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塵間多少事一道紅光掠過,仙劍赤瑩廻飛一周,格開了刺向青衣的三把長劍赤瑩乃是紫微真人年輕時所掌仙兵,豈是凡品可比?且不說其它異能,僅是鋒銳一項,就已是匪夷所思與三把長劍一觸,赤瑩即在其中兩把劍上留下數個缺口,還險些將一把劍質差些的給居中斬斷,這還是紀若塵道行實在太低,僅將赤瑩威力發揮了一二成所致
但二人周圍寒光閃耀,銀華流動,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紛紛攻來,又哪止七件八件?
眼見一桿赤金長槍有若毒龍般向青衣後心刺來,紀若塵瞳孔急縮,右手如電將青衣拉入自己懷中,左手即向長槍拍去!
只是左掌堪堪拍到赤金長槍的剎那,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猶豫,終於變拍為格,以前臂向上一格,將長槍盪而向上,從青衣身側掠過只是掌赤金長槍那胖子道行頗為精強,見狀大喝一聲,面上金光一閃,長槍槍鋒登時在紀若塵手臂上開了一道血口
紀若塵只當那道傷不是添在自己身上,左手尾指無名指一收,剎那間握個法訣,一道藍電自食指上射出,擊在赤金長槍上長槍瞬間布滿了細小的電火,那胖子被電火一激,動作當即一滯,但隨即回復了行動力
紀若塵臨戰經驗何等豐富,這等機會如何肯錯過了?那胖子眼前紅光一閃,隨即大吼一聲,赤瑩已在他胸前劃破一道血口他臉上隨現恐懼之色,晃了幾晃,就如兩個此前被赤瑩所傷的同伴一樣,一頭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紀若塵攬著青衣,忽然旋了一圈,與她換了個方位,隨即悶哼一聲,後背已被一把九環潑風刀狠狠砍中,深可見骨!紀若塵臉色一陣蒼白,左手凌空一抓,將赤瑩收在掌中,然後凌空蹈虛,帶著青衣閃電後退三步,在刀劍叢中硬穿而過,也不回頭,左手即是向後一揮!
撲的一聲輕響,赤瑩已在偷襲者頸中對穿而過,然而紀若塵身上又添三道傷痕
來襲之人似是為紀若塵剛勇所懾,齊齊後退了一步紀若塵臉上已無血色,身上諸多傷口都閃耀著淡淡金色光輝,顯是丹藥之力正助了收束傷口但他身上傷口實在太多,激戰中又耗力過度,仙丹之力也不足以封住他身上諸多傷口,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滲著血雖然血流如絲,但傷處太多,此時他仍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來襲者足有十餘人,衣著整齊,看來屬於某個不算太小的門派此時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青年越眾而出,挺劍喝道:「無恥小賊,竟敢接連害我師兄!今**還想走得脫嗎?若你束手就縛,隨我回山聽候發落,可免你當場一死!」
紀若塵淡然一笑,望向了那年輕人,道:「我早已說過,我乃是道德宗弟子,你等卻還要為難羅然門近年來崛起江湖,聲威日盛是不假,但若說連道德宗都可以不放在眼裡,恐怕徒惹人笑」
那年輕人不怒反笑,喝道:「真是笑話!你若是道德宗弟子,那我就是紫微真人了!你若真是道德宗弟子,怎會如此回護一個妖物?我看你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好色之徒,看中了此妖美色,才假冒了道德宗弟子而已!廢話少說,快快束手就縛,我羅然門乃名門大派,回山後掌門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話音未落,紀若塵背後一個著道裝的中年男子悄悄展開一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右手即向紀若塵一指
黃符迅速燃盡,那道士二指上已亮起朦朦黃芒,須臾間明黃光芒暴漲,一縷真火如疾風驟雨般向紀若塵襲去,紀若塵卻恍如未覺!
青衣伏在紀若塵懷中,恰好看到了道士正要從後偷襲,那道士動作快極,她剛一察覺,真火已然攻至!青衣惶急之下,側頭一甩,滿頭青絲揮灑而下,然後抽出一根青絲,迎風一晃,青絲節節伸長變粗,每伸長一節,即會張開四瓣如鱗利刺只在剎那,一根風情無限的青絲已化成了二丈長鞭!
青衣皓腕微微一抖,長鞭即如忽然有了生命,昂然而起,恰似一頭張牙舞爪的黑龍!長鞭上光華流動,瞬間游離出九顆青色雷球,排成筆直一線,迎向了道士指尖發出的一道三昧真火
第一顆青雷已擋住真火去勢,第二顆青雷則將餘下真火炸得乾乾淨淨,接下七顆青雷前赴後繼,一一在那道士身上炸開那道士哼都未哼一聲,仰天即倒,自此全無聲息,眼看著輪迴去了
青衣啊的一聲驚呼,臉上瞬間失了血色,臻首一埋,伏在紀若塵懷中,雙肩微微顫抖,再也不敢去看那道士死活
場中一片死寂,靜寂中又有熊熊烈火焚燒!
羅然門一眾門徒並未向倒在地上的同門多看一眼,十餘雙眼睛盯著的,只是青衣手中那根兩丈長鞭!
那偷襲紀若塵的道人修為可不低,拿手的真火咒竟然在青雷前一觸即潰,全無抵抗之力,可見青雷之威同是修道之人,羅然門眾徒早已看出青衣道行極微,能修成人形已是不可思議之事再看她適才神色,又顯是一個從未殺過人的雛兒,發出這九顆威不可當的青雷,當全是那根長鞭之功
如此論來,這一根長鞭,又要比紀若塵所用仙劍赤瑩好得多了任何修道之士若得了這根雷鞭,其威其能,何止倍增?
青衣全不知世間人心險惡,如雪的右手輕輕顫著,纖指一松,竟然就將這一根萬眾矚目的雷鞭就此扔下,轉而緊緊抓住了紀若塵的衣裳,輕輕問道:「他……他死了沒有?」
雷鞭悄然落地,尺半長的鞭柄上盤繞著一條黑龍,望上去栩栩如生,似就要破空而去鞭柄落於地面上,終於發出撲的一聲輕響這微不足道的聲音,在那些有心人的耳中,恰如洪鐘巨鼓,其音之響,足以貫通天地!
此時此刻,那一根雷鞭,似已是無主之物,正等待著有德居之的正主出現
幾個羅然門眾喉節上上下下,艱難地咽下口水,潤了潤幹得幾欲發火的喉嚨然而心頭之火,仍催得他們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半步直到旁邊一道凌厲的目光傳來,他們才看到那年輕人一臉怒容,方自心中一驚,訕訕地又退了回去
紀若塵暗嘆一聲,知青衣並未看到周圍眾人眼中的貪意,即使看到了也不會明白她更不可能看得出剛剛那道士偷襲時,自己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機,於是拍了拍青衣的頭,安撫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青衣當即大感心定,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一雙手仍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有片刻放鬆了
紀若塵左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顆暗紅色的丹丸,而後曲指一彈,嗒的一聲,那顆丹藥即落在道士的胸口,道:「只要魂魄不散,服此丹立即起死回生,不過道行受損是免不了的」
羅然門眾人所有目光又都盯在了那顆暗紅丹丸上,耳中只聽到了『魂魄不散,起死回生』八字此丹如真應了這八個字,那即是罕見的仙丹如此靈物,又怎捨得給這垂死道人服下?
那年輕人面露猶豫,天人鬥爭了許久,方始一咬牙,道:「給郝師兄服藥!」
丹一入喉,那道人果然有了呼吸,於是落在紀若塵身上的目光登時又熾熱了許多,簡直可以將他的衣衫也燃了
紀若塵早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當下取出一枚寸許長的銅製煙火,只伸三指輕輕一捏,煙火已然啟動,眾人剛聽得咻的一聲,那枚小小煙火就已沖天而去,沒入雲中,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既未見煙花綻放,也不聞驚天雷鳴這一枚救命的訊號煙火,就似半途壞了一般
羅然門眾人見了,自然譏笑一番,那張狂輕浮的年輕人卻仰望著天空,若有所思
紀若塵拍拍青衣,微笑道:「他已經活了過來,你無需擔心殺生了」
青衣這才抬起頭來,喜道:「真的……啊!」她一抬頭,這才發現紀若塵前襟早已被血浸透,當下一聲驚呼!
紀若塵微笑道:「一點小傷而已,沒事的只是我暫時護不了你了,你忍一點委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說罷,紀若塵環顧一周,冷笑一聲,道:「你羅然門如此興師動眾,為的不就是這把赤瑩?只要你們不為難青衣,赤瑩儘管拿去,我也可隨你們去一次羅然門,交待一下這三條人命」
那年輕人也收起了輕浮之色,鄭重道:「只要你隨我們回山,我必不會為難她只是你既然救得了郝師兄,為何不能再救我三位同門之命?若不出人命,萬事皆好商量」
紀若塵淡淡地道:「赤瑩上塗的乃是墜凡塵」
聽得墜凡塵三字,羅然門眾面色都大變,心下萬分慶幸適才未被赤瑩給刮到一點,頗有逃出生天的僥倖
青衣有些茫然地看著紀若塵將赤瑩擲於地,任由羅然門眾與雷鞭一同取走,然後有兩名羅然門眾將紀若塵從她身邊拉開,用生絲與金線混絞的繩索將他雙手牢牢縛住她又看著數名羅然門徒迫不及待地搜遍了紀若塵全身上下,連一塊普通玉佩都不放過
青衣終於有些明白了
她咬著下唇,忽然道:「公子!我……我叫叔叔來!」
紀若塵本閉上了雙眼,任那些羅然門眾施為,聞言張目,望了青衣一眼,微笑反問道:「你很為難嗎?」
青衣低下了頭,一時竟感有些無法回答她不擅謊飾,如此一來,已表明了其實極是為難
紀若塵又閉上雙眼,被幾名羅然門眾拉著向遠處的馬車行去
此時一個胖大道人走到青衣面前,竟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嘖嘖贊道:「真是一個可人的小妖!我看人間絕色也不過如此?瞧這皮兒滑的,難怪那小子肯為你拼命,若是換了道爺我,說不定也願意還俗了……」
那胖大道人甫一動手,紀若塵即停了腳步,緩緩回頭,雙眼漠無表情地看著他在紀若塵那無悲無喜的目光注視下,道人越來越是不自在,心頭寒意暗生,幾乎將手中都凍得冰了!一番色迷迷的話才說到一半,他聲音就小到了幾乎聽不見的地步,不光收回了撫摸青衣臉蛋的左手,連抓牢青衣雙腕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看什麼看!再看道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那胖大道人意識到了失態,不由得惱羞成怒,向紀若塵咆哮起來
紀若塵淡淡地道了聲:「誰再敢動她一下,日後我必斷其雙手!」說罷即逕自向馬車行去,再不向這邊望上一眼
那胖大道人呆若木雞,直到紀若塵行遠,這才跳腳罵道:「凶什麼凶!害我三位同門性命,道爺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天!」
狠話雖已放下,但他聲音卻是小得有些不自然,就連身邊人都未必聽得清楚,更不必說已然行遠的紀若塵了不過胖大道人身旁的幾位同門都未有譏笑他之意,人人盯著紀若塵的背影,神色均不大自然
片刻之後,一個年長些的人才向青衣道:「隨我們走」
青衣默然不語,隨著他向馬車行去,幾個羅然門弟子隨後跟來這一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有人再願意接近青衣一步
咣當一聲,厚重的鐵柵門重重關上,隨後嘩啦一聲,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鏈將牢門鎖起
紀若塵雙手抱膝,靠坐在長滿了青苔的石壁上,怔怔地望著不住滴水的地牢牢頂,不知在想著些什麼他想得如此出神,黑暗陰濕的地牢,撲面而來的惡臭,甚至於身邊的青衣,都未有引起他的注意
這狹小牢房深處地底,初入時覺得悶熱,但呆得久了,即會感覺到那浸骨陰寒青衣花容慘澹,顯然有些受不住牢中陰寒,想要向紀若塵身邊靠去時,卻又有些畏縮,沒敢過去
她咬著下唇,反覆猶豫,終怯怯的叫了聲:「公子……」
紀若塵維持著原姿未動,只是嗯了一聲
「公子系出名門正派,而青衣只是一介小妖,公子何以屢次相救,甚至不惜自陷絕地?公子那顆朱丹,本是救命用的,又何苦為不使我開了殺戒,就此用了?青衣……遲早是要殺人的」
陰濕惡臭的地牢中,惟有青衣那婉轉的聲音回迴蕩盪,悠悠不絕,紀若塵卻黓不做聲這樣一個簡單問題,竟把紀若塵給問住了
紀若塵就這樣靜靜坐著,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就當是上輩子欠你的」
青衣聽了,也未做聲,只是怔怔地看著地牢一角那裡有一汪積水,渾濁的水滴一滴一滴自石牢牢頂滴落,落入積水,砸出一朵朵泥花她就這樣數著水滴,也不知數過了幾百滴,方幽幽地道:「對不起,青衣讓公子身處險地,以後……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紀若塵只嗯了一聲,仍自出神想著
青衣輕輕嘆道:「公子無須煩惱,我已告訴了叔叔,他很快就會來的只是青衣以後,可能……可能不能再相隨公子左右了……」
紀若塵訝然望向青衣,她卻側過臉去,不願與他眼光對上
紀若塵終嘆了一聲,道:「這又是何苦?我宗後援轉眼即到,羅然門從我們這裡拿去的東西,終會叫他們十倍百倍的吐出來」
青衣垂著頭,幽幽地道:「那公子又在為何事為難?」
紀若塵也在望著那滴滴落下的渾濁水珠,片刻後方嘆道:「我在想,今後當如何自處」
青衣聽了,只是緩緩低下頭去,不知道究竟明白他話中之意沒有
地牢中陰寒愈來愈盛
紀若塵終於不再抱膝枯坐,輕輕一攬青衣的肩,青衣當即馴順地偎在他懷中
他看著的是漆黑的地牢牢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