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乘風說這個事時,陳三寶正和康先生正怡情小酌,聞言不由自主放下手裡的酒杯,心裡咯噔一聲:完了完了,這好日子又要到頭了。
康先生看了陳三寶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沒想到三寶政治敏感性這麼高,果然讓他猜中了。
「只是現在剛過完年,皇后娘娘這一胎才幾個月?她們怎麼能確認這就是個皇子不是公主?」
「先生這就不懂了吧?和你說句俚語,你聽了就知道了: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怎麼樣?懂沒懂?」
陳三寶喝了點酒本就有點微醺,得知自己的猜對了,頓時和康先生比比劃劃顯擺起來。
「還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謝乘風搖頭笑了笑。「按照如今的形勢,就是不知道八爺會選擇先在京城觀望還是去西南繼續平定南周了。」
「有一句話說的好:攘外必先安內,這內病是心臟病,這外病就是皮膚病,皮膚病讓人難受可是死不了,這心臟病可就關乎生死了。但具體怎麼選擇就端看咱們王爺如何平衡了。」 ✸
要他說啊,既然武玄灃已經有了對南周的作戰計劃,交給手下悍將完全可以,他本人又不是有多強的武功,戰場上也不是非他不可。
不管當初在川蜀具體什麼情況,人家永寧帝是中宮嫡子,武玄灃作為一個庶子哪怕戰功彪炳,想要奪權也要名正言順。
畢竟自古以來,立嫡立長是天下人的共識,別說是在皇家,就是普通商戶,在財產分配上也會優先考慮嫡長。
當初崇德帝在川蜀病逝,武玄灃遠在北地抗擊韃靼,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了。如果這次再不抓緊時機,一旦讓承恩侯他們順利掌權,估計他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了。
再想奪權便要冒著天下大不韙,運用武力推翻小皇帝,真到了那時候,武玄灃便再也不是大周的戰神,而是亂臣賊子!
「先生,現在年已經過完了,那咱們到底是繼續原來的計劃前往西南還是留在京城觀望?」
形勢有變,原來的計劃也許就要擱淺了,他們雖然是局外人,但身處此漩渦中,就必須伺機而動。
康先生也犯了難,現在兩邊都很關鍵,他既希望能在西南一展所長有所作為,又不想錯過京城的好戲。機會往往稍縱即逝,一個沒抓住就會從指尖溜走。現在面臨選擇的不僅僅是八爺,還包括他們三個。
「三寶怎麼看?你想留還是想走?」
「我麼,沒啥大智慧,不懂那些勾勾繞繞的政治權謀,那些爾虞我詐的事真的不適合我,所以我就算待在京城也沒什麼用,既沒什麼主意,也出不上力,如果讓我選,我寧可去西南。」
說到自己的無能,陳三寶一點不尷尬,大家都知道他什麼水平,也沒啥好藏著掖著的。
「但是吧,我身上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去了西南也是吃乾飯,頂多和那裡的副將混個臉熟,以後說起來咱也算和大家共甘苦共患難過,不至於啥也沒做。」
陳三寶認得清自己,也看得清局勢,武玄灃回京後一直未聯繫他也是知道他水平有限,既然如此,他何不去西南闖蕩闖蕩?畢竟自己以前也做過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不是?
黑旗軍有好幾個副將他都認識,他在明水的時候還收留了那麼多黑旗軍的『退伍老兵』,就沖這一點,他去了西南不說如魚得水吧,也一定混的比在京城好。
「三寶說的有道理,謝二公子,你做何打算呢?」康先生拍了拍手裡的扇子,點了點頭,又轉頭問向謝乘風。
「不瞞先生,謝二也想去西南。謝家作為皇商,我自小便見慣了朝中的爾虞我詐,尤其是這幾年,謝家歷經風霜,幾年前全家下獄差點便冤死獄中,這次又被軟禁在家,我真的已經膩歪了。」
「我現在只想遠離朝堂,遠離紛爭,離京城遠遠的,別說是去西南,就是去大漠,去戈壁我都樂意。」
謝乘風說完和陳三寶對視一眼:兄弟,以後弟弟就跟著你混了。
康先生看到了兩人的互動,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盅酒一飲而盡,「既然二位要去西南,康某就先預祝兩位一路順風旗開得勝了,京城這場大戲馬上就要開唱了,康某實在捨不得中途離開,就不和二位一起了。」
陳三寶早就想到了會是這種結果,也拿起桌上的酒杯把已經微涼的殘酒喝光。
「只是先生,現在八爺在不在京城也未可知,你就算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
康先生搖了搖頭,「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三寶就不用擔心了。喝了這麼多酒,困勁也上來了,你和謝公子聊著,康某先去歇著了。」
康先生搖搖晃晃的出了門,屋裡便只剩陳三寶和謝乘風了。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陳三寶先開口:「既然要去西南,咱們什麼時候走?現在年也過完了,你家裡還有什麼事麼?」
「我去過西南,但是沒打過仗,也沒上過戰場,以後我都跟著你走了,你是老大,你說什麼時候走咱們就什麼時候走,小弟都聽你的。」
「你要是平時也像現在這般自稱弟弟,還這麼乖就好了!你說的啊,以後什麼事都聽我的,你要是家裡說通了,一會就回去,給你明天一天時間收拾東西,後天午時咱們三棵樹的涼亭那集合。」
謝乘風點點頭,對時間沒有任何質疑,只是又問了一下需要帶什麼。
「咱們去西南是進軍營,進是一定能進去,但你一屆商人去軍營,別人總會想多,要我說,咱兩帶點糧也行。」
他們這身份其實有點尷尬,說去是西南打仗,但身上還沒功夫,到時候真遇到了戰事還需要別人保護。
但他之前畢竟做過將軍,在前線也曾廝殺過,讓他重新從小兵坐起,那是萬萬不能的。
還不如帶點『禮品』過去,面子好看,又不失禮節,還能找個由頭混進去待下來。
謝乘風覺得陳三寶說的也有點道理,自家產業現在全面收縮,對八爺的貢獻便少了,何不這次直接把好處送到西南大營呢?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他們人先行,糧食讓謝家在靠近西南的商鋪調過去,爭取同時到達。
隨後陳三寶又把兒子狗蛋想要入謝家族學的事說了一遍,希望謝乘風回去和他爹他哥打個招呼。
謝乘風的大哥謝乘蘊在去年的鄉試上成功上岸,已經榮升為一名舉人。現在已經去了京郊的西山書院繼續深造,謝家上下對此非常重視,謝家老太太去年去佛寺還願的時候,整整捐了一萬兩香油錢,這件事當時在京城還曾轟動一時。
不僅如此,據謝乘風說,謝父還曾偷偷給西山書院捐了兩萬兩銀子,就是希望西山書院多照顧一下謝乘蘊,希望他能夠在兩年後的會試中一舉高中。
「好好地怎麼要讓狗蛋入我家的家學?我家那家學學的根本不行,穆夫子當初不是回明水了麼?」
因為兒子不爭氣,陳三寶連理由都說的磕磕絆絆。
「這樣啊,你這麼想倒也不是沒道理,可是你如此專斷,問過孩子什麼意思了麼?狗蛋性格本就內向,你讓他離開他娘北上,還去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學習,別說學知識了,估計到時候不天天哭鼻子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