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謝乘風說分家這種大事不用顧及他娘的想法,但真到分家的時候是不可能把她越過的。
如果陳老太太執意反對,哪怕強行把家分了,到時候族裡也會有很多流言蜚語,甚至陳老太太也會心存芥蒂。
所以,不論如何陳三寶都要說服他娘,儘量爭取她的同意,無視她的意見直接找族長那都是下下策。
回到家後陳三寶飯也沒吃就溜進了他娘的屋子,屏退了董氏和羅氏,非常慎重的再次和陳老太太表明了自己要分家的決心。
「分家?怎麼又提分家?三寶,你怎麼還惦記著分家呢?不管你說多少遍,娘就一個意思,我不同意,這個家不能分!」 ✵
陳老太太心裡慌慌,三寶這到底怎麼了,短短几天功夫已經第二次提分家了,而且看他的態度好像更加堅定了。
她理解三寶想要分家的想法,但是她不可能不顧及另外兩個兒子啊。
大寶性格木訥,笨拙保守,要是沒有三寶這個能幹的弟弟一輩子就是個地里刨食的莊稼漢。
尤其是他現在膝下還有五個孩子,郭氏又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現在大家一起住,有她和三寶壓著還老實。
萬一真的分了家,郭氏自己當家做主,大寶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被壓制的死死的。
二寶也是啊,這孩子在山莊裡和于氏的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只不過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管罷了。
這孩子性子藏奸,大錢掙不來小錢不愛掙,跟著弟弟還能喝口湯,真分了家靠啥活啊?
他弟弟又是將軍又是侯爺的當,還讓他起早貪黑的給人家烤串灌香腸去?
還有金柱,他可是家裡的長孫,這要真的失了三寶的庇護,以後可怎麼活?
一個家裡的孩子有出息了,幫襯幫襯兄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麼?怎麼能只想著自己,不顧手足親情呢。
「三寶,算娘求你了,娘這身子骨啥樣娘自己清楚,你就為了娘再忍忍行麼?等娘過段時間兩眼一閉兩腿一蹬,你想怎麼分娘再也不管了,也管不著。」
陳老太太的話讓陳三寶心裡酸酸的,他娘自逃荒來到京城以後老的特別快,像是和京城的水土不服一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再也沒有了在陳家村時和花氏她們打群架的氣勢了。
陳三寶怎能不懂陳老太太的慈母心!她是怕自己分家後再也不顧及他大哥二哥啊,這無所謂偏心不偏心,如果換成他是弱勢的一方,他娘只會更加維護他。
「娘,樹大分支,按理來說這個家早就該分了。我全都是因為您和我爹才遷就到現在,你難道覺得家裡還適合繼續攪在一起麼?」
「娘,你的擔心我都懂,你不就怕分家以後我不管大哥二哥麼?可是大哥二哥都這麼大的人了,早就該自己獨立出來頂門立戶了,爹娘可以養著護著,沒有讓兄弟養著的道理。」
「三寶……」陳老太太沒想到自己都那麼說了,陳三寶竟然還是沒有讓步,不由急的想要打斷他的話。
陳三寶終於下定決心打算分家,這次他不願再妥協退讓,聽到他娘的話也絲毫沒有停頓,接著急促的說道:
「娘,就算分家了,我也不可能讓大哥二哥淨身出戶啊,兒子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麼,兒子也干不出自己大魚大肉讓親兄弟吃糠野菜的道理。」
只要陳大寶陳二寶不惹是生非,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他真的不想把事情做絕,畢竟再如何他們都是他的兄弟。
「娘,你也看到我對幾個孩子啥樣了,不論是金柱還是大丫二丫是絕對不比狗蛋少的。就是分家了我也一定會照顧他們的,這點你要相信兒子。」
陳老太太知道陳三寶說的是實情,也知道他的心意已決,可是她還是不能支持。
「三寶,你爹已經沒了,你說不定哪天又要出去打仗,你一走你媳婦兒那性格能扛得起來麼?不還是要你大哥二哥來幫襯?你又何苦著急分家呢?」
「娘,難道真的分家了他們就不能幫蘭花?再說了,我就算出去打仗我也會安排好一切的,蘭花不行,還有您呢,你難道還能看著蘭花不管?」
陳三寶跪在他娘腳邊,雙手握住他娘乾枯褶皺的手,仰頭看著上首的陳老太太:
「娘,你以前是最疼我的,為什麼現在卻處處為大哥二哥著想,不再為兒子考慮考慮。兒子這幾年多麼辛苦你一清二楚,咱家現在有這麼大份家業,那是我一點點打拼出來的。」
「兒子今年在戰場上好多次連命都差點沒了,你沒看到麼,你兒子現在走路已經坡了。就右腿,你看,就這個地方,前後挨了兩刀。」
「第一次雖然傷口深,沒到骨頭,養了快一個月才好利索。第二次我真以為自己以後沒法走路了呢。」
陳三寶說著把褲腿往上擼,露出右腿上的傷,讓陳老太太看個清楚。既然說到傷口,陳三寶又把上衣脫了下來,將胳膊和後背上縱橫交錯的傷呈給他娘看。
「娘,兒子看著光鮮,可是內中多少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娘,你說我一旦真的死在了戰場上,二哥對待狗蛋能像我對待金柱那樣麼?」
他怎麼可能讓自己努力掙得的家業拱手讓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兄弟也不行。
陳老太太之前從沒看過陳三寶身上的傷口,乍一看狠狠嚇了一跳。
右腿的傷好像還沒完全長好,疤痕直直的,一看就是刀砍的,從大腿根部到膝蓋長長的一條,像是還沒完全長好,癒合的肉的顏色和周圍都不同。
還有後背,那一條條的疤,像是一隻只醜陋的蜈蚣盤踞在這孩子的身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陳老太太想要伸手去摸摸那些傷口,陳三寶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迅速把衣服穿好。
「兒啊……你,你遭了大罪啦,你受了這麼多傷,怎麼不早點和娘說啊……」
陳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心疼的嚎啕大哭。
她的小三兒啊,當時得多疼啊,這麼多的傷,當初有多危險啊。
三寶不是將軍麼?將軍不是不用上戰場,只要指揮就行麼?怎麼還受了這麼多傷啊,這可都是要命的傷啊。
「兒啊……娘可憐的兒……」
一想到自己過去差點失去三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陳老太太的心臟便一陣陣絞痛,痛的呼吸都費勁。
只見陳老太太一口氣沒喘勻,兩眼一翻,向後仰去。
陳三寶正手忙腳亂的安撫他娘的情緒,沒想到陳老太太竟暈了過去,嚇得他腦袋嗡的一聲,再顧不得別的,連忙招呼羅氏進屋幫忙。
家裡其他人這時候也聞聲趕了過來,看到陳老太太面如金紙,軟成一團,也慌了手腳。郭氏連忙讓陳大寶把車套上,要去找大夫。
大家正折騰呢,陳老太太被搖晃的竟然自己醒了,迷茫過後便到處轉頭找人。
看到陳三寶就在身邊,強忍著身體的虛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淚又沒忍住嘩嘩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陳老太太雖然自己醒了過來,但陳三寶還是領著她去洪大夫那看了看。
洪大夫仔細給陳老太太檢查了一圈,得出的結論和以往一樣。
但是陳老太太畢竟年齡大了,總這麼暈厥對身體損傷很大,如果下次再受刺激暈過去,輕者中風,重者就會有生命危險了。
走之前洪大夫說了一堆注意事項,又開了幾幅藥,有煎服的有直接口服的小藥丸,陳三寶都聽得只點頭。
一行人從醫館出來後已是傍晚,陳三寶一臉驚魂未定,忙前忙後的照顧著他娘。
陳老太太仔細的看看三兒子,發現他走路的時候姿勢確實和以往不同,右腳像使不上力氣似的。
一定是傷到骨頭了,所以吃不上力氣啊,她的兒子啊,成了殘疾了……
陳老太太越想越難過,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到了家後就吩咐陳大寶,讓他連夜出城去莊子上,把陳二寶和族長以及各位族老明天都叫來,她有大事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