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這片天,有一半姓沈。
沈家支系龐大,政商兩屆皆有關係,更有不少本家的人在政界擔任要職,因為沈家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盤踞多年,可以說這H市就是沈家的地盤。
「哥,你說這事我們怎麼管。」傅應婉放下手上的咖啡,漂亮的指甲在桌上不輕不重的敲了兩下,「錢家不計較,那是因為他們家財務出了問題,又不好直接跟我們傅家翻臉,這才放了顧念一馬,但是沈家,憑什麼賣我們面子?」
程秀容端坐在上位,臉色陰沉,他們傅家的不少生意都仰仗於沈家,萬萬不能在顧念這兒斷了傅家的路。
傅應深愁眉苦臉的,他一個大學教授,對做生意這事沒什麼能耐,家裡的幾個兒子又是不爭氣的,想來想去這件事除了傅應婉也沒別人能說上話了,他嘆了口氣說道:「這事也不是念念的錯。」
「她成了英雄,出了風頭,然後讓我給她收拾爛攤子?」傅應婉做事向來只要實際利益,這會兒事關沈家,就算顧念是為了救人,那也是錯的。
如果必要,讓顧念和傅家斷絕關係她也會毫不猶豫。
下午。
學校擊劍練習室。
從比賽之後,擊劍隊和啦啦隊的人建立了莫名的友誼,把學校的人分為了自己隊和其他人。
許徹接到了雲司深的電話說在隊裡見,有關於沈家的消息要告訴他們,許徹一開口說這事,其他人就鬧著要一起去,說顧念的事就是他們隊裡的事,必須參加。
話題中心的顧念帶了個耳機正在看書,好像他們在討論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在所有人都起身之後,她打了個哈欠,懶懶的翻過了一頁書。
許徹服氣的不行,硬是拖著她的右邊胳膊把人拽起來,拉著一起去了擊劍隊。
上次比賽回來,許徹回家找了他家爺爺供玉如意的檀木架,把顧念用過的那根塑料棍架在上面,和那個冠軍獎盃並排放在一起。
隊裡的人聽說這是顧念用來訓練許徹的,紛紛表示可以放得更高一點,沒問題。
人到齊之後,大家圍著雲司深坐在訓練場上。
雲司深把電腦翻轉對著許徹幾人的方向,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他聽到的消息。
「我聽父親說,沈康東還在昏迷中,沈家回來了幾個長輩,好像都對這事挺生氣的,他們已經放出了話,要找人收拾顧念。」
雲司深停頓了一下,目光停在人群之外的顧念身上。
她靠在欄杆上正在看書,身材纖長,依舊是萬年不變的T恤牛仔褲,可以看到腰身柔韌纖細,雙腿筆直修長,精緻的臉蛋這樣看去竟有幾分乖巧,一點看不出在會所時用酒瓶砸人的狠勁。
那天回來學校後,許徹從沈卓盈那聽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們才知道是冤枉了顧念。
這次特意打聽了沈家的情況來跟顧念通風報信,也是抱著幾分道歉的心思,他是真的以為顧念只是為了打架鬧事,卻沒想到她是在救人。
不過在聽到沈卓盈描述當時的情況時,他們幾個男生都心頭髮冷,後背發汗。
他盯著顧念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左手,很難想像出,她一個女生是怎麼硬生生抓著酒瓶的斷口搶過了瓶子,然後又那麼狠厲的朝沈康東的腦袋上砸下去的。
雲司深身邊的女生很少,除了家裡人之外,走得近的也只有一個唐昕,唐昕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讓人下意識的想要護著,如果那個傷口是在唐昕的身上,她現在大概會哄著眼眶說疼了。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顧念這種,性子冷淡,對萬事萬物都好像一點也不上心,連帶著對自己的身體也毫不在意,用左手翻書的時候一點沒想起來自己手心裡剛縫了十多針還沒拆線。
雲司深抿抿唇,揉了揉眉心。
他們幾個局外人在這兒討論的熱烈,那個當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許徹等人聽他解釋完,立刻大呼不公平:「這些有錢人就能仗勢欺人嗎?自己家的齷齪事都管不清楚,還好意思怪別人?」
「就是,如果不是念姐,沈卓盈不就被他哥哥賣了」
「閉嘴!」
那個男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厲聲打斷,原本懶洋洋看書的顧念目光中透著冷意,精緻的下頜線微微緊繃。
男生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話對沈卓盈有些冒犯,臉色尷尬的道了歉,然後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雲司深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唐昕,是我。」
電話那邊的唐昕穿著實驗服,只摘了一隻手套,聽雲司深說完情況之後輕輕地哦了一聲,語調上揚:「好啊,我回去求求我媽,看看能不能幫幫她跟沈家求情。」
雲司深抿了抿唇:「謝謝。」
掛斷電話,他起身朝顧念的方向走過去。
走近幾步,雲司深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顧念拿出了手機,他的視力一向很好,瞥到了屏幕上跳動的來電是厲世勛。
雲司深的腳步停下。
顧念接通了電話,同時收了書往外走。
電話那頭的聲音太大,雲司深又離的太近,於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顧小姐」
盯著顧念離開的背影,雲司深表情複雜。
厲世勛。
不是他們校長的名字嗎?
能任職一個大學的校長,職稱和背後的人脈關係已經不是初高中能比的了。
什麼時候聽過大學的校長給一個學生打電話?
他作為H大醫學院的優秀學生,見厲校長的次數不少,即使這樣他都沒拿到過厲老校長的電話。
而且剛才電話里的那個聲音,清清楚楚就是他們的校長。
他稱呼顧念為——顧小姐?
校長辦公室。
厲世勛把一迭資料拿給坐在沙發上的顧念,資料的開頭是被調人的照片,下面是詳細的信息。
「這些都是近一個月以來到H市的人。」
厲世勛起身去給她倒水,之後就微微躬身站在她的身側。
在看到顧念幾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快速翻過時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絲毫不擔心她根本沒記住資料里的內容。
果然,在顧念看完資料後,不假思索的提了幾個人名:「汪行簡,霍祁嚴,沈如申,楚辭,魏江河。」
一針見血。
厲世勛再一次感嘆。
這幾個人是資料的關鍵。
近一個月以來,雖然H市表面依舊平靜,但是內里的勢力已經經過了幾次洗牌。
先是褚江行被下放到H市當廳長,之後百年老校H大易主,中心醫院被收購,消失許久的邵林突然出現,吸引了汪行簡和魏江河的到來,之後是表面上還沒有動靜的沈家和楚家。
而其中,魏江河先不管,霍祁嚴是最奇怪的存在。
他莫名其妙的從S市過來,然後放棄外科聖手的名頭不要,跑到一個大學去當校醫,當校醫就算了,每天不務正業也從來不幹活。
而且H大和中心醫院似乎都跟他有關係。
顧念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上次我試過調查霍祁嚴,但是卻被反追蹤了。」
厲世勛這下是真正的驚訝了:「顧小姐你都沒查出來?」
雖然說這裡窮鄉僻壤的,設備和資料庫都不足,但是顧念想查一個人不僅沒查到,居然還被反追蹤,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霍祁嚴。
顧念默默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如果不出意外,出了20億買她一單的人應該也是他。
「警局有人去追邵林這條線了,H市就要變天了。」厲世勛微微眯了眼睛,布滿皺紋的眼角皺的更厲害。
走廊上,湯主任急匆匆的朝校長室走,在路過走廊上的那扇窗子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校長站在沙發旁邊在跟什麼人講話,那一秒沒入心,下一秒他就已經風風火火的敲響了校長室的門。
隨著一聲「進來」,湯主任進去,之後歪了歪頭有些迷惑。
校長室里的確是有兩個人,他們的厲校長正坐在辦公桌後看著什麼,面上表情嚴肅,而他上次見過的那個很好看的女學生背著手站在辦公桌旁,微微低著頭,像是正在聽訓。
他剛才看到的畫面好像不是這樣,但是又說不清楚怎麼不對,於是只好作罷,他幾步走到辦公桌前,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厲校長手上拿著的東西。
那是一份試卷,內容是英語的模擬考,得分是0分,卷頭上寫著歪七扭八的兩個字,他分辨了半天認出來是顧念。
顧念,不就是旁邊這個女學生?
湯主任帶著鄙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十八歲的人了,英語怎麼能考0分?
這人不僅沒智商,連常識都沒有嗎?
平時上網的時候一個英文字母都看不到?
成績居然差到進了校長辦公室,還好當初他們醫學院拒絕了,不然他不得頭疼死。
校長咳嗽了兩聲:「顧念同學你可以先回教室了,英語成績還是要抓緊不要偷懶。」
顧念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好,謝謝校長的教導。」
等到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厲校長才慢條斯理的把試卷收起來放進了抽屜里,然後問道:「湯主任來找我是有事嗎?」
湯主任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於是連聲說道:「校長,這次市裡的英語演講比賽,讓我們院的唐昕和雲司深去吧。」
顧念走出校長室,手機里就傳來了幾聲「滴滴」的聲音。
她快速的四處看了看,找到了一個監控的死角,背靠著牆拿出手機。
屏幕上彈出了一個視頻,畫面里好像是一處密林,魏江河從越野車上跳下來,一邊查看著周圍的環境一邊說道:「老大,刑偵局的人這次全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