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庚子新年

  在一片忙碌聲中,日子終於滑進了庚子鼠年的除夕。

  雖然剛剛經歷了殘酷的戰爭,但這一天整個雙河縣一掃之前的頹唐沉寂,有條件的人家還是把蒙塵的燈籠高高掛起來。

  一大早宋掌柜和滿倉就開始忙活,樓上的四個行商中有一個書法甚是了得,起來後就開始揮毫潑墨,刷刷刷一會的功夫便寫了好幾副對聯。

  一副對聯寫成,滿倉便開始歡天喜地的貼上。宋掌柜為了圖個熱鬧,張羅著把客棧里大大小小所有房間的門上都貼了一副。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了,打漿糊的,抬桌子的,貼對子的,掛燈籠的,廚房裡燒菜的擀麵的,一時間小小的客棧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聽著外面滿倉和宋掌柜歡快的聲音,陳三寶突然想起了以前課文里的一句話: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用。

  因為他太疼了……

  早晨的時候孟大夫又來了一趟,把之前纏著的繃帶撕開,換的新藥。

  因為傷口正好在屁股下面的大腿根,那種羞恥感和強烈的疼痛感讓他一大早晨就哀嚎不已。

  娘啊,他只想早點回家做個乖寶寶,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這麼大的罪……

  滿倉看他疼得淚眼模糊一臉扭曲,哈哈大笑個不停,直嘲笑他這副將是吃乾飯的。

  這種強烈的持續性隱痛讓陳三寶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哪怕到了晚上年夜飯的時候他也是齜牙咧嘴,完全無法融入到那快樂的氣氛中去。

  「都先停一下啊,我來說兩句,要說咱們今天這頓飯能吃的這麼好還多虧了我們陳副將是吧。還有這酒,哈哈,咱們多久沒喝過酒啦。」

  「來,咱們一起敬我們的陳副將一杯,感謝他的付出,這個年我們才能過的這麼好。」

  張家綺這段時間在雙河縣和宋掌柜他們一起共同經歷了戰事,說話也不再像剛開始那般陰陽怪氣。

  看陳三寶姿勢扭曲的歪在塌上滿面痛苦,舉起酒杯招呼大家起鬨開陳三寶的玩笑。

  「來來來,對,家綺說的對,咱們一起來感謝我們的大英雄,哈哈哈哈。」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會被陳三寶給射殺了。

  「你們幾個,良心不會痛麼?」

  宋掌柜滿臉紅光,無視陳三寶仇視的目光,舉著酒杯滿面囂張的挑釁:

  「根本不會痛啊,這酒這麼好喝,這肉這麼美味,我們哪裡都不會痛哦……」

  「哈哈哈哈……」

  整個春節陳三寶過得都憋屈異常,不是被宋掌柜氣就是被滿倉擠兌,連張家綺這段時間也不時過來逗弄兩句。

  好在康先生和龐毅聽說他過得苦悶,還不時過來安慰安慰,甚至給他帶來了將軍府廚子做出來的小糕點。

  「你們這幫沒良心的,還好意思吃我的糕點?」

  「副將,糕點吃多了對傷口癒合不利,我們這是幫您分擔,全都是為了您的健康著想。」

  這張家綺也是絕了,自從互相熟悉以後才發現臉皮竟然這麼厚。

  「恬不知恥厚顏無恥無恥之徒!」

  「謝副將誇獎,小的就喜歡無恥兩個字,嘿嘿……」

  日子在陳三寶鬱悶氣結中一日日度過,由於戰爭的勝利,春節後的雙河縣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縣裡的店鋪陸陸續續重新開業,雙河的不進不出的狀態終於解封了,但是出去容易,進來還是要經過嚴格的審查。

  陳三寶心急如焚,他每天都要不停的問孟大夫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能好。戰爭暫時告一段落,他真的非常想回家了。

  在此期間,明義山莊又給他回了一封信,這次仍然是金柱寫的。

  信里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內容,主要表達了希望他儘快回去,家裡人都十分想念他。

  握著金柱的信,陳三寶不顧宋掌柜的反對,一瘸一拐的出了門準備去找邢將軍說道說道。

  「真是犟不過你,你等會,我讓滿倉送你過去。」

  宋掌柜看陳三寶走幾步就喘兩喘的架勢,知道攔也攔不住,只能無奈妥協,讓滿倉趕著後院的驢拉著陳三寶出了門。

  重新奪回梨花鎮後,雙河縣的大部分駐兵又重新回去了。現在留在縣裡的兩個營主要是配合縣太爺共同修築縣裡的防禦工事,以防萬一之後戰事不利再退守回來。

  按理說大部分軍隊都走了,作為主帥的邢將軍也應該遷回梨花鎮。但康先生說邢將軍最近身體不太好,就沒跟著一起過去。

  陳三寶看到邢將軍的時候才知道這個身體不好具體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很不好了。

  此時的邢將軍再也不復年前出兵征戰時的意氣風發紅光滿面,反而滿臉灰敗之色。

  哪怕陳三寶不懂醫術也知道這是大限將至之兆。

  「將軍,三寶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康先生拉著陳三寶來到邢將軍的床邊,輕聲問道。

  床上的人聽到聲音,嘴唇翕動,努力了好一會才掀開眼皮,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睿智和神采,黑色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顯得黯淡無光。

  邢將軍的手指微動,指著陳三寶,嘴唇張合了幾下。

  「邢將軍問你好點了麼?」康忱在旁邊翻譯了一下。

  「我好多了,過年這麼多天三寶都沒過來看你。將軍還要好好吃藥,等開了春,一切就都好了。」

  床上的邢將軍微不可見的點點頭,之後像是沒有了精氣神,眼睛又慢慢閉上了。

  從屋裡走出來,陳三寶早忘了自己過來的初衷,他真的沒想到邢將軍的狀態已經糟糕至此。

  「三寶,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可是你也看到了,邢將軍他時日無多,你就再多等等吧。」

  不用康忱說,陳三寶都知道近期回家是不可能的了。

  「將軍這樣,軍里知道麼?朝廷知道麼?難道沒有再指派新的主帥麼?」

  「最近大軍都在梨花鎮,除了幾個副將,普通士兵還不知道。」

  康忱說完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一臉愁容。

  陳三寶看著眼前的康先生,感覺好像就這麼短短几天的時間他竟似老了好多,之前還是個看不出實際年齡風度翩翩的中年帥大叔。

  現在再看則明顯能看出他的老態了,邢將軍這樣的狀態必康先生不可能不焦慮的。

  「年前邢將軍就派人去給蜀川報告戰功了,也把這裡的情況都說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邊遲遲沒有回信。」

  「甚至連送信的都沒回來,邢將軍心急不已,前幾天又派人去了。」

  「大夫說,邢將軍就這幾天的事了!」

  陳三寶心裡一慌,邢將軍萬一真的走了,而新任的主將還沒被任命,到時候必然導致軍心不穩。

  梨花鎮剛被奪回,趙家寶還在翼州府虎視眈眈,如果幾個副將沒有能挑起大梁的,形勢如何發展還真不好說。

  怪不得康先生這幾天老的這麼快,放他他也愁。

  「年前何振去了府城一趟,從府城又要了一堆你所需要的材料。依然是老地方放著呢,就等你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給我們儲備一批黑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