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見風使舵

  正當兩個人「含情脈脈」、「此時無聲勝有聲時」,外面突然響起了小太監尖細的聲音:

  「陛下,嫻妃娘娘求見,說是給您親手做了甜湯,想要送進來。」

  艾瑪,天色這麼晚了,人家小老婆都找來了,他還在這杵著,是不是有點礙事?

  「陛下,天色已晚,一會宮門就要落鑰了,微臣這就先回去了……」

  「不用!你坐好,告訴嫻妃,我這裡有外臣,讓她把甜湯放下就回去吧。」

  「嗻!」

  什麼情況?想像中的驚喜怎麼沒有?看武玄灃的臉色,怎麼好像不太歡迎這嫻妃的樣子?

  雖然那位的身份是造假的,但不是他的救命恩人麼?還是學醫的江湖人士,不多喜歡也不能多嫌棄吧?

  陳三寶一腦門子的疑問,心裡八卦的小火苗呼呼的燃燒,卻還是死死的壓住,沒敢問出來。

  「天色不早了,等會嫻妃走了,你也回去吧。」武玄灃想了想,又轉變了主意。

  「啊,行。」你是老大,你說啥是啥。

  「今天你回去後,給我起草一份方案,你覺得在官制和地方制度上都有什麼想法,都寫出來,不要讓外人看到,也不用走奏摺,下次來見我直接給我。

  不要拘謹,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哪怕對我屁股底下的位置,你也可以討論!」

  說的好聽,我要真的寫了讓權,你萬一找我翻後帳怎麼辦?!無情總是帝王家,還是謹慎為好。

  「是,三寶知道了,回去就開始考慮。」

  陳三寶剛要表忠心,就聽門吱嘎一聲從外面被推開了,隨之走進來一粉色宮裝少女。

  「皇上,為什麼不讓臣妾進來?臣妾老遠送來了親手做的甜湯,你連見都不見臣妾?哼 !」

  這,就是傳說中的嫻妃了吧?陳三寶為避嫌,一眼沒敢多看,連忙低下了頭,退到了一邊。

  「陛下,那臣就先行退下了。」

  靠,這小老婆膽子挺肥啊,被拒絕了竟然直接推門而入,果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皇上,你不喝臣妾的湯就是因為和這人一起吃了飯麼?他是誰啊?」

  「回娘娘,微臣乃戶部郎中陳三寶。」陳三寶鼻觀眼眼觀心,弓身低頭回答。

  「一聽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名字好俗氣啊。」

  靠啊,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別說!這麼缺心眼,竟然當面說外臣壞話,這是心眼子缺到家了吧!

  怪不得剛才武玄灃一臉嫌棄呢,等著吧,再這麼缺下去,過幾天再來一批小姐姐,看你還囂張啥!

  「三寶,你回去吧。小春子,帶陳大人出宮!」武玄灃並未理會嫻妃,倒是先吩咐起太監。

  陳三寶如蒙大赦,連忙一陣小碎步出了大門,走出來幾步遠,還聽到那女人嗲嗲的喚道:「陛下,你怎麼都不理臣妾!」

  大姐,你再這樣,別說讓武玄灃理你,我都嫌你煩,心裡沒譜看不出個個數?

  男人和男人之間在討論國家大事,她巴巴的送什麼甜湯?稀罕那玩意兒啊?果然是戀愛腦無疑了。

  哎,怪不得武玄灃後來突然又將她的後位生生變成了妃位,估計也是近距離接觸後知道她啥性格了。

  不過是礙著當初的救命之恩,一直遷就罷了。

  不過救命之恩雖然重,卻也經不過時間的消耗,挾恩圖報的事做多了,管你當初多大的貢獻呢,早晚也要消耗光的。

  走到宮門口時,陳三寶從懷裡拿出一袋銀子遞給那小太監:「公公辛苦了,勞煩公公送了這麼一程。」

  能在宮裡伺候的就沒有傻子,經過今天這一出,小春子如何看不出陳三寶的地位,連忙推辭,如何都不收。

  陳三寶無奈,只能把銀子拿了回來,又謝了謝才走出宮門。

  這時天已經半黑了,之春就在馬車上等著,看到他過來,連忙拉起韁繩,趕路回家。

  這是武玄灃登基後第一次召見他,總體而言兩個人氣氛融洽和諧,和真正的君臣相比,他們相處的更加輕鬆自然,所談論的話題也更深刻。

  然而陳三寶總還知道自己的位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論如何,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像真正的朋友那樣敞開心扉的。

  突然之間,陳三寶又有了一點點同情武玄灃,自己還有康先生有謝乘風,有李連政有宗禹甚至有許百戶等好友,他們可以一起豪放的喝酒閒談,而武玄灃,卻只有他自己。

  也許帝王,都是要這樣孤獨的度過吧,畢竟高處不勝寒。

  陳三寶這一晚輾轉反側,腦子裡亂七八糟,第二天早晨起來感覺迷迷糊糊暈暈騰騰。

  沒睡好的結果便是起晚了,早餐隨便吃了一口,陳三寶便快馬加鞭的趕早朝,結果又遲到了!

  失策啊,自己怎可如此愚蠢,昨天那麼好的機會,怎麼沒和武玄灃提一提讓他把早朝時間改一下?!

  大早晨天還不亮就起床去早朝,腦子都不清醒,能做出什么正確決策?!沒吃早飯連體力都沒有,怎麼為國家做貢獻!

  決定了,武玄灃不是讓自己寫規劃麼,頭一條就是要改革早朝制度。

  因為再次去晚,陳三寶只能打道去了戶部。

  看著翠綠的茶葉在熱水裡沉沉浮浮,陳三寶開啟了新一天的工作。給皇帝老兒提意見是副業,正經的主業還是要好好打工搬磚。

  忙活了一上午,楊雲翼那個老傢伙都沒回來,不僅他沒回來,連左右僕射都沒會來,一問另外一個郎中才知道,這三人下朝後被皇帝扣下了。

  頂頭上司不在,整個戶部好像都鬆了下來,陳三寶一上午喝了兩壺熱茶,跑了五趟廁所。

  「大人,大人,楊大人回來了,現在就讓你去呢。」下午,陳三寶剛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眯一會,員外郎甲就顛顛的跑過來通報。

  幹啥啊,讓不讓人活了,剛一回來就找他,對他是真愛了?

  陳三寶膩膩歪歪的往楊雲翼那去,心裡還在想著一會怎麼應付那糟老頭子的刁難。

  沒想到真到了地方,楊雲翼一改常態,不僅沒有任何刁難和擺譜,反而言笑晏晏,兩隻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整張臉笑的像只盛放的菊花。

  「三寶來啦,快坐下快坐下,哎,我們上午都沒在,你在戶部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你不在家我就輕鬆愜意的很,甚至還真想了想怎麼給武玄灃寫提案呢。

  「三寶上次和我說的記帳的表格還在麼?今天下朝後陛下專門把我和誠之三人留了下來,說起了你的表格。經陛下如此一說,本官也覺得甚好!

  還要辛苦陳大人啊,本官決定在戶部大力推廣你的方法,這幾天你先把手頭的活放一放,專門教教大傢伙,如何使用你所說的表格。」

  哼,果然……

  陳三寶內心深深的鄙視了武玄灃,你得缺人到什麼程度了,怎麼就找了這麼個人當你大金庫的一把手?!

  見風使舵、看人下菜碟、高傲自大逼事多!

  不過怎麼沒有阿拉伯數字?這個不大力推廣了?

  陳三寶心裡存疑,卻沒開口質問,只點頭稱是。

  楊雲翼見他點頭稱是,好一頓關心,又是說他有創新,又是說他年輕有頭腦的,那張揚的唾沫在空中飛舞跳躍,那肥胖的兩隻手比比劃劃,看的陳三寶一陣眼暈。

  從楊雲翼那出來後,整個戶部基本都知道了陳三寶的新任務,好多人都來問他到底什麼表哥。陳三寶忙於應付,最後統一說,等明天給大家集體培訓。

  陳三寶心中納罕,怎麼了?楊雲翼不就是給他布置了一個任務麼?怎麼大家都過來問了?沒活了?

  直到黃誠之把他叫了過去,悄悄地問他是否昨晚陛下單獨召見了他,他才恍然大悟。

  呵呵,呵呵……

  「陛下主要是問了問我西南的事,馬大人不是前幾天上摺子說西南的茶葉交易量大麼,陛下好奇,就把我叫過去諮詢了一下。」

  黃誠之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可又一想那表格的事,又連忙問道:「那陛下如何知道你的表格的?」

  「我昨天給陛下匯報的時候就用的我自己做的表格,陛下看了覺得挺好就多問了幾嘴。」

  黃誠之又狠狠鬆了一口氣,雖然陳三寶說的合情合理,但黃誠之還是覺得事有蹊蹺。

  問西南的事用那麼晚才問?白天下了朝不能問?

  看來陳三寶絕對深藏不露的,想到坊間關於陛下和陳三寶的傳聞,黃誠之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於是乎,黃誠之也如同楊雲翼一般,那臉一下子變成了另外一朵盛開的菊花。

  晚上陳三寶好不容易推脫了同事們盛情的邀請,回到家,大丫二丫兩家人早就到了,等他多時。

  兩年沒見,大丫家又添了一個丫頭,這二丫頭才丁大點,她這肚子怎麼又鼓起來了?

  李連政倒是一如既往的高瘦,身上書卷氣更濃了,頭上帶這個發冠,手上一柄摺扇,看到陳三寶連忙三叔長三叔短的。

  二丫成親的時候他還在西南,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家夫婿。這個叫盧錚的青年長相一般,身高一般,衣著樸素,態度拘謹,用陳三寶的話來總結:身無長物!

  這青年看的出來,自家媳婦兒當大官的三叔對自己好像不太滿意,心下緊張,連說話都磕巴了。

  不過經過交談,陳三寶覺得剛才的第一印象不對,沒有多能說會道,也不虛頭巴腦,對自己的出身不避諱,對人生規劃也挺明確。

  雖然膽子不大,但至少人很實在。說了一會話,陳三寶反而覺得這孩子不錯。

  比較讓他失望的是李連政,陳三寶竟然在他身上發現了天下讀書人都有的通病:虛榮和浮誇。

  不是他同窗是什麼什麼大人家的兒子就是朋友是誰誰家的那小誰,席間侃侃而談,都在說自己認識了什麼什麼人。

  也不知道他想表達啥,難道想通過介紹自己認識了哪些人來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

  尤其是他身上那一身綢緞的衣服,真是越看越扎眼。

  連政現在還在讀書吧,也就是說現在依然是沒為家裡掙一分錢,那家裡所有的開支來源都是大丫帶去的嫁妝了,一個吃軟飯的竟然還穿著個綢緞的衣服到處晃悠?

  「連政這身衣服在哪做的?這燭光一照,只感覺上面像涌動著水光似的,頗為漂亮。」

  「三叔過譽了,這是大丫為我在錦繡堂定製的,這一身便要十兩銀子呢。我現在應酬多了些,大丫念著我總出門,怕穿的太寒酸讓人看扁了去,特意給我添置的。」

  李連政沒聽出陳三寶話里的不滿,一邊說還一邊炫耀的摸了摸袖子。

  陳三寶暗恨,這個大丫,自己穿了一身普通棉布衣服,一看就是舊的,倒是給男人花錢這麼大方,是不是缺心眼?

  「我沒記錯的話,連政你還是秀才吧?秀才有什麼重大的場合需要穿這麼貴重的衣服麼?經常應酬?連政現在應酬很多麼?難道不應該勤學苦讀?

  一件衣服就十兩,看樣子連政收入不錯?但怎麼大丫這身棉布的像舊的呢?」

  娘的,他幾年不在京城,李連政是不是忘了他是誰了?

  兩個人再如何是好友,現在的主要關係也是叔侄了,敢欺負他侄女,沒照鏡子看看自己斤兩!

  「三,三叔,三叔沒記錯,我,我還是秀才,就是有時候同窗會舉辦一下文會,以文會友什麼的偶爾會聚聚,沒耽誤讀書的。」

  李連政就是再傻這陣也聽出了不對勁了,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頓時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三叔,連政出去會友都是正經事,哪能沒有兩身好衣服,我就在家帶孩子,穿了那好衣服也都糟蹋了。」

  別人還沒說啥呢,倒是大丫先替李連政叫上屈了。

  陳三寶一陣氣惱,這傻丫頭,沒看出來他在給她出氣麼!

  「大姐,我抱抱引弟吧。」這時候,二丫也看出了不對,連忙想把孩子抱過來緩和氣氛。

  陳三寶一聽更來氣了!

  「這孩子的名字是誰起的?大名叫什麼?」

  引弟?給這小二寶起個這麼名字?

  「是我起的,三叔,孩子還小,小名先這麼叫著,大名還沒起呢,連政說等大點再起不遲。」

  真是豈有此理!

  奶奶個熊的!他陳三寶的侄女帶著那麼豐厚的嫁妝出嫁還要受氣,原來是因為生了兩個女兒?

  然後李連政這狗娘養的就嫌棄上了?連老二的名字都沒給起?是不是大丫現在肚子裡這個又是個閨女,李連政就得納妾了?

  引弟!引你奶奶個腿!沒有我們大丫,你他娘的能活到現在?!慣得臭毛病!

  「啪……」

  是可忍孰不可忍,陳三寶氣的啪的一聲將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嚇得在場所有人嚇了一跳,氣氛為之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