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一路北上

  第二天明義山莊就來了一個武師傅，名叫楊無病，長得高大威猛，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有兩把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腿坡的厲害。

  楊無病不僅自己過來了，還把家中妻兒老小也一併帶了過來，一看就是要在山莊安家的打算。

  這樣的能人值得人的尊敬，陳三寶不願吝嗇，在和郭小城的約定的一兩銀子的基礎上又加了一兩銀子，也就是說每個月給他二兩銀子作為他的月錢。

  看到陳三寶真的給自己找了一個老師，這給金柱開心的，抱著他的大腿就是一頓三叔大好人三叔最好了之後的喊叫。

  當天晚上陳二寶一家也從京城趕了回來，郭氏和小趙氏張羅了幾桌子飯菜，用來給陳三寶送行。

  這一晚好多留在山莊的陳氏族人都趕過來和陳三寶敬酒，卻都被他推拒了，最後還是陳二寶幫他擋了回去，結果倒把自己灌醉了。

  各方面都打點妥當後，陳三寶終於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正式出發前往承天省明水縣。

  從山莊出發的時候陳老太太淚水漣漣，對著陳三寶千叮嚀萬囑咐。尤其是吩咐陳大寶千萬看住了陳三寶，讓他別再和陌生人發生衝突云云。

  陳三寶扶額無語，自己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哪還能那麼幼稚？

  吃一塹長一智，當初被擄走的時候差點被賣身為奴，要不是自己機智反殺兩人，這分頭的草都不知長多高了。

  安撫完陳老太太，又好好啃了啃自家閨女的小臉蛋，叮囑狗蛋好好照顧他娘和妹妹後，陳三寶在全山莊的注目下出發了。

  他們一行人先是到了八角亭，在那裡和宗氏族人以及郭小城匯合。

  陳三寶向後看了看他的專屬保鏢大隊，不著痕跡的悄悄打量了幾眼。

  還好還好，有缺胳膊的，有缺腿的，有眼睛瞎的，甚至還有沒耳朵的，雖然殘缺的千奇百怪，好在都是能生活自理的。

  「三爺，後面的這些勇士便拜託您了。別看他們都身有殘缺，但以前在戰場上可都是勇猛之輩。哪怕路上遇到山匪之流對他們來說也完全不是問題。」

  「許百戶，這便是我說的陳三寶陳將軍，以後你們便跟著他走了。」

  郭小城拉著陳三寶認識了一下這支隊伍的頭領，「三爺，這位是以前在黑旗軍是八爺手下的許百戶，武藝高強很有謀略，八爺非常看重。」

  「在一次和韃靼的作戰中許百戶為了救一個副將被砍掉了一個手臂，後來便從戰場上退下來。」

  「本來八爺打算把他安排在京城的宅子做護衛的，許百戶說自己的家在北地還是希望回到北地，八爺這才想到讓你領著他們回承天省。」

  「三爺，隊伍里有什麼事你找許百戶商量便是。許百戶，以後你的主公便是陳將軍了，他會妥善安置你們的。」

  陳三寶從郭小城的話里聽出了武玄灃對眼前這個許百戶的看重，上千以軍禮拜了一下，

  「許百戶放心，我之前是在梨花鎮駐地駐守的，大家同是武將，知道彼此的辛苦。兄弟們跟著我，我不會委屈了你們的。」

  這許百戶長得很是高大，臉上有一道深深的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左耳，挨著眼角划過，看著很是嚇人。左袖子空空蕩蕩的，一看就是戰場上被砍掉了左臂。

  「是我們麻煩陳將軍你才是，像我們這樣的人陳將軍還不嫌棄的帶著我們，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又如何說委屈？！」

  「以後就拜託陳將軍了，若有什麼事陳將軍無需客氣，直接和兄弟們說一聲便是，兄弟們能做的絕對幫忙。」

  陳三寶和許百戶又客套了一番，算是相互熟悉了一下。看著天色不早，陳三寶辭別郭小城：

  「郭爺，知道八爺忙，我便不去打擾他了，替我問候他一聲，祝他此次出征全殲敵軍旗開得勝。」

  「借您吉言，我一定帶到。山高水長，小城也祝三爺在承天省打下一片天地，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隨著陳三寶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始了他們漫長的旅程。

  這次回承天省的隊伍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八百多人。許百戶領著的傷殘士兵五百多人，宗氏全體族人有二百多人，陳氏和李氏加在一起還不到一百人。

  其餘的便是陳三寶從莊子裡帶的三個小廝以及二十多人的莊仆。

  人數雖然不多，但現在畢竟是冬天，在外面走一會便很冷。隊伍里還有不少老人和孩子，那些士兵里也有不能走路的，所以這些人基本上必須坐在車上。

  好在陳三寶之前在京城買了數量不少的馬車和牛車，平均分配一下也是綽綽有餘。甚至有一部分馬車裡面沒有人，只放了一些行李物品。

  不過組織這樣一支雜牌軍隊伍從京城一路走回承天省，其難度不比管理一支軍隊容易。

  現在是冬天，雖然一路上還沒有下雪，但是溫度也很低，尤其是離京城越遠，溫度越低。

  剛出發的時候趕車的男人穿一層夾棉就夠了，走到後來不得不套上厚襖子了。

  陳三寶甚至把陳老太太給他買的大氅拿了出來穿在身上才能擋住呼嘯的北風。這一年來他一直生活在雙河，那裡已經偏向南方了，哪怕是冬天也不冷。

  呼吸著寒冷的空氣，陳三寶感覺肺子都是涼的。

  這一路雖然人多，但是因為腿腳不便的都坐在車裡，所以行進速度也不慢。

  除了在東平省給李氏、陳長海和另外兩個宗氏老人遷墳耽誤了兩天外，其餘時間大家都能按照正常進度出發。

  有一些家裡有孩子的也能體諒陳三寶的辛苦，雖然生活上有很多不便，也都各自克服過去。

  和上次逃荒走這條路時不同，逃荒的時候陳三寶他們作為流民，一路上為了節省水源也為了省錢從來沒進城住過客棧，都是席地而睡。

  現在陳三寶再不復從前的窮困潦倒，如果行進到附近的府縣根本不會吝嗇。

  務必張羅著讓大部隊能夠進客棧吃點熱乎的飯菜，躺在平整軒軟的床上睡覺。

  當然了，這一路上的花費都是陳三寶自掏腰包。從京城出發到最終進入安瀾府地界，近一千人的隊伍連吃帶住，陳三寶三四千兩的銀子就這麼流出去了。

  在臘月二十五這一天，大部隊終於進入了安瀾府地界。陳三寶遠遠看到安瀾府高高的城牆，心裡一下子便踏實下來。

  安瀾府的宋府尹聽說陳三寶到來，老早便在城門處等著了。別看來的只是下轄縣城的一個縣令，可他都聽說了，這位可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據說以前是朝廷冊封的正二品大將軍，後來還是平津侯，和八王爺的關係都很好的。

  他在半個月前就收到了八王爺的親筆信，信里雖然只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位陳將軍。但信的最後八王爺親自叮囑他，要盡一切可能給予陳將軍便利和支持。

  這可是八王爺親自給他寫的信，宋府尹拿著信反覆讀了好幾天，終於明白了啥意思：

  雖然明面上自己是府尹，是比縣令高的，但在陳三寶這裡則行不通，以後萬事自己反而要聽這位陳縣令的！

  這給宋府尹嚇得呦，趕緊修書一封派人去調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原來當初八王爺本來打算讓這位陳三爺來安瀾府做府尹，是陳三爺自己不樂意，主動申請要回明水做縣令的。

  我的親親，幸虧這位陳三爺的老家在明水，要在安瀾府，哪裡還有他的位置了。

  有鑑於此，這位宋府尹從知道陳三寶發出便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就等著迎接他們的到來了。

  打聽到陳三寶的隊伍今天能到，宋大人一大早便領著安瀾府的大小官僚在城門口等著了。

  陳三寶本打算低調路過安瀾府直接回明水，誰知道這宋府尹提前得了信就在城門口等著了，看到陳三寶寒暄幾句後說什麼便要給他接風洗塵，希望陳三寶晚上能夠賞光去府衙後院參加宴會。

  陳三寶推脫不過，只能拜託宋府尹安排了身後的這些跟隨人員。到了晚上，陳三寶領著陳大寶、宗禹、陳明啟以及許百戶一起出席了宋府尹特意舉辦的宴席。

  看著滿桌珍饈佳肴瓊漿玉液，陳三寶一陣恍惚，還以為自己參加的是當初皇宮的宴席呢。

  這檔次也太高了吧？不是說北地窮麼？看這架勢也不像啊，這一桌少說也得有幾百兩銀子了吧？

  嘖嘖嘖，這個宋府尹，很不簡單嘛……

  秉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陳三寶席間和宋府尹談笑晏晏，沒有露出絲毫不滿。

  面對安瀾府一眾大小官僚不露聲色的打探，陳三寶淡定自若，言談之間除了官場例行的話外，便適當的露兩手。

  比如談一談當初在戰場上廝殺的場面、和八王爺會師的情景，甚至聊一下參加宮裡的宴會或者早朝時候的事。

  安瀾府雖說也是地方二級單位，但畢竟離京城不近，很多官員別說皇帝了，連省里的大官都沒見過。

  聽陳三寶說的繪聲繪色，俱對京城充滿了濃濃的嚮往，同時在心裡也再一次將陳三寶的地位提高了一個檔次。

  到了後來，安瀾府大小官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爭著搶著要給陳三寶敬酒。

  陳三寶一個人哪能喝的過來，一直推脫，大家不能勉強大人物，便將目標轉到他帶來的幾個人身上。

  陳明啟還差些，這人一看就是個農民，上不得什麼台面。很多人哪怕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沒想搭理他。

  得知陳大寶是陳三寶的親哥哥後，好多人便往他這邊湊，奈何陳大寶像個木頭似的，不論說什麼都是閉著嘴搖頭，好生無趣。

  到最後實在沒湊到前面去的大小官員便把敬酒對象對準了宗禹，畢竟宗禹是陳三寶親自提拔的下一任明水縣的縣丞。

  所有人都認為陳三寶在明水是做不長的，頂多像太子爺出來歷練一番。而這個宗禹就不會了，說不準這位才是他們以後一起共事的同僚。

  這可還苦了我們可憐的宗禹，這小子現在了還不到二十，以前也沒怎麼參加過酒局，根本不懂什麼叫拒絕，結果被這幫老油條灌了不少。

  陳三寶這一晚儘管已經極力推拒，還是喝了不少。第二天早晨在府衙起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看了看天氣，陳三寶決定不再耽誤，馬上拔營，前往明水縣，爭取在天黑之前趕回明水。

  他們走的時候宋府尹再一次率領眾人到安瀾府的城門處相送，那架勢讓陳三寶有一種錯覺，自己好像不是個小小縣令，而是省一級的大官。

  看著漸漸遠去的安瀾府，陳三寶心中感慨良多。他第一次來安瀾府的時候還是穆夫子帶著書院裡的童生們一起來參加秀才考試。

  當初自己僥倖中了個童聲，便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考了一次。

  那時候他剛從陳家村走出來，看到安瀾府覺得哪裡都好，街道那麼寬闊，店鋪種類那麼豐富，貨品那麼齊全，甚至那些高門大宅都看起來巍峨莊嚴。

  在京城混了一年多的時間，看多了京城的繁華後，陳三寶再看安瀾府，便覺得這裡哪哪都差的很，這發展程度還比不過京城最落後的城西。

  臘月二十六這天傍晚，陳三寶終於領著大部隊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明水縣。

  看著明水的街道、碼頭，來往的人群，陳三寶真想感慨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街道還是那個街道，碼頭也還是那個碼頭，但原來絡繹不絕的行人已經沒有了，路上只有三五個行人，還都是行色匆匆。

  陳三寶從主幹道一路走來，發現街道兩旁的店鋪偶爾有一兩家開著門經營的，一般也就是雜貨鋪居多。

  酒樓只有一家還開著，其他吃食店不是包子鋪便是麵條鋪子。

  這破敗蕭條的樣子，和以前的明水縣相比，差距太大了。

  時間緊張，陳三寶吩咐滿倉帶著所有人分別住進了明水縣不同的客棧，其餘還剩的便直接和陳三寶住進縣衙。

  明水縣的原縣令為了把位置給陳三寶空出來，早就帶著自己的班底走了。現在縣衙里留下來只有明水本地的縣丞一個、縣尉一個以及若干大小文吏和捕頭捕快等。

  聽聞新的縣令要來，縣裡的縣丞縣尉也是老早便侯在了縣衙門口，看到陳三寶一行人過來，這些大小官吏呼啦啦跪了一地：

  「恭迎陳大人遠道而歸，屬下明水縣縣丞劉開章、明水縣縣尉程之輝恭候多時了。」

  「都起來吧，天色已晚，你們等了多久了？劉大人、程大人，你們看看能不能幫忙找點地方，安頓一下我身後的這些族人？」

  陳三寶也沒和他們客氣，張嘴第一件事便直接吩咐他們找地方。

  自己剛回來，時間還這麼晚了，其他工作倒是可以放一放，讓折騰一路的人有個落腳之地便成了當務之急。

  劉縣丞哪知道這新縣令剛來便開始吩咐起工作，這正好迎合了他溜須拍馬的需要，有了機會哪能推脫，忙不迭的把活領了過去。

  「大人，把這些人交給屬下您就放心吧，屬下保證讓他們睡上熱乎的炕頭，吃上可口的晚飯。」

  「祥子，你去，把大人身後的這些人領過去，誰家有地方就上誰家住一晚，不行的話縣裡的富戶有那宅子大的也可以安排。」

  「哎，不可，有地方住就睡一下即可，萬不可做出擾民的舉動。今天天色實在晚了，等明天就給他們安排了。今晚實在不行，把縣衙的屋裡打地鋪也可以。」

  一看這劉縣丞要打著他的旗號擾民，陳三寶第一個反對。他是回來建設家鄉的，可不是來剝削破壞的。

  「屬下知道，您放心吧大人，屬下這就派人去辦。大人，您快請進，知道您今晚回來，我們略備了些薄酒素菜，特意給您接風洗塵，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陳三寶折騰了這麼久，也確實累的很了，也不遠再和劉縣丞客氣，進了縣衙後院，把行李什麼的放好，便領著陳大寶、宗禹等人應了劉縣丞的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