「你別嚇唬我,你……」
「我沒事兒。」
玉青時強行定神逼著自己冷靜些許,用力咬住舌尖把翻湧在心口的雜亂壓制回去,啞聲說:「沒事兒。」
她有些狼狽地轉頭避開老太太關切的目光,麻木地重複:「沒事兒。」
她這樣瞧著實在不像是沒事兒的,老太太心裡驚疑不定,左右看了看索性拉著她走到路邊的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下,嘆道:「遲遲,我跟你說這些,本意並非是想嚇著你。」
「芸娘死之前跟我說了很多遍,說是你親娘交代了,不求你富貴,不求你能得金玉滿堂,唯獨願你能安樂一生,那些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跟你其實沒關係,你只要好好地活著,好好地過日子,那就是最能讓人安心的。」
她心疼地摸了摸玉青時滲出冷汗的小臉,輕聲說:「咱們這樣的人家,是鬥不過那些喪盡天良的狠人的。」
「既然是有人尋仇來了,那咱們就避得遠遠的,只要是避開了,總能護住性命的。」
老太太的話可謂是在情在理,雖是無奈,卻也是從實際考慮。
徐家根深樹大,若是真的與皇后母族有牽扯,那更是環上了半個汴京城的世家大族。
這樣的仇人,怎會是一個農戶之女有本事抗衡的?
別說報仇,能在這樣的仇人手底下求得一線生機,那都是老天爺額外開了眼,否則玉青時也不可能有機會活到現在。
可玉青時跟老太太從本質上就是不一樣的。
旁人不招惹她也就罷了,無利益對沖時倒也不是不可相安無事。
可若是有了恩怨在前,那就不是可以忍的。
她忍不了。
也不會忍。
她一直覺得自己上輩子有那樣的結局是自作自受,自食惡果罪有應得,雖是有仇可敘,可也沒什麼執迷的必要。
故而僥倖重活一世,也沒多想上輩子的糊塗帳,一心想著窩在此處安然終老得了,稀里糊塗地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可。
可若真相不是這樣的呢?
有人在一步步地引著她走向一個絕對的死局,有人在大戲開始的第一幕就讓她深陷死地。
她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件事都在有心人的算計之中。
甚至還牽扯到了親娘的命……
這樣的仇,讓她怎麼忍?
沉默不過在瞬息之間。
玉青時很快就憑藉著強大的自制力冷靜了下來。
她抬手用力搓了搓臉,努力勾著嘴角揚出個不明顯的笑,悶聲說:「奶奶,你說的我都記住了。」
「我會好好活著的。」
玉青時主動開口的時候不多,也不是個話多的人。
可一旦說出口的話,多數都是會認真做的。
老太太聞言神色輕鬆了不少,喊了一嗓子示意蹦在前頭的春草和元寶歇會兒,坐在她的旁邊無奈道:「這些事兒元寶是不想告訴你的,可事到如今說透了也好,也省得我心裡總是惦記著什麼,怕自己哪一日就咽了氣,都沒來得及跟你說清你的來歷。」
玉青時眉心微蹙正想反駁,可不等開口就聽到老太太憂心忡忡地說:「對了,你說有人在找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難不成你在外頭遇上了什麼麻煩?來的是什麼人?」
「你確定那是害你的嗎?」
玉青時捋了捋思緒,從亂麻似的腦子裡抽出一條較為清晰的條理,托著下巴說:「我之前進城的時候湊巧碰見有人拿著我的畫像在尋人,跟在背後瞧瞧聽了幾嘴,說是找到我就要殺了我,這才匆匆決定搬走。」
她臉上露出些許愧色,低聲說:「奶奶,我之前沒說實話,是怕你不同意搬家,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你別怪我。」
秦老太滿門心思都在找玉青時的人身上,哪兒還顧得上這個?
她哭笑不得地拍了玉青時的肩膀一下,懲罰似的在她的眉心點了點,沒好氣道:「你做得對,我怪你做什麼?」
「事關性命,不可聲張,你處理得很好,這有什麼可怪的?」
她說完抬頭看了看前頭蹲在草地上的兩個娃娃,壓低了聲音說:「這事兒於淵知道嗎?」
玉青時微微失神,搖頭:「不知道。」
「我……」
心裡更深處的隱憂不好直接對老太太說,玉青時索性就選了個含糊的說辭,低著頭說:「我怕他跟著咱們會遇上麻煩,就沒讓他跟著。」
「他也不知道咱們要去哪兒。」
老太太心裡很是滿意宣於淵這個人,也有心想把玉青時託付給他一輩子。
可再好的孫婿,也比不得孫女兒的性命重要。
她幾乎是聽不清的笑了一聲,低嘆道:「罷了。」
「也是兒女間的緣分。」
緣分到了,誰都拆不開。
可要是緣分不到火候,那大約就只能是平白錯過了。
玉青時不欲讓老太太想到更深的地方去,估摸著休息得差不多了,索性就扶著她站起來說:「奶奶,前頭就是向林鎮,咱們先過去找地方落腳,然後暫時在這裡住一段時日。」
老太太得知有人要對玉青時不利,恨不得直接從南搬到北地去,最好是躲得越遠越好。
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裡會不會離秦家村太近了?」
「要不咱們再往遠走走?」
聽出她話中緊張,玉青時好笑地搖搖頭。
她說:「不走了。」
「這裡距鳳陽縣不遠,等這陣風聲過去了,咱們就搬到鳳陽縣去。」
她事先在村里大肆宣揚即將舉家搬到鳳陽縣,最後走的時候卻選了個截然相反的方向。
若真的有人在後頭追她,肯定不會想到她會真的折回鳳陽縣。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其實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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