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便邁步走入了這已經千年未來的上清寶殿。
一個個蒲團,依然擺在原地。。。
蒲團上的光芒,依然在微微流轉。
但是……
很多人,永遠都回不了。
龜靈……桓宣……柳楊……
趙公明看著那一個個在大劫中毅然灰飛煙滅的師兄弟們留下的蒲團,悠悠一嘆。
縱然活著的……
他回頭看了看三宵,忍不住低下頭去。
封神劫,便是從他這裡為轉折的。
自他敗亡之後,大劫便進入了猛烈的爆發期。
因果牽引之下,截教弟子,如飛蛾撲火般不斷參與大劫。
而且,是一個接一個的送。
昔日,萬仙來朝的大教,終於是落得白茫茫一片。
上萬同門殞身,數萬外門弟子應劫。
灰飛煙滅者不計其數。
更牽連了那數十萬人間散修,受大劫波及。
東勝神州、北俱蘆洲……
一位位道友應劫,一個個舊日大能隕滅。
朝歌破滅,殷商道統終結。
這一切的一切,在趙公明眼中,都是始於他的盲動!
不聽聖人法旨,不從老師教誨。
自恃神通,自恃靈寶強大。
結果卻是,自身隕滅,牽連無數。
就連與他息息相關,祭煉了無數年的本命靈寶那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也成了燃燈之物,被祭煉成二十四諸天。
自身大道的根基,淪為他人更進一步的依憑!
趙公明抬眼,看向那端坐於蒲團上的身影。
孤寂的聖人,孤零零的端坐於蒲團上。
昔日隨侍的七位師兄,已經不見蹤影。
就像眼前的數百蒲團一般。
整個寶殿,冷冰冰的。
趙公明終於再難忍受,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磕頭拜道:「不肖逆徒趙公明,負罪再拜恩師!」
跟在趙公明身後的三宵,也跟著跪下來磕頭:「不肖逆徒雲霄(碧霄、瓊霄),負罪再拜恩師!」
三宵齊聲而拜,悲悲切切,聲如杜鵑泣血,聽的天蓬一凜,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期期艾艾的跟著跪下來,卻是一聲都不敢發。
「起來吧!」只聽得聖人柔聲說著,便有一股力量,將五人都托起來。
趙公明哪裡肯起,就要再跪:「老師在上,弟子罪孽深重,有愧老師,有愧同門,有罪於截教!」
雲霄也跟著道:「老師……弟子云霄,罪孽更重……昔日,不顧老師法旨,不顧截教布置,依仗老師寵愛,依仗神通靈寶,不知天高地厚……」
碧霄與瓊霄也都低著頭,流著眼淚。
都是想起了,九曲黃河陣中那一個個灰飛煙滅的道友以及九曲黃河陣後,那一個個隕滅的同門。
通天教主聽著,微微彈了彈了手中青萍劍。
神劍鳴動,在整個上清寶殿之中迴蕩。
腦後功德金輪搖動,山海圖顯化,遮住了寶殿因果。
禹余天中,神雷涌動,屏蔽了碧游宮中的天機。
在青萍劍鳴動的瞬間,趙公明與三宵就抬起頭來。
他們便看到了,已經千年未見的恩師,從蒲團上站起來。
聖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封神劫之敗,與你等無關!」只聽得老師說道:「若要論封神之敗,也只是因吾之過!」
「乃是吾身為掌教,謀算不周!」
「亦是吾作為爾等之師,計劃不周!」
「更是吾身為截教教主,算計不密!」
「與你等有何干係?」
趙公明眼眶中的眼淚,一顆顆的打起轉來。
那淚珠漸漸變紅。
雲霄暗自垂淚,碧霄低下頭去,瓊霄悄然握緊了拳頭。
四人都只覺,這是老師寬慰他們。
內心的愧疚與負罪感更重了!
天蓬則是目瞪口呆:「這就是截教?」
「不是都說,截教聖人,孤傲清冷,不通人情嗎?」
「不是都講,截教教主,殺伐果決,睚眥必報嗎?」
天蓬感覺自己過去的所知,正在崩塌。
截教,與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截教……似乎很有溫情的樣子。
根本不似傳說中的大教,充斥傾軋算計,充滿明爭暗鬥!
反倒是讓天蓬感覺,有些類似他未飛升前在東勝神州的宗門。
同門溫情,長輩關愛。
哪怕有缺點,也可包容,縱然做錯了事情,也會寬恕!
便只聽聖人說道:「吾並非是在寬慰!更非是在勸慰!」
「而是事實如此!」
便見著聖人緩緩的移步,走到了大殿之中。
在天蓬的視角中,只見著眼前,似有巍峨的高山,矗立於前,也仿佛是周天星辰,一一閃耀。
頓覺高山仰止,忍不住的想要膜拜。
天蓬咽了咽口水,大著膽子,鼓足勇氣,向前看去。
眼睛便只看到了一雙,充盈著無窮智慧,閃耀著無數奧妙,似是由雷霆、電流與無數數字、符號交織在一起的眸子。
那眸子清明、澄淨,卻又高渺、虛無。
在天蓬的感知中,他聽到了聖人的感慨:「乃是吾害了你們!」
「是為師對不住你們!」
其音若雷,其聲如龍。
無比真誠,無比溫情,卻叫人聽得悲切無比,哪怕天蓬素來沒心沒肺,也忍不住的眼眶發熱,恨不能長跪聖人座前,日日勤勉侍奉。
聖人怎麼可能有錯?
不可能的!
聖人為何要認錯?
求求聖人!
您怎麼可能有錯?
錯的只能是我們……
是我們愚昧無知!
是我們粗鄙不堪!
是我們卑賤無比!
天蓬的道心,頓時生出無數念頭。
剎那間,幾乎就要被這些念頭撐爆,從元神到道體,都要為這些念頭占據。
這就是近距離直面聖人真身的可怕之處!
區區地仙巔峰而已,哪怕有著天庭神職加持。
縱然聖人本身並無此意。
但,在這碧游宮中,在這聖人道場,親耳聆聽聖人之聲,親眼目睹聖人真身。
天蓬的道心、神魂,依然被衝擊、被感染。
好在,聖人慈悲,注意到了天蓬。
那青萍劍微微一動,一片青荷落入天蓬之身。
須臾就讓這位天河元帥,昏睡了過去。
通天教主也沒管天蓬。
他走到趙公明之前,看了看這位已然愧疚千年、負罪千年的弟子。
又看了看三宵的模樣。
見著這四個弟子,如今模樣,也是嘆息一聲,伸出手來,將這四個弟子帶到自己面前。
隨手一招,那四個已經孤寂千年的蒲團,落到這四人面前。
「坐下來說吧!」通天教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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