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打算怎麼處置你哥,你說吧。我只求你別讓他走太遠,就讓他在明水吧,放在我眼皮子底下,以後我看著他。」
「這次我會徹底斷了他的財路,一文多餘的錢都不給他。正好族裡有地,以後就讓他在家種地了,連明水我都讓他少去。以後娘就在陳家村呆著了,保證不讓你二哥給你惹禍。」
「你看成麼?」陳老太太老淚縱橫,眼巴巴的看著陳三寶。
「娘……」
陳二寶一臉委屈,自己不就是逛窯子麼,一沒殺人,二沒放火,就自己被窩裡那點事,怎麼就對他要打要殺的。
陳三寶打他,連娘也要處置他,他不服!
「娘,我前幾天和八王爺通信,雙河現在特別缺人,二哥去雙河吧,那裡不用上戰場打仗,只需要在後方搞好後勤就行。我會寫信告訴八王爺,讓他給二哥安排好地方,絕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
「雙河有很多老人都曾是我的部下,知道二哥的身份,一定會給我面子,對二哥多加照顧的。」
陳三寶已經想清楚了,他二哥就是窮人炸富飄的太高了,哪怕現在沒什麼錢了也一直有所依仗,他娘給他零花,自己給他膽氣,讓他做事只管自己開心,完全不顧及其他。
對於這樣的人,就是要讓他經受點磨鍊,想著最能磨鍊人的地方,陳三寶決定下次狠心,好好『改造』一下他二哥。
「老三,你……你讓我去送死?」陳二寶滿臉的不可置信。
「二哥,你知道有多少大家族就是因為子孫紈絝驕奢淫逸慢慢衰落的麼?咱們家才剛剛起步,連大富之家都不算,你怎麼就這麼經受不住?就明水這一畝三分地,你干點啥誰能不知道?」
「你覺得你只是玩女人,誰都可以玩女人,你也可以,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著我的旗號!你讓下面的人怎麼看我?你這是要置我於死地的。」
「我辛辛苦苦這麼久為了什麼,就讓你這玩女人把名聲功績都搞沒了!二哥,你只考慮自己快樂了,怎麼沒想想我和咱娘,甚至遠在京城的金柱,或者你那兩個沒出世的孩子。」
「娘,這次我意已決,如果你不同意,執意要護著二哥,那我就自請出族,徹底和陳家劃清界限。」
陳三寶一臉嚴肅,眼神堅定,毫不留情。
他知道這次自己再狠不下心,往後就是數不盡的騾爛。
陳老太太哆哆嗦嗦的指著陳三寶,眼淚嘩嘩的流,一臉的苦澀衰敗,再不復昨日的喜氣精神。
「老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二哥也是娘的兒子啊,娘最後求你一次,老二罪不至死,你別送他去戰場。你損失的是你的名聲,老二沒的是他的命啊。」
「娘,我說了,二哥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陳老太太完全沒聽陳三寶說什麼,依舊一臉絕望的哭訴:
「我走,我領著二寶回京,我把你給我的錢都還給你,等明天大丫回門,我和你大哥二哥就啟程回京,我們都走,離你都遠遠的,是死是活你也不用管,就誰也礙不了你的官路了……」
「娘……」
陳三寶沒想到陳老太太竟然用自己威脅他,頓時氣急,同時又隱隱的心痛:為了他二哥,他娘竟然要這麼對他……
陳三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看著跪在地上一臉憤恨不服氣的二哥,滿臉驚慌無措的大哥,淚水漣漣的老娘,他覺得累極了……
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陳三寶最近總想感慨這句詞,覺得這句詩寫的真的很好。
自己不就是那采蜜的蜜蜂麼,每天忙忙碌碌兜兜轉轉,掙得萬貫家財,都是為了誰呢?
為了明水的百姓?為了武玄灃的戰場?為了光宗耀祖?為了家裡人的幸福?
可是有誰想過他?想過他開不開心快不快樂麼?想過他又能從中得到什麼?
明水的百姓和他非親非故,凍死餓死和他有什麼關係?
武玄灃哪怕登上皇位他還能多長一斤肉麼?
自己本就是異世的一縷幽魂,祠堂里的那些牌位跟他有什麼關係?
家裡人?他哪一件事不考慮家裡人,可家裡人就這麼對他麼?
陳三寶突然感覺索然無味,之前的一切堅持,一切奮鬥,一切努力都變的好可笑。
他坐在椅子上笑了起來,笑自己幼稚,笑自己傻,笑從前,笑以後,那笑苦澀、難看,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他的臉看起來非常滑稽,像個小丑。
「娘,你們誰也沒錯,是我錯了,我不該掙錢,我不該當官。你們誰也別走,我走,我不做官了,我也不弄那些勞什子作坊了,咱們就老老實實的當個平頭老百姓吧。」
說著陳三寶不顧屋裡人的反應,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屋外。
到了外面,陳三寶看到刺眼的陽光,大腦一陣恍惚。
天大地大,我該去哪?我能去哪?
因為從小親情的缺失,讓他特別看重家庭,雖然這些親人有的自私有的虛榮有的狹隘,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可是他還是深深的愛著他們。
他努力拼搏奮鬥,就是希望讓家裡人能過上好日子,能出門臉上有光,能不再受到任何委屈。
他愛這個家,可是誰來愛他呢?!
一股絕望的浪潮席捲了陳三寶,讓他快要喘不過氣像要窒息。
「三寶……」
是苗蘭花從後面追了過來。
「三寶,我們回屋吧,閨女剛才都說想你了,咱兩一起回去看看她吧。」
苗蘭花一反常態異常強勢的拉住陳三寶的胳膊,拽著他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陳三寶踉踉蹌蹌,像是俱沒有靈魂的木偶,跟著苗蘭花的腳步亦步亦趨的往西屋走去……
這一晚,陳家是沉默的,再也沒有了昨日的歡聲笑語,院子裡紅色的綢帶還沒來得及撤下來,此刻卻不再熱鬧,顯得冷清淒涼。
昨天來的下人還都在,知道主家發生了大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因為疏漏捅到槍口上。
陳老太太到底還是病了,從陳三寶走出去她這淚水就沒停過,已經是酉時了,她還沒睡,而是靠坐在炕上,唉聲嘆氣一臉愁容。
她知道今天算是徹底傷了老三的心了,可是她當娘的能怎麼辦,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三有能耐,能上戰場打仗,能開作坊掙錢,能當縣令有權,他能耐這麼大,怎麼都能活,怎麼都能活得很精彩。
老二呢,陳老太太想起老二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現在拿起棍子狠狠抽他一頓。
可是他什麼也不會,早年貧窮的時候老二都沒養出點能耐,現在家裡好了,難道還讓他下地種田當農民?就因為這麼點事就讓他上戰場去送死?
陳老太太一想到這心裡就一陣陣的絞痛,這是她兒子啊,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大了,她怎麼能眼睜睜的把兒子送去戰場?
可是老三,老三的情緒又該怎麼照顧……
陳老太太滿腦子都是官司,一會想到老二,一會想到老三,一夜過去,好像睡了,又好像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