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萌生退意

  史書記載,永寧帝二年春,大乾的趙家寶對梨花鎮駐地整整包圍了半年有餘,梨花鎮諸將領進行了艱難的抵抗。

  起初他們憑藉著新式武器黑火藥,成功抵禦住了大乾軍隊的多輪進攻。

  甚至在取得前期勝利的前提下還發起了多次主動的進攻,打了好幾次漂亮的反擊戰。

  但在敵我力量懸殊,外加後方糧草不濟,朝廷對梨花鎮駐地多次的請求沒有及時的回覆等因素下,梨花鎮駐地再次失守,陳家寶帶領殘存部隊無奈敗退雙河縣。

  叫人遺憾的是,此次退敗的過程中,軍中副將劉鵬身中流矢不幸以身殉國。

  「皇帝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不給我們補充糧餉?我們可以不要錢,但是我們要命,我們要吃飯,不給我們糧草讓我們怎麼打仗?」

  「陳將軍,你家不是有錢麼?你不是富商麼?你為什麼不用錢買糧食?還是說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想眼睜睜看著劉鵬去死?」

  雙河縣原將軍府的書房裡,何振穿著破爛的鎧甲,頭髮披散,臉上的血漬還沒未擦乾。

  此時的他滿臉暴怒,像一頭猙獰的野獸,對著坐在上首的陳三寶瘋狂的咆哮,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劉鵬死了,他的至親好友死了,他眼睜睜的看著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胸膛,看著他慢慢沒了呼吸,失去了生命。

  他傷心難過又憤怒,他知道打仗就是要死人,可是劉鵬就這麼死在他眼前如何不讓他憤怒?

  因為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是朝廷,是永寧帝遲遲沒有軍餉糧草的補充,他們士氣低沉抵抗不力防守不到位,才導致劉鵬的意外去世。

  此時的陳三寶也是一臉髒污,胳膊和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沒有得到處理,聽到何振的指責聲,他沒有任何反應,木呆呆的呆坐在椅子上。

  因為劉鵬的死也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很是惋惜。

  雖然之前他拉攏劉鵬的時候說了很多大話,但他也真的很看好他。劉鵬有膽略有勢力,最主要很聰明,這樣的人才的流逝讓他如何不心痛。

  雖然兩人關係始終不咸不淡,但畢竟相處日久,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逝去,他怎能不動容。

  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場戰爭會持續如此之久,也沒想到趙家寶的實力會那麼強,更沒有想到他們所向披靡的黑火藥竟不是戰無不勝的。

  這半年來,梨花鎮的城牆是倒了砌,砌了倒。他們的軍隊從最開始的四萬多人減少到現在的兩萬多人。

  這種巨大的傷亡深深影響了每一個將士的士氣,朝廷除了最開始進行了象徵性的獎勵外便再沒表示。

  軍餉和撫恤金一直是陳三寶自掏腰包發放的,本由朝廷負責的糧草除了春天的時候送過來三批外,又有一個多月沒收到了。

  陳三寶沒辦法不得不寫信給他二哥,讓陳二寶從京城調過來一批土豆以做援引。

  由於存糧緊張,整個軍隊上下都過得摳摳索索。本來就不好的伙食更是只能土豆、糙米飯加鹹菜艱難度日。

  士兵們每天不是要緊張防守就是要加固防禦工事,哪一樣都那麼消耗人的體力,一個個老爺們沒有足夠的油水,這情緒如何高昂?

  別說何振要咆哮,就連陳三寶也想大聲質問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知不知道有那麼多的好兒郎正在為他拼命,為他搏殺?

  如果沒有錢,那就降低皇宮的用度,皇帝帶頭節衣縮食,怎麼就省不出來這麼點錢?

  雖然北地和西南以及東南現在沒有賦稅收入,但是西北以及京城直隸的三省還有收入啊,怎麼可以對他們的請求視而不見?

  春天的地稅剛剛收完,錢到底都去哪了?

  如果僅僅是沒有糧草還好說,明明看到他們抵抗艱難,為何沒有派兵支援?

  如果說南平省的各個府城派來的三瓜兩棗也算支援的話。

  「你說啊,你怎麼不說了?你不是一軍主帥麼?你不是最有錢的麼?你這麼厲害那麼厲害,為什麼不拿錢多買糧草,私下招募軍隊?」

  「何振,不要再說了,你冷靜冷靜。」康先生沉聲勸阻何振。

  「我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們打了敗仗了,我們都要死了,我這副將還當的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思?忠君愛國,可是我的君愛我們麼?」

  「他只顧著自己享受,他明明知道現在到處都在打仗,今年春天竟然還選秀大肆擴充後宮?他知不知道我們在流血流汗?知不知道我們可能隨時沒命?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他知不知道眼睜睜看著摯友手下死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滋味?他到底知不知道?」

  「我還當個他娘的勞什子副將,我不幹了,老子要回家當世子,吃喝不愁,瀟灑度日,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娘的大周誰當皇帝呢。」

  何振越說越生氣,竟是一把將頭盔摘了下來摔在地上,胡亂的將盔甲扯下,大步朝外走去。

  「何振,何副將,你冷靜冷靜,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你不為了皇帝,你至少要對得起你爹的臉面啊,你們何家何時出過逃兵?」

  康忱聽何振越說越不對,甚至要解甲,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帶了回來,按在椅子上。

  「何振,劉鵬去世,我們誰都很難過,可是你作為一軍副將,怎可如此任性?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是打仗就要死人,別的士兵能死,你的朋友就死不得麼?」

  「我知道你很失望,我們在座的哪個不失望?可是我們現在打仗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寶座上那一位了,我們是為了自己死去的戰友,為了維護軍人的威嚴為了心中還在的正義。」

  何振聽著康忱的勸慰,心中憤怒氣悶難過交織在一起,讓這個從小到大沒經歷過太多磨難的小世子一時心中大慟,壯碩的漢子竟是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陳三寶聽到他的哭聲,甚至產生了絲絲的羨慕。

  他是副將,可以回去繼續當世子,可以說不干就不干。自己是主帥,哪怕心中恨意滔天,又能如何?

  永寧帝當初在一片質疑中登上大寶,剛登基面臨的便是支離破碎的大周,年輕的皇帝之前一直受到哥哥弟弟的打壓,甚至一度被父皇軟禁,心中的憋悶可想而知。

  永寧帝最開始也是想要有一番作為的!

  可面臨捉襟見肘的困局,朝臣們各有心思,表面順從,背後各種搞事情,永寧帝提出多種治國之策紛紛被朝臣各種駁回,甚至連他的母后當今太后也為了娘家讓他多加容忍。

  處處碰壁各種不如意之下,年輕的永寧帝頓覺人生不過如此,哪怕身居高位也有各種不如意。

  最初他還打算當個明君力挽狂瀾,最近兩個月卻全然不再理會任何政務,開始沉迷於後宮,甚至把他爹崇德帝之前殺死的一個妖道的徒弟也請了回來。

  竟是每天沉浸在後宮中開始煉丹追求長生了。

  梨花鎮駐地像是被大周拋棄了一般,皇帝不管朝臣不問,全憑著一股不想死的意志支撐著。

  可是永寧帝不管不顧他可以理解,陳三寶實在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武玄灃也對他的請求置若罔聞。

  早在兩個月前他們糧草不濟的時候他就給武玄灃去過信,請求支援。希望他能從北地調一部分糧草供給,可是武玄灃每次都以自己糧草尚且不夠推脫。

  這一點讓他真的十分不能理解,北地一共四個省現在的賦稅都在武玄灃手裡,怎麼可能沒有糧草?

  他的這支軍隊雖然明面上是大周的軍隊,但實際上軍隊上層的大部分將領都已經對他投誠,他怎可見死不救?

  現在整個陳家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要兵沒兵,要錢沒錢,別說軍餉,現在連下頓飯在哪裡都是問題。

  這種情況下和人家兵強馬壯的趙家寶打仗,拿什麼打?

  如果沒有黑火藥,他們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別說何振崩潰,他也想哭,可是他找誰哭?他又該怎麼辦?

  「康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真的還有堅持的必要麼?不論是誰當皇帝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從來都沒有什麼大志向,只想當個富家翁。

  陰差陽錯下坐到了一軍主帥的位置,為了武玄灃的夢想奔波勞碌,置家中年邁的娘親和生產的妻兒於不顧,在這賣命掙扎,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采的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看到陳三寶眼中滿滿的無助,康忱一臉的沉痛。他心疼的看著他,攥緊了拳頭:

  「將軍,你想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