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塵,看來你這七日清修獲益不少,居然已突破了太清至聖一境尋常弟子若要過這築基第一關,少說也要一年時光你如今只用去半年左右,不錯不錯」
紀若塵立刻站起施禮道:「多謝紫雲真人誇獎」
紫雲真人撫須微笑,點了點頭,又上下打量起紀若塵來紫雲真人兩彎長眉,五縷長須,面透玉色,膚現寶華,一身仙風道骨,氣度風範又要超過玉虛、紫陽等出家真人紫雲真人所長在金丹大道、鼎爐之學上,所煉靈丹道德宗無出其右道德宗諸脈真人平日裡都不大出山走動,惟有這紫雲真人一年中倒有大半年遊歷天下,為的是尋找那些奇珍異材
紫雲真人盯著紀若塵看了半晌,皺眉沉吟道:「若塵,你此刻真元雖強,但是五行紛亂,木性獨盛又陰陽不調,上次授課時你經脈尚偏陰寒,不過數日今日就轉呈至陽,又有雷火之性真是奇怪……」
一道寒氣從紀若塵心上滾過他先後解離過多件小法器,大多是以木性為主不知是否初悟解離訣時解離了張殷殷的木劍之故,紀若塵對付起木性法器來,要比其它屬性法器容易得多實際上當日張殷殷所持木劍只是凡品,但她以全身真元催運乙木劍氣,是以當時的木劍也成法器此後那副紫晶卦簽靈氣過於凶厲,也把紀若塵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好不容易融匯了這數道外來靈氣,只是玄竅脈絡為之有所改變不想紫雲真人眼力厲害,一眼就看出了紀若塵身上這諸多變化
紀若塵當下只作胡塗,一臉茫然,似是全然不明白紫雲真人在說些什麼心底卻直冒涼氣,既然紫雲真人注意到他的變化,其他真人沒有看不出的道理,今後他除了要再三小心外,還得準備個什麼說辭來搪塞
紀若塵正在這裡大傷腦筋,那邊的紫雲真人自顧自不停地喃喃自語,又屈指掐算著什麼這個動作又把偷眼注意紫雲真人舉動的紀若塵駭出一身汗來
過了片刻,紫雲真人方才撫須微笑道:「若塵,諸位真人是否給過你不少丹藥?呵呵,這句話我不當問的,你不答也罷」
紀若塵含糊答道:「真人們的確給過我丹藥,還傳了些服藥時用以煉化藥性的口訣」先後有三位真人給過紀若塵丹藥,但他只服用過顧守真真人的龍華丹玉玄真人和太微真人相贈的靈丹因為煉化藥性過於費時費力,一直還放在房中未動
紫雲真人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只推算出你服過顧守真真人的龍華丹,至於其它的丹藥,我就推算不出了嘿!他倒真還捨得!哼,不過這些傢伙簡直就是胡鬧!這丹藥也是能亂服的嗎?不求五行陰陽調和,不講丹華鉛汞金精,諸多丹藥一股腦的服下去,就是你現在這副樣子了」
紀若塵見紫雲真人並未推算出解離法器之事,先放下了一半心,聽到後半句,那心又高高提了起來,他吃的可是比丹藥更強的五行靈氣,忙問自己究竟有何不妥之處解離訣雖是仙訣,其意是自行進入紀若塵神識的只是仙訣上的那些文字,紀若塵是一個也不認識,難說他悟到的就是仙訣全部秘奧,更有可能解離訣根本不是這樣用的
紫雲真人笑道:「你也不必驚慌,這些丹藥至少對你沒什麼壞處我宗各宮丹鼎之術終究出自同源,這宗雖有高下精粗之分,但皆是有所成就的不過此刻你體內陰陽紊亂,五行不調,雖然於身體無礙,但就好比劍走偏鋒,終究不是正道如此一來,你真元雖強,可能發揮出來的功效不過十之六七而已,欲速則不達啊」
「那該如何是好?」紀若塵忙問道聽了紫雲道長的寬慰,心懷鬼胎的紀若塵更是惴惴,丹藥和丹藥之間是不會相剋,靈氣和丹藥之間可難說了
紫雲真人道:「你也不必驚慌,待我回去後開爐設鼎,煉上幾顆黃庭日月丹,你七日一服,服上三顆後,體內陰陽自然調和只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亂服真人們給你的丹藥,就算想服,也要先問過了我」
紀若塵連忙稱「是」,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玉玄真人曾賜過一瓶玉液七巡丹,說是可以助長三清真訣的修行,囑我這幾日就要按時服用這玉液七巡丹,我不知道當不當服」
一聽到玉玄真人之名,紫雲真人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丹元宮無一不學,無一能精,幾百年來一直如此玉玄那小傢伙又懂得什麼丹鼎了?更不必說金丹正道!這玉液七巡丹是丹元宮的祖方,她就當成了寶,其實效用較守真真人的龍華丹差得太多了!我十幾年前就跟她講過,讓她把手裡那條玄火羽蛇作為藥引,將這爐玉液七巡丹回爐重煉一番,藥效可連增三倍,凡品立成仙丹!但她就是不聽!」
紀若塵盡力做到不動聲色,但臉上的表情仍多多少少有一點古怪紫雲真人恬淡謙和,仙風隱隱,平日裡氣度是極佳的,只是一提到丹元宮玉玄真人,他就如變了個人似的,語氣尖酸,口角刻薄,風度全失
與八位真人相處時間一久,紀若塵也就大體知道了這其中的奧妙原來紫雲真人少年時起就嗜好丹鼎,如今他道法大成,於金丹大道上更有了不起的成就,發前人所未發只是金丹正道不同於三清真經,三清真經求諸於內,講究的是內丹有成,育胎百日,結成金嬰,自此始算踏上大道而金丹正道煉的是外丹,鼎爐真火,奇珍異材,樣樣不可或缺金丹大道到了紫雲真人這一地步,天天愁的就是如何才能尋到稀世之材了
丹元宮中多有奇珍異獸,看在紫雲真人眼裡,無一不是可入鼎爐的良材據傳他曾向玉玄真人討要靈獸,當然被玉玄真人斷然拒絕而後紫雲真人又曾向她求某種靈物的飼養之法,再被玉玄真人堅拒自此紫雲真人所主的天關宮算是與丹元宮有了嫌隙
一提到丹元宮的丹藥,紫雲真人精神立長,輾轉批駁起玉玄真人的道行來紫雲真人批駁玉玄真人倒不是信口雌黃,以他道法大成的見識,上引經據典,下溯本逐源,每一句都可稱得上是真知灼見,值得紀若塵回去潛心思索數日,在今後道法修煉中可以少走許多彎路是以他雖然囉嗦,但紀若塵每次都極是專注,生怕漏了一字一句但這一次紫雲倒沒有象往日那樣長篇大論,僅說了一柱香的功夫,就收了口,倒讓凝神傾聽的紀若塵頗為意外
紫雲真人品了一口茶,徐徐地道:「若塵啊,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我宗內小考之時屆時各脈弟子會按三清真訣境界分別較技,以考較弟子們過往一年的功課這一年一度的小考,乃是我宗內盛事,能夠在考較中勝出,可是莫大的榮耀不過你入門時間不長,真元進境雖快,但應用還不夠純熟所以今天就不講辨識藥材了,我授你一門速成取巧的法子,喚作丹砂訣,取的是『丹砂生木,鉛華出金』之意」
當下紫雲真人傳了口訣後,再細細為紀若塵釋疑解惑,直至他大略明白為止這丹砂訣乃是出自《玉皇寶籙》,並非增進真元之訣,而只是一門運使真元的訣竅,所以用不了一月時光就能研習熟練此訣一經使用,身周將浮現無數由真元凝成的細小丹砂,同時通體堅硬,若披重甲,可以說是攻防兩宜的妙訣
紀若塵此時對各脈真人所長都有所涉獵,學下來總覺得這丹砂訣有些不大對勁的地方,究竟哪裡不對,卻又有些說不出來他苦思片刻,霍然開朗道:「我明白了,這丹砂訣破解丹元宮道法最有效果!」脫口而出後才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抬眼向紫雲真人看去
紫雲真人卻捻須微笑起來,贊道:「若塵,你悟性果然不錯正是如此這丹砂訣乃是我這一個月來新近從《玉皇寶籙》悟出的丹元宮道法華而不實,虛浮無力你若遇上了丹元宮弟子,只消用上丹砂訣,以沉凝破浮華,就算對方道行比你高出少許,你也不難取勝」
若塵一聽,就知是紫雲真人有意栽培這種專破別脈道法的訣要並非正道,然則一是用在歲末小考上最是對路不過,二是有體則有用,這些運使真元的法門用的熟了,對於太清真訣的修行也大有好處至於這秘技為什么正好是專破丹元宮道法的,就不必深究了
紫雲真人臨行前,又贈了他一丸可以強健經脈的心合丹,這才離去
次日此時,紀若塵又坐於此處,不過這次聆聽的是太微真人教誨
「若塵,紫雲真人的天關宮向來不以仙劍道法見長,在這歲末小考中歷來表現不佳然則紫雲真人丹鼎之學宗內無出其右,他天關宮弟子藉助靈丹之力,在初修道的十年中道行進境頗有優勢,這點倒是不可不慮然而他天關宮能夠外力,我司空宮如何不能?若說引動天地之力,當以仙符道術為第一今日師叔就授你幾張天心正符,妙用各有不同,你不必明白這些符是基於何種大道至理,現在只要能繪出可用的仙符即可」
若塵應了,潛心向太微真人習那三張天心正符待到時近黃昏時,紀若塵已然明白這三張符分別是用來破紫陽真人的天關宮,守真真人的陽明宮,以及景霄真人的太璇宮道法道德宗歲末小考不禁符咒丹藥,但那須是弟子自製的方可三張天心正符精微微妙,威力強大,僅憑自身道法,紀若塵是無論如何也繪不出來的,就是繪出了也無效用但制符也有捷徑可走,類似鼎爐之術,除了制符者的道法外,道符的威力非常依賴於制符之材
太微真人臨行前給了紀若塵十張黃紙,一把硃砂,數枝籙筆這黃紙乃是出自鳳棲山,峰頂有一種白藏紫蠶,口吐五色氣,凝結成絲後,再以之製成絹紙,於極陰處靜置三年方可成形硃砂則是取自東海朱鳥的心頭之血煉製而成籙筆也就罷了,惟有這毫尖乃是采自成形妖狐的尾尖短毫,靈氣自不待言
有這三寶在手,紀若塵繪符制籙,功效又何止倍增?
其後數日,又有景霄真人授了他大五行劍訣各一式,以破太尉、天關二宮道法玉虛真人又傳了他三式列缺劍,此次是分破陽明、天關和司空三宮道法顧守真真人也開始傳他先天卦象的使用之道,只是先天卦象博大精深,一時之間還無法教會他以之破解他宮道法
數日之後,紀若塵忽然發覺諸宮道法很多都有生克之道,惟有玄冥、北極兩宮並無什麼破解之道玄冥宮玉虛真人仙劍太過兇狠凌厲,惟有以三清真訣上的道行壓制,這也就罷了北極宮太隱真人則無所能,無所不能太隱真人精研各類道藏,宮中弟子諸法皆通,沒有什麼可以被人克制的顯著弱點
至於紫陽真人的太常宮和玉玄真人的丹元宮積弱已久,無需特殊手段,各宮大多有制勝之法紫微真人的陽明宮本來也是積弱,只是既然有一個姬冰仙在,基本上在年輕弟子中已無敵手,自然能撐得住局面
這十餘日來,各宮道法之玄奇,另紀若塵眼界大開各脈真人窮盡所思,以他剛剛圓滿的太清至聖境的一點可憐真元為根基,竟能幻化出無窮妙用,完全是紀若塵此前作夢也想不到的然而這十餘日下來,紀若塵也終於明白各脈真人彼此間多有明爭暗鬥,並非他以前所眼見耳聞的那樣一團和氣
當中惟有兩個例外一個是紫陽真人,他年歲最長,素不與各脈相爭,事事甘居下風,由此反而德望最厚另一個則是北極宮太隱真人,他對仙劍道術並無多少興趣,甚至於對三清真訣也偶有不以為然,平素只是潛心研讀道藏,一心直取大道根本,對於俗務紛爭全無興趣
各脈真人雖然熱切非常,紀若塵也學得盡心盡力,但他本心裡對於小考稱雄這種事其實是全無興致此刻他尚末弄明白謫仙究竟是為何物,能夠給道德宗諸位真人帶來什麼好處,當然不願多生事端,出這種無謂的風頭何況樹大招風,他風頭越健,就越會有人注意到他,他非是謫仙之事就越有可能被拆穿
轉眼間半月過去,又到了紀若塵隨玉玄真人修習之時直到清晨時分,紀若塵才暗叫一聲糟糕原來他這些天所學太多太深,早就把玉玄真人月前所授的功課忘了個一干二清,根本就沒有習煉,那玉液七巡丹也遵紫雲真人囑託,未曾服過一粒他對玉玄真人所授道法其實全無興趣紀若塵現在光是練習一脈真人所授道訣也來不及,何況是八脈真人齊授?因此玉玄直人所授的東西,他只在授課的當晚練過一下,應付了事
紀若塵硬著頭皮邁進玉玄真人授業的精舍,剛進門,抬眼望去時,登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