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每個人都不是別人的巨嬰,沒有人應該一直給人別擦屁股,哪怕是親人也不行!
是二哥太過分了,自己早已做到了一個弟弟應該做的,還要他怎麼樣?
他沒有錯,錯的是陳二寶,錯的是他娘!
陳三寶一路策馬狂奔,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淚水模糊了雙眼。
回到明水已經是酉時,再有一個時辰天就黑了,陳三寶沒有馬上歇著,還是把程之輝叫了過來,準備把昨天沒完成的任務抓緊完成。
「現在冬糧已經基本種下去了,我決定在明水興蓋暖棚。現在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地址我已經選完了,就在沿河大街往西五里的那片空地,那塊土地我早就看上了,前幾天有人要申領種植我都拒絕了,就等著建大棚。」
那塊空地本來也不是空地,是一塊無主的土地,土質肥沃靠近水源,非常適合種植莊稼做五,陳三寶一直留著,就等著現在用。
而且那裡靠近明水河,以後明水和其他地區的商路打開了,過往的商船也可以看到他們的暖棚,這也算一種城市宣傳吧。
「這項工程要快,你明天開始就召集人手購置材料,人有多少要多少,儘量快點動工,爭取半個月內完成。我算了一下面積,差不多能蓋五個暖棚。」
現在種完冬糧了,很多百姓都有了空閒,興蓋暖棚也能讓他們增加一些收入。
「暖棚要干一個冬天,需要心細勤勞能幹的人來伺候莊稼,這項工作讓各個鎮的倉府官找,每個暖棚差不多需要十個人,咱們需要差不多五十個人,工錢待定,提供吃住。」
相信這個人選應該是不難的,畢竟他們作坊的工資都不低。
「但最終的人選你和開章到時候再斟酌一下,別讓倉府官鑽了空子,要不定期去檢查。」
陳三寶說一樣,程之輝記一樣,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兩個人便把置暖棚的相應工作商量完了。
打發走程之輝後,陳三寶不餓也不困,好似有無數的精力要發泄,便讓滿倉又把宗禹叫了過來。
宗禹早就等著陳三寶的召喚了,等的花兒都快謝了。得信後顛顛的跑過來,手裡還拿著他這段時間整理的計劃和各種方案。
「你看,在閆家東溝這個地方,連接兩個鎮,溝通上下游十幾個村,位置真的很重要。因為這條溝渠離明水河遠,溝渠又淺,存水量少,每年一到旱季上下游的村子就會為了搶奪水源發生械鬥……」
「這裡,是明水河的分流了,雖然很細,水流量也少,但位置卻很重要,大人,你看,要是把這裡挖的深一些,這樣就可以把陽羨鎮連接起來,對於陽羨經濟的發展也是很重要的。」
「這裡……」
陳三寶本來被家人傷害的遍體鱗傷的心,在高強度的工作中慢慢得到了治癒,或者說是因為工作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他實在沒有時間去再悲春傷秋。
這一晚陳三寶和宗禹討論了很久,有很多兩個人猶豫不決的地方,又半夜將劉開章和許百戶等人叫了過來。
最後,因為陳三寶這變態領導神采奕奕鬥志昂揚,明水其他官員們全都跟著一起熬夜加班討論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劉開章等人一個個頂著兩個黑眼圈迷迷瞪瞪暈暈乎乎打著哈欠從縣衙的書房出來,每個人眼底都一片烏青,看起來鬍子拉碴憔悴不堪。但成果也是十分顯著的,明水水利興修的方案最終出爐了。
其實宗禹已經實地考察很久了,也和專業人士一起鑽研了很長時間,拿來的時候就已經很完善了。
但陳三寶覺得興修水利是大事,前期投入也很大,必須高度重視,這才能讓大傢伙跟著重新商討一番。
認真工作的男人都是最帥的,這幾天的明水大小官員們發現他們的縣令陳大人最近出勤率十分高,不是視察作坊,就是指導暖棚建設,要不就帶人親自考察要興修水利的地方,甚至連一直避如蛇蠍的養殖場都去了好幾趟。
陳大人好像最近很閒,閒到甚至把邢捕快都叫了過去,問了問最近縣內有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影響惡劣的治安案件刑事案件發生,如果有,趕緊呈報,他現在有空,完全有時間來解決。
因為大領導的視察,下面的小兵們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平時六分的工作態度現在上漲到了十分,以應付陳三寶不定期的突擊查崗。
一時間,明水的官吏們叫苦連天,紛紛猜測他們可敬的陳大人到底怎麼了,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最近吃了什麼大補藥,能讓人的精力這麼旺盛。
正當陳三寶全力以赴搞事業的時候,陳大寶一行人來到明水,來向陳三寶辭行。
現在已經進入十月份了,他們必須快點出發,再拖下去回程天氣會越來越冷。
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回程的隊伍里還有陳二寶。
陳二寶雖然跟在陳大寶身邊,但眼神始終沒看陳三寶,也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
這次大傢伙回來是為了給大丫連政成親,下次再什麼時候能回來就是未知數了。看著幾人身後大包小裹的行李,陳三寶心裡又酸澀起來。
他不知道他娘怎麼勸服陳二寶跟著一起回京的,也不知道陳二寶以後會是如何打算,更不知道為什麼蘭花回來了,大哥他們也要走了,家裡只剩下陳老太太了,她為什麼沒有和大家一起回來,而是留在了陳家村。
因為要趕明天中午的船去安瀾府,再從安瀾府跟著謝家的商隊走陸路出發前往京城,陳大寶一行人今晚都住在了縣衙。
因為是最後一晚,陳三寶特意讓廚下置辦了一桌,準備給家人們送行。
席間陳三寶和陳二寶始終氣氛奇怪,李連政心有七竅,看到了兄弟幾人有話要說,藉口明天還要提早出發,拉著大丫二丫提前退了席。
蘭花聞弦知意,也找藉口帶著幾個孩子退了下去,把酒桌留給了陳大寶兄弟三人。
飯桌上只剩下兄弟三人,氣氛頓時變得沉默又尷尬。這個時候陳大寶作為大哥本應該多說幾句好讓氣氛活躍起來,奈何這人心笨嘴更笨,張了幾次口,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陳二寶覷了覷陳三寶的臉色,知道弟弟還是沒有原諒自己,心裡不由的酸了起來。
這些天他過的很痛苦,這種痛苦不是源自於對自己這半年來荒唐的反思,而是因為他娘為了他病了,而且是大病。
每天躺在炕上沒有精力,不僅不思茶飯還渾身軟綿無力,只要一站起來就眩暈的厲害,現在整個人只能躺著,連坐著都不行。
哪怕睡著了也囈語不斷,口裡不是老二就是老三的叫,有時候拽著他的手拽的特別用力,好像他隨時會跑一樣。
但清醒的時候他娘又會用沙啞的嗓子叮囑他,讓他千萬不要告訴三寶。
看著炕上滿臉病容如同行將就木的娘親,陳二寶再硬的心也軟了。
他可以荒唐,他可以好色,可以不著調不顧家,但他從來都是一個孝子。
巨大的愧疚讓他整日整夜的在陳老太太床前伺候,看著陳老太太因喝了苦藥抽成一團的臉,看著她哭的紅腫的眼睛,陳二寶服軟了。
他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行為不僅僅是自己的問題,還影響著家裡的每一個人。
他不能為了讓自己快樂便讓他娘夾在中間難過,讓他娘傷心痛苦。
陳二寶醞釀了很久,眼看著杯里的酒越來越冷,猛地站了起來,鼓足勇氣站了起來,對著對面一臉冷漠的陳三寶開口:
「三寶,二哥知道你生氣,知道你現在不願意搭理二哥,但二哥必須這個時候說,再不說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二哥打算先回京城看看金柱,然後聽你的話去雙河,二哥以前幹啥啥不行,始終不知道自己能幹啥,也許在雙河能找到自己的路。」
「三寶,是二哥對不起你,二哥已經知道錯了,千不該萬不該確實是二哥的錯,你打的對,打的好。這杯酒,二哥敬你,希望弟弟大人有大量,原諒二哥,我幹了。」
陳二寶也算豁出去了,舉著酒杯,一仰而盡。
早在剛才陳三寶就看出來陳二寶有話要跟他說了,只是始終礙於很多人在場才沒有,只是他沒想到陳二寶竟然直接認錯,還說要去雙河。
看到陳二寶把酒喝了,陳三寶坐在椅子上也沒有表示,依然把玩著自己的酒杯,沒有響應也沒有拒絕。
「三寶,你不喝沒關係,二哥喝就行。說到底都是二哥的問題,二哥前二十多年一直過的苦哈哈的,每年每天都想著的是這頓飯家裡能不能有肉,手裡能不能多撈幾個銅板,這次下地幹活能不能少干點。」
「我不像大哥踏實肯干,我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好高騖遠,不願意掙小錢,大錢又掙不來,以前窮慣了,剛一分家突然手裡多了那麼銀子,還當家做主,上面再也沒人管了,二哥這才慢慢迷失了自己。」
陳二寶現在也後悔了,兩萬多兩啊,又是在京城,他要是好好過日子,現在不也是個富家翁,又怎麼能淪落到現在這樣人煩狗厭的下場。
陳二寶一邊喝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陳大寶偶爾附和一聲,陳三寶全程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自己小肚雞腸了,可是他不是聖人,也有自己的脾氣,他心上的傷不是陳二寶一句兩句道歉的話就能撫平的。
最後不論是陳大寶還是陳二寶都喝多了,陳二寶說著說著最後還哭了起來,看起來好不可憐,陳三寶讓僕婦將二人攙扶回去,便也回了屋。
但這一晚,陳三寶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