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不捨得睡,在被窩裡等他回來,後來實在是太累太疲倦,睡了過去。閱讀
翌日一早醒來,她驚喜地發現他居然沒走,不過顯然是早就醒了的,眼中一片清明,像是一溪水通透明澈,靜靜無波地看著她。
慕容雪眨了眨眼,又伸手戳了戳身邊人,發現這不是夢,立刻就笑開了顏,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胳臂。
耶律彥從她懷裡抽出胳臂,悠悠道:「足足叫了你十五聲才醒,阿豬。」
慕容雪興奮起來,「阿朱?你給我取的暱稱麼?是看朱成碧思紛紛的朱?」
耶律彥懶懶道:「不是,是懶豬的豬。」
慕容雪立刻噘起嘴,「那你剛才是怎麼叫我的?」
「當然是慕容雪。」
慕容雪不滿地嘟著嘴,「哪有夫妻之間也這樣連名帶姓地叫,你叫我阿雪。」
「不習慣,拗口。」
「那你幫我取一個暱稱。」
「暱稱?」耶律彥笑了笑,「阿豬不好嗎?」
慕容雪惱了,「我才不懶!我最勤勞,還勇敢!」
耶律彥想想也對,略一思忖道:「那叫你謙謙吧。」
慕容雪眼睛亮了起來,「哪個千?是千里鶯啼綠映紅的千,還是仰視山巔蕭何芊芊的芊?」
耶律彥沒想到她反應伶俐,出口成章,可見讀過不少詩書。不過,既然讀過這麼多書,還不知謙虛為何物,也真是少見。
「是謙虛謹慎的謙。」
慕容雪當然猜出了他的意思,立刻拒絕:「不要,你重取一個。」
耶律彥捏了捏她的臉,不耐地催促:「快起來,今日要進宮去見聖上和淑妃。」
「你不取好,我就不去。」慕容雪手腳並用,攀在他身上,像一隻八爪魚,開始耍賴,耶律彥無奈,隨口道:「那,素素如何?銀裝素裹的素。」
初見第一面,她穿著鮮艷奪目的百鳥裙,簡直要晃瞎人眼。他覺得還是素淡一些好。
慕容雪歡歡喜喜道:「好啊,生我那日下了一場大雪,所以我娘給我取名叫慕容雪。素素這個名字正好配著我這個大名呢。」說著,高高興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喜滋滋道:「以後,你叫我素素,我叫你彥郎,好不好?」
耶律彥無可無不可地橫了她一眼,「肉麻。」
慕容雪笑嘻嘻道:「快叫我素素。」
耶律彥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慕容雪嬌笑著搖晃他:「快點,不然我不起床。」
無奈,他只好硬著頭皮叫了一聲「素素」。
慕容雪更加得寸進尺,甜絲絲道:「要柔情脈脈地叫。」
他壓低了聲音,咬牙道:「素素。」
「你沒笑。」
耶律彥擠出來一絲帶著冰碴兒的笑,「素素。」
終於過了關,慕容雪笑嘻嘻地放了手,耶律彥立刻起床,披上衣服,頭也不回道:「我去隱濤閣等你。快些。」
慕容雪打開了自己的嫁妝箱子。趙真娘送了不少好東西,她素來對錢財金銀不放在心裡,所以成親之後都未曾仔細看過。這一下打開,才發現裡面不少好東西,首飾衣服香料,都應有盡有。於是,立刻叫了暗香和疏影進來幫她裝扮。
等她到了隱濤閣的門口,耶律彥從裡面出來見到她時,不由得眼前一恍,腳步便停了下來。
慕容雪穿著一襲胭脂色的長裙,上身襟口開得極大,幾乎將整個裹胸都露了出來,白色蠶絲貢緞裹胸上繡著兩朵並蒂牡丹,勾邊點蕊皆用金線,豐艷明麗的花朵,襯得胸部飽滿豐腴,肌膚欺冰賽雪。下身裙子極長,整個後擺拖曳在地,上面綴著無數粉晶和珍珠,光照其上,真是華美優雅,艷光四射。陽光明媚,華美旖旎的長裙拖曳鋪展,她亭亭玉立如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花,璀璨明艷,不可方物。
而極度華美精緻絢麗明艷的衣裙,和一張極度素淨清雅、脂粉不施的面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最終,洗盡鉛華呈素姿,所有的繁華麗色都不及那她一張清麗如蓮的臉。
慕容雪感覺到一脈目光流光飛舞一般縈繞了自己的全身。她最想要的便是耶律彥的深情凝視,而此刻,她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結果,耶律彥那一向清冷漠然的星眸中終於亮起驚艷的光。
她滿心歡喜,輕移蓮步走上前,對他嫣然一笑,軟軟地叫了一聲:「彥郎。」只可惜嗓子不夠嬌軟動聽,讓人遺憾。
「彥郎,我今日好不好看?」她仰著臉眼巴巴地等他的誇獎,有些嬌羞還有些驕傲。
「回去換一件。」耶律彥蹙起眉頭,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逝,仿佛方才她親眼所見的驚艷只是一個錯覺。
換一件?難道不美?
慕容雪不解,方才暗香和疏影都看得眼睛直勾勾的,她自己都覺得絕代佳人不過如此,可是他卻是這樣的反應。
「這衣服哪裡不好?」
「哪裡都不好,以後不許穿出去。」耶律彥冷著臉道,「去換一件穩重大方的來。」
慕容雪氣鼓鼓地回去,換下了這一套最華麗的衣衫。賭氣之下,她挑了一件款式和顏色都最老氣的菸灰色禮服。反正穿得再美,他也視而不見,便是霓裳羽衣又有什麼意思。
暗香道:「夫人彆氣,或許是王爺不想夫人太過亮眼,把宮裡的娘娘都比了下去,遭人嫉恨。」
「是麼?」
「那是當然。宮裡的娘娘也沒有夫人美麗。」
慕容雪聽了這話,才消了氣。或許他還擔心老皇帝見了自己起色心吧,如此一想,頓時又神清氣爽起來。
換好衣服回到隱濤閣,耶律彥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眼神,領著她出了王府。門口早已候著一輛馬車,慕容雪上了馬車,耶律彥便遞給她一個錦盒,「等會兒送給淑妃。」
慕容雪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套精緻的赤金首飾,手鐲、項圈、腳環,小巧別致,巧奪天工。顯然是要送給文昌公主的。
她喜滋滋道:「彥郎,你真好,連禮物都替我備好了,我都沒想到呢。」
耶律彥瞥了她一眼,「你想的都是吃。」
巧極了,正好這時慕容雪的肚子咕嚕了幾下。
耶律彥忍不住笑出聲來,「可真是應景。」
慕容雪不好意思地嗔道:「我餓了,早飯沒吃。」
「我也沒吃,若不是你,也不會遲到這個時辰。」
慕容雪理虧地閉嘴,過了一會兒,眼前伸過來一個青玉瓷盤,上面放著幾塊糕點。
這不是自己送到客舍青給沈幽心的糕點麼?
她忍不住問:「沈姑娘沒吃啊?」
「你不是說做給我的麼?怎麼又送別人了?」耶律彥哼了一聲,不悅道,「你這個人素來三心二意,最擅長的便是一擊不中,立刻改弦更張。」
慕容雪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耶律彥默然不語,臉色莫名其妙地沉了下來。
慕容雪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他還是介意自己曾經對裴簡和袁承烈表示過成親之意。
他獨占性極強,容不得一點點不專心。便如這糕點,本是做給他的,即便他不要,也不能轉手送人,即便是沈幽心也不成。這種獨占性是不是說明他開始喜歡自己了呢?這算不算吃醋呢?
慕容雪忍不住翹起了唇角,自己一個人偷著樂了。
耶律彥將她的臉蛋扳過來,問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扭頭看著車外,只覺得夏日的風吹進來真是無比熨帖心肺。
進了宮,耶律彥先帶著她去叩見了皇帝,然後慕容雪又獨自去了趙淑妃的嘉怡宮。
她被趙真娘認為義妹,再嫁給耶律彥,輩分已經亂了,不過老皇帝素來荒淫,后妃里不僅有姐妹花,還有姑侄,誰又敢去較這個真。
慕容雪進了宮裡,先給趙淑妃呈上了禮物。
「王爺對你可好?」趙真娘屏退了宮女,單單留下文昌公主和乳母,一邊逗著小公主,一邊和慕容雪說話。
「很好,多謝娘娘。」
「等會兒出了宮,正好去瞧瞧你爹,宅子都置辦好了。」
慕容雪握住了趙真娘的手,誠摯地謝道:「娘娘對我們真是太好了。大恩不言謝,他日娘娘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
趙真娘嘆道:「我只希望公主平平安安。」說話間,外頭有人稟告,說是喬貴妃來看望小公主。
慕容雪和趙真娘一起迎了出去。
皇后仙逝之後,後宮裡份位最高的就是喬雪漪,她風華絕代、容貌妍麗。慕容雪雖然自負美貌,但也不得不說,喬雪漪十年前,定然勝過自己。也難怪後宮美人如雲,老皇帝對她恩寵不斷。
喬雪漪見到慕容雪也在,微微一怔,轉瞬便笑了起來,「原來是昭陽王妃啊。」
慕容雪一聽王妃兩字便覺得心裡一刺,因為她只是個側妃。不知喬雪漪是不是故意,將那個側字給省去了,但看她那溫柔如春水的笑靨,又似乎不像是諷刺。
她穿著一件翡翠色宮裝,如雪皓腕上是一隻成色極好的和田玉鐲,那溫潤的玉色和她白皙勝雪的肌膚交相呼應,十指纖纖染著金粉色的蔻丹。這種顏色的蔻丹,慕容雪還是第一次見,情不自禁便多看了幾眼。她天生對顏色敏銳,特別是做菜,最喜歡的便是在配色上下功夫。
那翡翠色的衣衫,玉白的和田鐲,淡金色的指甲,不過是一隻手,儀態已是極盡風流。
「公主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喬雪漪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文昌公主。小娃娃玉雪可愛,肉肉的小手握住了喬雪漪的手指頭,送到了嘴邊。
喬雪漪笑得花容如醉,扭頭對趙真娘道:「公主真可愛,我真是恨不得也住到你這兒,天天瞧著這小寶貝。」
趙真娘只是笑,「貴妃說笑了,這嘉怡宮怎能和關雎宮比。」
「慕容王妃若是有空便去本宮的關雎宮裡坐坐。」喬雪漪看著慕容雪笑了笑,容色明艷逼人。
慕容雪鞠了一禮,笑著道:「多謝娘娘盛情,來日帶了禮物一定拜訪。」
喬雪漪逗了一會兒公主,便告辭了。
趙真娘從乳娘手中接過孩子,慈愛地看著女兒。小公主吃著自己的小手,忙得不亦樂乎,十分可愛。
慕容雪忽然想起方才她吃過喬貴妃的手指,而且喬雪漪的指甲還染著蔻丹,並非鳳仙花染出的那種顏色,便好心提醒道:「娘娘,小孩子喜歡吮吸手指,娘娘還是多多注意為好。」
她本是無心的一句話,趙真娘聽完卻心裡一沉。
最近喬貴妃經常來看公主,每次來都用手逗弄孩子,不會是存了什麼壞心眼吧。她越想越覺得可怕,聯想起自己第一個孩子莫名其妙地小產,再想想文昌公主從生下來便經常小病不斷,身子虛弱,莫非喬雪漪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喬貴妃原本是後宮最為得寵的妃子,而自己因為生了公主,已經對她構成了威脅。她不會生出什麼異心吧?
慕容雪並不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已經在趙真娘心裡激起了千層浪,眼見她心思恍惚的樣子,便告辭出宮。
耶律彥已經從皇帝那裡出來,等在宮門外。
上了馬車,慕容雪歡歡喜喜道:「我要回娘家,去看看我爹和新家。」
耶律彥「哼」了一聲:「昭陽王府才是你家。」
慕容雪吐吐舌頭笑了:「彥郎說的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有彥郎的地方便是素素的家。」
耶律彥揉了揉眉心,心道:這麼肉麻的話,她怎麼能說得如此順暢,毫不臉紅,問題是,自己居然也聽得十分受用,唉,果然是近墨者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