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妗是個花滑天才型選手。
雖然沒能入選國家隊，但她6歲開始接觸花滑，12歲就拿過全國冠軍。別人練3周半要2年，她1年就練會了。
沒去小姨家之前，父母是全力支持她的。
後來就只能不斷地砍掉費用，只要不參賽，不做衣服，跟一個普通教練，媽媽給留的錢也還夠。
她最喜歡的事就是在冰面上加速滑行，然後做出漂亮的三周半轉體。每一次穩穩落地，都會得到驚呼和掌聲。
她穿著花滑的小裙子做貝爾曼提刀轉圈的時候，美的像小精靈一樣。
只有在花滑的冰面上，她才能徹底的忘記折磨自己的情緒。
她還喜歡攝影，喜歡動物，喜歡心理學。
這些都構成了她短暫人生中多姿多彩的部分，不至於讓她一直在人情壓抑的生活中浮浮沉沉。
但是，這些都不會是顧家二少奶奶應該做的事。
如果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少奶奶，她就要拿起腔調，跟那些她很討厭的名媛千金在一起，為了家族的榮譽，男人的面子，做一切犧牲。
就跟她的婆婆一樣。
這實在是一場太漫長的凌遲了，哪怕她再愛顧承安，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堅持多久。
更不確定，顧承安能愛她多久。等到他不愛自己的那天，她就像動物園的動物，只能被關著做觀賞。
想到這，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這就是她的命運了吧，短暫的時間內，她給自己做了幾次命運預演，最後得出了結論。
「嫂子，你想什麼呢？我喊了你半天了。」
顧雲過來牽失魂落魄的何子妗。一拉就要倒了，整個人像沒魂了一樣。
何子妗木然的被顧雲牽著，坐下。
她看到主桌上，白晴正跟顧承安和C位大佬碰杯，自然的聊著，他們都笑著，不知道在說什麼好笑的事。
就連何子妗離的這麼遠，也被帶動著，苦笑了一下。
他們好像一對權勢夫妻，就像雜誌上看到的，powerful couple。
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一個想養金絲雀，一個想當金絲雀。
自己呢，就是一個意外闖入的外人，固執的不肯成全這對有情人。
最最難忘的，永遠是未完成的，對嗎。
就覺得挺可笑的。
笑著笑著，眼睛裡冒出了紅色的血絲。
顧雲看著呆呆傻傻的嫂子，又看看陸明錦，對方表示不知道別問我，我是傻的。
何子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只是在臥室里，看到了正在脫西裝的顧承安，才反應過來。
她等著顧承安換好睡衣，對方一直沒說話，她也沒說話。
顧承安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有點不對了。
「你愣著幹嘛呢，等我給你換衣服？」
「顧承安」
「我們離婚吧。」第二句是用微乎其微，幾乎是唇語說出來的。
「什麼？」
「我們離婚吧。」這一次，她用丹田發力，中氣十足的說出。
空氣凝結。一秒鐘有一萬分鐘那麼長。
也不知道過了幾萬分鐘，何子妗只覺得像過了1萬年一樣。
「你跟我就沒有別的話能說了，是嗎？」
何子妗垂眼，笑了一下。
「到底是因為什麼。」
「不管是因為什麼，結論都是一樣的，所以，沒有必要問。」
是啊，這件事好像無解了。
「既然你這麼想離，我成全你。」
顧承安拿起手機，徑直走了出去。
「我這段時間在忙融資的問題，忙完我會讓律師起草協議，你等著就可以了。」
走到門口，他扔下一句話，就去客房睡了。
不出意外，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回來。
說出口了，何子妗反倒一身輕鬆，現在壓力已經給到顧承安。
她不需要再時時刻刻猶豫，什麼時候說，不需要捨不得，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顧承安那麼驕傲，不可能低頭挽留她。再說，還有白晴呢。應該就是過一段時間，簽個手續，一切就結束了吧。
杜如瑾給了何子妗幾套房子做選擇，是她離婚應得的。
她挑了套高層公寓，130多平，她一個人住太夠了。雖然沒有多大的園區，但是離練花滑的體育館很近。
房子沒住過人，只是家具裝修有點老了，杜如瑾承諾給她重新收拾一下，等收拾好了，就可以搬進去。
何子妗決定回小姨家，先拿一部分東西，以後就不會有司機了，還是要好好利用一下。
剛走到樓下，從小姨家樓門走出一個人，戴著口罩，和墨鏡，還有一個誇張的絲巾包住了頭。
雖然看不見多少皮膚，但是何子妗還是一眼認出，這是媽媽！已經有很久沒見到她了，甚至連電話和微信也沒有。
她夢到媽媽幾次，一開始還會哭著醒來，後來就不會了。
女人低著頭，腳下速度挺快。
「媽媽」
何子妗還是喊了出來，都碰到一起了，還不能打個招呼嗎？
女人停下腳步，回頭，摘下了墨鏡。
憔悴了，也老了。不過眉眼中還是看的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你就要走了嗎？」
「嗯，對，你李叔在等我。」
昨天回來，今天就走，回了小姨家，也沒有叫自己來。
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親人麼？嫁出去的女兒，但出嫁之前也沒有得到多少溫暖。
「媽」
何子妗很平靜。
「你不愛我，是麼？」
女人遲疑了一下，本來想走的腿又收了回來。似乎也不想再逃避這個問題了。
「不是不愛你。」
「只是，我更愛自己。」
「何子妗，今後的日子，為了你自己，好好活吧。」
女人的背影已經慢慢看不見了。
以前何子妗遇到傷心事，總是第一時間就會哭出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只是聽到什麼都覺得好笑。
自己站在樓下，傻笑了好一會。
一邊笑，一邊大顆的眼淚從臉頰滑落。
但臉還是笑著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