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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人類的建築不同, 蟲族的眼睛自帶夜視效果。也正是因為這樣，蟲族主巢常年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鋼鐵和仿生物分泌出的螢光。

  在這樣的背景下，被數以億計的發光黃綠色蟲眼盯上, 顯然不是一個好體驗。

  好在黑皇帝也不是普通人, 在這樣沉沉的壓迫感下不動聲色，反倒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能為蟲皇陛下分憂解難, 這是合作夥伴該做的。」

  黑塔當初從光明聖殿拿來那半顆銀蘋果以外, 本身也掌握著半顆銀蘋果。這半顆銀蘋果還是早年間黑塔從一處地下交易所數次輾轉後得來, 一直珍藏在黑塔地下。因為銀蘋果具有增殖的功能，黑皇帝即便服用，銀蘋果也還能重新分裂出來。多年來，黑塔也沒少針對這半顆銀蘋果做過大量實驗，奈何一無所獲。

  不過拿給蟲族女皇那就不一樣了。至少屬於肉包子打狗, 有去無回。畢竟你不可能指望把銀蘋果給了蟲族, 它還能把分裂後的還給你。

  可惜如今計劃到了關鍵期, 原含霜已經帶走海東青, 正式進入帝國權力爭奪場, 黑塔必須加快速度，不能再拖延時間，於是深知自己與虎謀皮的黑皇帝才果斷出手, 將半顆銀蘋果獻給蟲族女皇。

  去年那場戰鬥，便是蟲族為了奪取銀蘋果不惜頂著幼年期女皇做下的局。可惜到最後臨門一腳殺出原含霜，愣是把銀蘋果給截下。蟲族女皇本來就是想利用銀蘋果直接進化提升到成年體，然後發起總攻, 報上一任女皇被人類滅殺的恥辱之仇。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原定的情況, 蟲族至少需要休養生息二十年, 才能緩過神來。

  二十年，對人類而言，可以發展的機會太多，一旦把握得好，說不定還能一舉超越，這也是當年老皇帝和夏老元帥毅然決定捐軀，為人類爭取時間的關鍵原因。

  現在，黑塔獻上來的半顆銀蘋果，完全可以重新補回能量的缺失。不僅如此，吞噬了同屬蟲族傳說中的「神賜聖物」後，蟲族女皇甚至能一舉擺脫幼年期，雖然不至於進入成年體，但進入生長期綽綽有餘。

  一旦恢復完畢，隨時可以對帝國開戰。

  【銀蘋果能量巨大，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吾才能從沉眠中甦醒】

  蟲族女皇幽冷的聲音緩緩響起【進入生長期同樣需要時間，在半年以上】

  「這點我當然明白。」黑皇帝輕快地說：「最近帝國在舉辦皇儲爭奪賽，黑塔已經提前在幾大賽區布置好後手，隨時可以發動襲擊。如果能將這群處於中樞力量的皇室成員一舉斬殺，未來同人類開戰，恐怕也是手到擒來。」

  【嗯，吾即將陷入休眠期，調取蟲族的具體事項，你聯繫影衛即可】

  厚厚的大門背後，蟲族女皇話鋒一轉【吾比較關心的是，那個膽大包天，竟敢同吾爭奪蟲族控制權的人類她吞噬過蘋果，不止一個】

  黑皇帝恍然大悟：「啊。您說的是我那位好女兒。」

  「如您所見，她也是雙面擬態，具備進行儀式，吞噬蘋果的資格。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當已經吞噬了原先存放在帝國軍校那顆銀蘋果。再加上光明聖殿的蘋果，恐怕已經具備部分第二塊預言石板上描述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的權位同我一致，否則也不會脫離我的傀儡技能掌控，真是讓人感到頭疼。」

  【殺了她】蟲皇冷冷地下令【吾等的威嚴不容挑釁】

  「您放心吧。」黑皇帝操縱著傀儡，拍了拍一旁迦樓的肩膀，笑得譏諷：「我可不像某些被分離的陰暗面廢物一樣，連一個小小情緒共感都搞不定，被另一個自己影響。」

  在自制力這方面上，黑皇帝一向頗為驕傲。

  即便在傷害海東青家人時，五臟六腑都因為另一個自己傳遞過來的濃烈情感痛到極致，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攥緊扭曲，也不妨礙他用最冷酷的理智發號施令。

  在他身上。理智和情感一向分得很開。

  當然，這或許也和光明聖子知道自己陰暗面存在，努力博愛眾生，試圖影響削減迦樓身上的戾氣有關。海東青並不知道自己存在陰暗面，自然無從談起。

  至於迦樓神話擬態無法植入精神控制，但語言控制完全可以。畢竟他只是一個愚蠢的學生，遠遠沒有海東青女兒那樣的膽大包天，所以黑皇帝將他帶來了。

  從背叛他的那一刻開始，迦樓就成了棄子。畢竟他最後那點剩餘價值，也只能在這裡實現。

  【可以了，退下吧】

  伴隨著最後一道指令的發布，也宣告這段對話走到尾聲。

  臨走前，黑皇帝忍不住問道：「銀蘋果具有分裂增殖的能力，您可以在吞噬完成後留一個給黑塔做研究嗎？」

  這個問話如同石沉大海，再無回音。主巢里黑洞洞的大門沉默著，裡面的巨獸並不打算開口回答。

  黑皇帝一向是個識趣的人，知曉這代表什麼意思，當即抽掉了傀儡身上的能力。

  看著傀儡眼神逐漸變得渙散，影衛勾了勾手。下一秒，從地面突刺而起的影子便將輕而易舉將這位被遺棄，還遭遇了蟲族女皇精神反噬的傀儡頭顱斬落。確定沒有生命體徵後，影衛隨手甩了甩足肢，將無頭屍體扔到蟲巢一旁，剎那間便有無數兵蟲蜂擁而至，興奮地進行啃食。

  瞥了眼黑暗裡那些密密麻麻，沒有神智的低劣蟲族，影衛不爽地「嘖」了一聲，充分表達自己這種高等智慧蟲族的高傲。

  【你是不是因為經常和人類聯繫被影響了，一些小動作都學得一模一樣】另一旁三大女皇親衛的暗衛忍不住多嘴。

  【少在這裡污衊我】影衛就跟被踩到尾巴一樣，當即炸了【誰會和人類那群低賤的造物一樣啊！更何況還是個膽小如鼠到連真身都不敢派過來的失敗品。要不是當年他把預言之人引過來向女皇投誠，我們蟲族根本看都不會看他一眼，更別說合作】

  【確實】暗衛蹲在高處的，正在不斷蠕動分泌黏液的巢壁上，布滿猙獰尖刺的尾巴垂了下來，邊緣反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冷感【這群低賤的，缺少關鍵基因的造物應當對生物進行過不少實驗吧，可惜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真正高貴的蟲在吞噬造主給予的恩賜時，根本不會增殖分裂，而是吸收，轉化，揚升】

  【說到底，只有失敗品才會這樣】

  【瘋狂的嫉妒著另一個自己的失敗品，都是失敗品，又有什麼區別呢】

  【桀桀桀桀桀，真是惹蟲發笑】

  蟲巢內部發出一陣陣刺耳的笑聲，在深淵般無底洞的巢窩裡迴蕩。

  若是有人類落入這個環境，只能聽見無數足肢挪動，頭皮發麻的窸窸窣窣，和不可名狀，幾乎將人耳膜震裂發瘋的囈語。

  可惜在場唯一一位人類沉默地站在那裡，冰藍色的眼睛如同荒原那般死寂一片，毫無反應。

  另一旁，撤回傀儡控制的黑皇帝端坐在白骨王座上。

  雖然表面風輕雲淡，看起來只是去蟲族主巢走了一趟，但事實上，這是他近十年來，精神最為緊繃的時候，後背驚起一身冷汗。

  「呵蟲族。」半晌，黑皇帝嗤笑一聲，落在王座側邊的指尖倏爾收緊，因為太過用力，甚至將半截頭骨攆成粉碎。

  在這些高等蟲族眼裡，在人類帝國攪風攪雨，幕後黑手，暗地操縱許多關鍵大事進程的黑塔主人不過是最低劣的螻蟻，和其他一腳就能碾死的人類沒什麼兩樣。

  即便多年來蟲族沒能徹底消滅他們，即使海東青殺死上一任蟲族女皇，在它們眼裡，造物就是造物。天生製造出來的基因就比高等蟲族低人一等。

  和這樣的種族進行合作，在沒有足夠勢力面前，只可能是不平等合作，還要注意與虎謀皮的危險。

  不過無所謂。黑皇帝漫不經心地想，試圖平息心中那因為對方輕蔑態度而帶來的惱怒。

  這一趟去蟲族，雖然沒能從蟲族女皇身上看出想要的情報和當年蟲族掌握那塊預言石板的後續，事實上他一直有個隱藏極深的懷疑.但不管如何，至少從蟲族那裡得到一個態度，順帶給稍後黑塔需要的計劃埋線。

  想到這裡，他從白骨王座上緩緩起身。

  過長的，絲絨般的黑袍從身側滑落，如同陰影般拖曳在地。

  即使貴為聖階，但這幅同另一個自己截然不同的，因為曾經被聖火炙烤，而變得無力虛弱身軀，仍舊要黑皇帝痛恨不已。

  不過沒事，很快就不會了。

  凝視著下方這片花紅酒綠，霓虹閃爍的罪惡之城，黑皇帝臉上流露出笑容。

  這笑容並不溫情，反倒透著傲慢，冷漠，和十足的譏諷。

  這幅情景，讓黑皇帝不由得想起當初在倒影聖殿裡，看見天空上浮動的東西。

  他看到了象徵著權力的寶座，看見另一個自己痛苦的哀嚎，看見別人的敬仰，尊崇，和恐懼。

  現在，那些東西他全部都得到了。

  如果有舊部看到這幕恐怕會當場愣在原地，因為他們確實很難想像，屬於帝國英雄的臉上竟然會出這樣的可怖神情。但它出現在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時，卻並沒有任何違和感，好像他生來就該是這樣的陰影動物。

  「很快，這幕戲劇就要進入最精彩的部分了。」他笑著張開雙臂，像個瘋子一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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