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水牛,跟著孩子們,徐吉進了村子。
小小的村莊,不算大,估計也就二十戶左右的人家。
村中屋舍,基本都是黃土加茅草,簡簡單單的撘了個窩棚。
簡陋程度,類似徐吉在新聞上看到過的國外貧民窟。
當然,在空間上,這些房子要好一點。
起碼不需要十幾戶人家,擠在一起。
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村子裡的味道也不大好聞。
雞鴨的糞便隨處可見,還有一頭頭豬,被養在院子裡。
潲水和豬糞,混雜在一起,蒼蠅到處都是。
這根本不是田園牧歌!
徐吉低下頭去,他明白了,真正的田園牧歌或許從來就不存在。
即使有,那也只屬於高級貴族、知識分子。
但絕不會屬於普羅大眾!
故而,只有陶淵明才能寫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也只有陶淵明,才會寫《桃花源記》。
村子裡的人,似乎很詫異有外人到來。
紛紛出門來察看,於是,他們便都看到了一個道人,騎在一頭大的有些不像話的水牛背上。
這道人,身穿素色道袍,兩袖有日月,縫邊描著許多走獸之影,胸口繡著太極八卦之像,看著仙風道骨,定是有道之人。
便紛紛跪在道路兩旁,口稱:「恭迎上仙法駕!」
徐吉見著,暗暗點頭,在心中想道:「看來,這神話世界的凡人,皆知仙人的存在!」
心中,卻是有著強烈的違和感。
他想到了老神仙住的地方。
連空氣都是甜的。
隨便摘個桃子,都可能是無上珍品。
而現在……就在他眼前。
這一個個凡人,看上去都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
孩子們,瘦骨嶙峋,頭髮枯黃,眼窩深陷。
看來,不僅僅是現代。
這神話世界也是一般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方是高高在上的仙神,一方是卑微如塵土的凡人。
這讓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跟著那幾個孩子,很快就來到了村子中央,一個看上去還算大的木屋之前。
屋子裡的人,已經聽到外面的聲響,走了出來。
卻是一個穿著青衣,看上去有些富態的老者。
這老者見著一個道人,騎在一頭一看就知道不凡的大水牛背上,跟著孩子們進村。
當即便跪下來磕頭:「老朽陶家村村陶三,拜見上仙!」
「未知上仙,仙鄉何處?!」
徐吉還沒說話,那幾個小孩子就已經蹦蹦跳跳的說道:「村老!村老!這位道長是曲阜來的!」
老人聞言,驚喜不已,連連說道:「魯公終於想起了我們了嗎?」
「已經百年了……已經百年了……」
「百年未有曲阜仙長降臨!」
老人渴望的問道:「敢問仙長,魯公可還好?」
徐吉眨眨眼睛。
魯公?
是誰呀?
他有限的歷史知識,也就知道一個魯哀公。
這還是託了孔子的福。
好吧,頂多再知道一個慶父——這還是因為孔子:慶父未死,魯難未已!
或許還能再加上一個姓曹的。
曹穢論戰嘛。
其他的就真的一個也不知道了。
正想著,如何編一個說辭。
天空之中,卻忽地烏雲乍現。
徐吉有些厭惡的皺起眉頭來,身下騎著的水牛,則有些暴躁的從鼻孔里噴出一願白色的氣霧出來。
便見著一頭生著無數褶子的妖怪,架著烏雲,帶著無數腥風,徘徊在頭頂。
周圍的凡人,見了那妖怪,紛紛驚呼起來:「欒山大王!」
顯然,是認得這東西。
那村老陶三,更是戰戰兢兢,對著那架著烏雲,帶著腥風來的妖怪喊道:「欒山大王,如今不是還沒到納貢的時辰嗎?」
那妖怪在村子上空盤旋了一圈。
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了徐吉身上。
他張開那張血盤大口,問道:「這位道長,仙鄉何處呀?」
顯然有些忌憚。
徐吉看著這妖怪,他本能的就有些厭惡。
但不是因為它是妖怪。
而是因為……
直覺告訴徐吉,這妖怪是吃人的。
而且吃過很多人!
村老陶三,見著徐吉不接話,便對那妖怪道:「大王,這位上仙是從曲阜來的!」
「曲阜?」那妖怪聽到這個名字,終於放下了警惕,嘎嘎的叫囂起來:「原來是曲阜來的呀!」
「嘿!」
「既然是曲阜來的……」它囂張的喊道:「兀那道人,見了大王我,為何不行禮?」
顯然,他根本沒將所謂曲阜來的人放在眼中。
便裹著腥風,對著那村老陶三,喊道:「河伯有命,你們村今年的貢賦,要加一個!」
「定要有三個又白又嫩,養的白白淨淨的童男童女!」
「限在本月月底之前送來!」
它那雙眼睛,掃著那幾個在徐吉身旁,瑟瑟發抖的孩子們:「可不許拿這等渾身沒幾兩肉,還髒兮兮的小子充數!」
「否則,你們村今年和明年,就不要想風調雨順!」
「河伯若是發怒!」
「大水淹了你們的田地,沖了你們的房子!」
村民們聽著瑟瑟發抖,卻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眼巴巴的看向,騎在牛背上的,曲阜來的上仙。
村老陶三,也是小聲的對著這騎在牛背上的上仙哀求起來:「上仙……上仙……煩您與欒山大王求求情……」
「寬宥寬宥……」
卻不知道,此刻騎在水牛背上的徐吉,已是怒火中燒。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依然在叫囂著的妖怪。
「你說……」
「那河伯要童男童女是吧?」
聲音雖然很輕,但卻人人都聽得仔仔細細。
那欒山大王聽著,就笑起來。
「嘎嘎嘎……當然了!」
「沙水河伯,福佑沿岸上千村寨……」
「行雲布雨,保佑各村風調雨順……」
「命各村,每三年敬獻童男童女一對,怎麼了?」
「河伯辛辛苦苦,每三年才吃一個村子一對童男童女!」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這陶家村,上次貢賦的童男童女,髒兮兮的,沒幾兩肉,河伯吃了差點塞了牙縫!」
「要不是河伯慈悲為懷,早就發了大水,淹了這陶家村的天地,沖了他們的房子,叫他們統統餵了河伯麾下的水族兵將了!」
「如今,只是叫他們多送一個,河伯真的是慈悲呀!」
徐吉聽著,心中一團無名火起。
但他記得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強行按捺住了自己的火氣。
只是輕聲道:「那本座,也是慈悲為懷,悲憫天下!」
「今日卻是想吃一個河伯!」
「卻是要勞你回去告訴那河伯,叫他洗乾淨了,自己躺到蒸籠上,不要讓本座來動手!」
那妖怪聽著,大吃一驚:「你……你……竟敢對河伯不敬!?」
「你可知沙水河伯是何來歷?」
「若是河伯一怒,你家師長怕也護不得你!」
徐吉都要被氣笑了。
他也懶得與這妖怪多言。
便沉聲怒道:「滾!」
舌尖雷霆綻放!
便只聽一聲悶雷響起。
啪!
一道粗大的閃電,從徐吉口中當時吐出。
那閃電粗如筷子。
一打到那妖怪身上,頓時將它的皮肉打的四分五裂。
啪嗒一聲。
它就從雲頭掉了下來,落到地上,顯出了原形來。
卻是一隻癩蛤蟆。
只是,被閃電已經電的內外焦黑,連魂魄都直接電沒了。
得!
徐吉暗自搖頭,本只是想趕走這妖怪,卻不小心用力過猛,直接把丫弄死了!
看樣子,這老神仙的法力,果然是不可估算啊!
他明明都已經很小心了!
卻還是一怒之下,就吐出閃電,把一個看上去實力不弱的妖怪當場電死了!
周圍百姓先是尖叫了一聲:「欒山大王!」
然後都用著恐懼的眼神,看向這個騎在牛背上的道人。
村老陶三,戰戰兢兢的看著那死去的妖怪:「完了……完了……」
「欒山大王死了……」
「河伯要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