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男人的心裡升起疑惑。()
白光散去,一片夜幕降臨。
滿天繁星掛在如綢帶般的夜空,點點螢光閃爍。
星光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低矮的青草隨著輕風一輪輪的滾向遠方,好像無聲無息的水浪。
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女人正坐在草地中,她雙手撐在身後,如墨般的青絲披散,隨著微風躍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身後的人,她扭過頭來望向這邊,明明模糊一片的臉上卻好似帶著溫柔的笑意。
男人的心情激動起來,他看著女人,努力的想喊出來,可張開的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坐著啊?」
稚嫩的聲音響起,一個男孩的身影,穿過男人,走向了女人的地方。
男孩顛簸的走到女人身側,坐下靠著她。
女人用一隻手抱著男孩,另一隻手指向天空。
天上群星閃爍,宛若自然的水晶畫。
「傳說中,只要對著星星虔誠的許願,就一定能實現。」
「所以媽媽過來看看。」
男孩的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他高興的說道:「真的嗎,那我要許願能夠永遠永遠和媽媽在一起!」
男孩還用肉乎乎的小手擺做合十的模樣,對著星星喊著。
女人寵溺的用手摸了摸男孩的頭頂。
男孩轉過頭,看向女人,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孩童的天真:「媽媽,那你呢?」
「你的願望是什麼?」
微風拂過,青草都在輕輕搖晃,女人把手放到草尖上,好似觸碰到了風。
她回過頭看向男孩,星光泄下,映著她的臉夢幻而美好,她溫柔的說道:
「媽媽呀,也想和我的寶貝一直在一起。」
女人的聲音頓了一下
「即使以後,媽媽不在了,也會變成風。」
「任何時候,只要我的寶貝閉上眼,媽媽就在你身邊。」
男孩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認真的點點頭,枕在女人懷中,不多時便沉沉睡去了。
站在一旁的男人早已泣不成聲,他的身軀劇烈的顫抖。
女人仿佛心有所感,回頭望來。
咔嚓
白光消散,女人的身影淹沒在虛無中。
只留下仍站在原地的男人,現在,他才能哭出聲來。
一滴滴淚珠混雜著血痕滴落在地面,頭深深的低著,只有身體還在顫抖。
「現在你知道你母親留給你的是什麼了吧?」何清淡淡說道。
男人抬起頭,滿是血色淚痕的臉上仍帶著瘋狂,只是如今少了幾分。
「那又怎樣...只要儀式成功,她就能回來,一樣能和我永遠在一起。」
男人抬起雙手,血眼受到感召,巨大的力量在極速凝聚。
他依舊想殺了何清和淮遇。
冥頑不靈,何清搖搖頭。
「兒子,別在繼續殺人了。」
就在此時,沖天的火光里居然有一個聲音傳出。
男人手中的動作僵硬下來,他不可置信的轉身。
這個聲音他日思夜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現在,儀式不是還沒完成嗎?
但那聲音又真實無比,深深的衝擊著他的內心。
他忍住淚水,嘶啞的喊道:「媽,是你嗎?」
火中安靜了一會兒,那個聲音繼續響起:「是」
淮遇的眼神忽然間好似明亮了些。
男人抬起手,準備繼續儀式,他喜極而泣:「媽,你等著,我馬上就能救活你了。」
裡面的聲音繼續傳來:
「兒啊,別再繼續了」
「人終是要走的,留不住」
火勢突然變大,甚至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男人瞠目欲裂,神色無比緊張。
裡面的聲音又響起,這次卻虛弱了很多:
「兒啊,媽要走了」
「你還記得媽的願望嗎?」
「媽很高興,臨了了還能再見你一回」
聲音眨眼間仿佛回到了那個年輕的時候
「寶貝,媽媽走了。」
「別擔心,以後媽媽會變成風,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被烈焰吞噬。
「媽」
「媽!」
滾滾熱浪在前,男人卻好像沒有感受到。
他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呆立良久。
他忽然間停止了顫抖,直勾勾的望著面前的大火。
火焰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一朵朵煙花盛放。
心緒仿佛回到了那個歲暮天寒的時節,好像又再次站到了十四樓的門口。
他抬起手,伸向火場,即使皮開肉綻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他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了瘋狂,只剩下疲憊和釋然。
「媽,這次我不會再後退了。」
「我要陪著您」
他踉踉蹌蹌的走進熊熊大火,手中緊緊攥著相片,眼中蘊著難以化開的眷戀。
「媽,我來了...」
只餘一個背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隨後消弭殆盡。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嗚...」
一陣嗚咽聲從身側傳來,何清輕輕瞟去。
身旁的淮遇淚水早已在眼裡打轉,卻又努力忍住不滴落出來。
何清笑道:「怎麼了,怎麼結束了還在難怪。」
淮遇略微哽咽的說道:「我就是覺得,明明做錯的是那些違規放煙花和不給消防栓通水的人。」
「為什麼最後受害的卻是這對母子,真的很不公平。」
可男人為了一個希望,又去殺了這麼多挑戰者,本身也是罪大惡極,淮遇心裡明白。
錯者逼人犯錯,是誰之過也?
說不清楚
只是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何清拍了拍他的肩,笑著說道:「別多想了,這個故事其實應該還有一部分,你想聽嗎?」
淮遇抬起頭怔怔的望著何清,隨後重重點了點頭。
何清輕輕一笑,開始說道:
「從前,有一個男人的母親,在過年的時候因為有不遵守規矩的人亂點菸火,導致家中突發大火。」
「男人是最早趕到家門口的,他很聰明,很快就反應過來用消防栓去滅火。」
「誰知道,這棟樓的消防栓其實根本就沒有通水。」
「男人悲痛欲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被熏死而無能為力。」
這就是前面的故事,淮遇已經知道,他目光期待,等候下文。
「後來啊,男人日思夜想,對母親的思念愈發強烈。」
「在某一天,他的惡念與思念交織,脫離了本體,與一個人做了一場交易。」
「惡念幫他殺人,他傳授惡念重聚靈魂的辦法。」
「再然後的故事,就是你現在看見了。」
何清話音未止,淮遇趕忙接道:「所以說,這個兒子本人並沒有事,剛剛那個是他的惡念?」
何清笑著,輕輕頷首。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何清笑了笑,答道:「失去了惡念,想必一個人也會越來越好的。」
淮遇卻搖搖頭,似乎開懷了不少,咧嘴笑道:「不對大佬,不是一個人,我相信,他的媽媽會化作風,一直在默默陪伴著他的!」
何清點點頭,笑道:「你說得對。」
一個人的生活,就帶著母親的那一份,好好的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