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上清寶殿之中，通天教主掐動一個法訣。

  頓時，整個碧游宮，都活了過來。

  那株株碧桃，綻放無窮雷霆。

  那顆顆芳杏，流出無數電流。

  玉辰精氣，猛然暴走，無數劍光肆意。

  只是須臾，在雷霆、電流與劍光中，一片狼藉的碧游宮，便已恢復舊觀。

  那被人盜走的仙草，那被人盜走的神藥，一株株的重新生長到了原來的位置。。

  那被人偷走的功法、神通的原地，一枚枚玉簡重新出現。

  那些被人竊走的法寶、准靈寶，也是如此。

  一一回復舊觀。

  只有被偷走的靈寶，沒有復原。

  通天教主輕輕一彈手中青萍劍，須臾，所有異象消失的乾乾淨淨。

  碧游宮，還是那個碧游宮。

  玉辰精氣，縈繞在外。

  碧桃芳杏，生長於內。

  虛鳳假龍，遊走於宮檐之中。

  參聖首烏，行走於水榭之中。

  「芻狗……」

  見著這些，即使通天教主的道心，也忍不住一動。

  「芻狗……」

  他想起了，另外一方天地，徐吉的手機里的『遊戲』。

  每次開局，都是一般。

  準時出現的小兵、跑車，按時刷新的野怪……

  通天教主悠悠一嘆。

  於聖人而言，三界也就是一個大號的『峽谷』。

  但，偏偏，洪荒三界的眾生，並非手機里的『遊戲』。

  他們有情感，有思想，有理想……

  會哭會笑會流淚。

  尤其是其中的人族，特別是南瞻部洲的人族，最為特殊！

  他們與聖人的超脫之路，息息相關。

  通天教主抬起頭，凝視頭頂，視線看向了那正從三界之外，加速歸來的紫霄宮, 他想起了千年前, 萬仙陣後, 恩師親自將他帶到了紫霄宮，誡勉他時所言的事情。

  「所謂的天地主角……」道祖端坐於造化玉碟之上，一雙眸子看著他, 古井無波。

  「就是天地之子！」

  「而且是嫡子！」

  這個，在人皇會元時, 諸聖都明白了。

  夏后氏已經用數百萬年的歷史, 證明了這一點。

  天地嫡子, 既是天地繼承人！

  故而，人族的種種特權和特殊, 便不再有疑問。

  天人感應、因果交織、罪孽糾纏。

  於是，人間紅塵萬丈，因果深重, 連聖人都不敢也不願輕易涉足其中。

  這些道理, 都是很淺顯的。

  你打了我兒子, 而且是繼承我家業的兒子, 還想我給你好臉色？

  呸！

  所以，夏后氏的下場, 完全是咎由自取。

  那火雲洞中三皇五帝，則是池魚之災。

  所以，自那之後, 聖人們再也不直接在人間建立道統。

  但……

  「嫡子，要做什麼？」道祖的聲音, 似乎依然在耳畔迴蕩。

  這個問題，讓通天教主想了一千年。

  碧游宮中, 自守千年，大半時間, 通天教主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而現在……他有答案了。

  這個答案讓他知道，道統、道果和超脫之間的關係。

  正想著這些事情，通天教主的手指便自動的掐動了一下。

  他立時便知，是有弟子來拜謁。

  而且不止一個。

  再掐指一算，通天教主便知道了來人。

  三宵、趙公明。

  微微出了一口氣，通天教主念起了往昔，便悠悠盤膝而坐, 手中青萍劍一揮，將那正在上清仙山雷池之中『受懲』的童子，提溜到了自己跟前。

  這兩個童子，哪有半點『受罰』的模樣？

  神雷洗滌之下, 反倒是越發伶俐、聰明起來。

  見了老爺，也是歡天喜地的磕頭：「見過老爺！」

  通天教主與他們道：「卻是昊天金闕之主，玉皇大帝，知你二人看護不當，遣人來拜謁……」

  「你二人自去碧游宮前迎接！」

  「諾！」兩童子乖乖的給老爺磕了頭，自出碧游宮去。

  卻是神氣無比，趾高氣昂。

  ……

  卻說三宵得了金靈聖母之命，出了斗府金闕，便直往南天門而去。

  因是奉了玉帝法旨，又是去見自家老師，自是無人敢攔。

  行至中途，身後有人喊道：「三位師妹留步！」

  便見著，身騎黑虎，手持金鞭的趙公明，架雲而來，與三宵見了禮，說道：「玉帝有旨，命雷部也遣人往碧游宮拜謁……」

  「愚兄不才，與聞師侄商議了一下，厚顏求了這差事！」

  三宵聽著，歡喜不已，紛紛賀道：「恭喜師兄！」

  趙公明苦笑一聲：「卻是不知，老師是否還肯見我這個不肖弟子！」

  昔年，封神大劫，轉折點就在於他。

  魯莽激進，不聽人勸，一意孤行，強行入場。

  為了一點個人義氣，而置全局不顧。

  終於是身死上榜！

  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連累三宵也因他之故下凡。

  終於使得截教原先布局徹底崩潰。

  其後的誅仙劍陣、萬仙陣，其實只是強行挽尊。

  不過是在必敗之時的掙扎。

  不過是為了讓那些上榜同門的掙扎而已。

  曾號稱三界第一大教，萬仙來朝的截教。

  就敗在了他趙公明的個人衝動和散漫。

  故而，千年來，趙公明一直困於心魔。

  自責、內疚、慚愧。

  於是，終日醉酒，不問他事。

  直至聖人老師出關，直至聖人老師，分潤了功德過來。

  這讓趙公明，痛哭流涕之餘，也終於打破了心魔。

  老師都未拋棄他。

  他何敢自我拋棄？

  當即便不再醉酒，騎上黑虎，手持金鞭。

  那昔日三界威名赫赫的峨眉山羅浮洞大羅金仙趙公明重新復活！

  師兄妹之間，各敘了衷腸。

  便一同架雲，到了南天門之前。

  天蓬已在此等候多時，見了四位截教真仙，天蓬便上前拜道：「小仙天蓬，見過四位道友」

  三宵見著天蓬，看了看他扛著的寶物，與趙公明對視一眼，便都笑起來：「原來是天蓬道友！」

  這位新任的天河元帥，可不僅僅在傳說中與老師有著因果。

  更得了人教聖人看重，親自賜下寶物。

  如今，人教、截教一體，四人當然對天蓬也是客氣有加。

  便在天蓬引領下，熟門熟路到了南天門前。

  要說這天蓬雖然修為不高，但這人際關係真的是很強！

  不過十來日，便已經和南天門上駐守的天兵天將們打的火熱，各自稱兄道弟了。

  有著這層關係，南天門的禁制立刻放開。

  五人便架起雲頭，直落東海，只須臾便到了紫芝崖前。

  三宵與趙公明抬眼一看，見著那紫芝崖，依然是波濤滾滾，又望著那碧游宮，依舊是煙霞萬丈，玉辰精氣，滾滾而動，無數碧桃芳杏，搖曳而動。

  各自都是流出眼淚，當即跪在紫芝崖前的波濤上，磕頭而拜：「老師在上，不肖弟子云霄（碧霄、瓊霄、趙公明），負罪來見……」

  說著就已泣不成聲。

  特別是，見著那碧游宮如今淒冷的景象。

  又想起了昔年，萬仙來朝，這碧游宮內外，熱鬧非凡。

  諸師兄弟師兄妹們，聯袂而走。

  一個個的身影，都仿佛在眼前浮現著。

  如今卻是飄零天涯，散落三界。

  許多人甚至連生死都不知！

  這心情更加低落，更加內疚！

  哭的也更加傷心了！

  天蓬在身後見著，索性也跪下來，跟著哭起來。

  這人是個混不吝。

  雖是修為低微，但福緣卻深厚無比。

  這一哭，雖未有多少真情，卻也叫三宵和趙公明忍不住高看了一眼。

  都在心中暗道：「倒也不枉老師青眼有加了！」

  已是將這天蓬，視作了半個同門。

  這就不得了了。

  三宵和趙公明，那都是昔日截教，義氣最重之人。

  得了他們認可，這天蓬將來，便是有了靠山了。

  若是落入劫數，若能及時呼救，少不得，會有混元金斗、如意金鉤來救！

  有此靠山，天蓬至少在金仙之前，無有性命之憂！

  ……

  紫芝崖前的情景，自是瞞不過三界有心人。

  特別，如今乃是大劫之前。

  這因果牽引之下，許多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截教倒是深情重義！」許多人見著，都是感慨不已。

  這求道之人，道心堅定，一路勇往直前。

  為了大道，一切不必要的東西，都被視為累贅。

  情義、善惡、道德，皆是累贅。

  故而，修行者，泰半無情無義。

  能如截教這般，闔門忠貞，同氣連枝者，真的是少見！

  可惜……

  這大道從來不講善惡情義仁善。

  故而，難免有人譏笑：「情義算什麼？」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昔日，十二祖巫，不也同樣同氣連枝，如今安在？」

  「吾輩修士，只求大道，哪論善惡？」

  此言一出，三界中人，都是沉默。

  確實！

  情義仁善，皆是虛妄。

  活下去，才有機會！

  一輪一輪的劫數，一次次的殺劫。

  從洪荒迄今，無數英才隕落，數不清的大能灰飛煙滅。

  故而，叛門不稀奇，背叛也不稀奇。

  倒是截教門人這般不離不棄，忠心耿耿的，反倒是奇事！

  ……

  通天教主，坐於上清寶殿之中。

  自也能感知到，那些宵小的議論。

  他呵呵笑了笑。

  「一群躲在洪荒碎片之中，苟延殘喘的鼠輩，也敢議論大教？」

  「這等鼠輩，哪知道統之妙？又如何知曉，同門之情？」

  「倒也是該給他們一個教訓！」

  「讓他們知曉，天地雖是不仁，但三界應當有情！」

  這也是截教大道的要求。

  須得留一分底線，須得留一點情感。

  修道，不是無情。

  修行也非是將個人好惡、情感，拋之腦後。

  那樣的人，太冰冷，太無趣。

  這更是聖人的要求。

  聖人為三界師，垂為天地榜樣。

  一言以為天下法，匹夫可做萬世師！

  當即，通天教主便伸手一抓。

  將華國的功德，接引到手（立國之後，道統已成，與聖人交感，自與禹余天匯聚，除了天降功德，天道獎勵外，再也不需要和過去一般，需以神通遮掩了，這也是道統的好處！）。

  須臾功夫，便接引來華國一月功德。

  足有三萬寸功德之光！

  聖人以神通，將這些功德之光凝聚、提煉，化作四團大小不一的功德光球。

  隨手一拋，便落向紫芝崖外，那波濤之上的三宵與趙公明。

  ……

  三宵與趙公明，磕頭哭泣著。

  忽地心血來潮，止住哭聲。

  便見著，四團光球，罩在頭頂。

  然後化作綿綿細雨，絲絲落入他們的神軀。

  「這是……」雲霄抬起那絕美的臉，激動萬分：「功德！」

  「老師恩賜的功德！」

  碧霄、瓊霄與趙公明，也都是驚愕萬分。

  頭頂的功德細雨，綿綿落下，滋潤著他們的神軀。

  竟讓這冰冷的神軀，有了一絲溫度。

  三宵和趙公明，自是不笨。

  連忙一邊磕頭謝恩，一邊專心致志的將這些功德之光，接納到神軀之中。

  功德，乃是三界最為重要之物。

  修為越高，就越需要！

  特別是對他們這樣肉身已死，元神已亡，只余真靈之人。

  功德就意味著希望。

  重塑肉身、再造元神，從而再次踏上道途，再次獲得問道的資格。

  綿綿的功德細雨，下了足足有一刻鐘之久。

  待得功德光雨停歇，三宵和趙公明，皆是歡天喜地的再次磕頭：「不肖弟子，安敢受老師如此厚恩？」

  他們當然知道，老師所賜功德，恐怕足有數萬寸！

  如此數量，幾乎堪比闡教道統全盛之時，人間數十年的所得了！

  尤其是趙公明，他對此非常清楚。

  畢竟，他乃玄壇元帥，掌著三界財神之職。

  雖未曾真箇履任，卻也可以通過因果，遙遙感知些大概。

  便是跟在這四人身後的天蓬，也是感恩不已的磕頭。

  天蓬，也分潤了一些。

  雖然很少，但也有百餘寸了。

  這就讓天蓬歡喜壞了。

  天可見憐！

  他飛升百餘年，還是第一次得到功德！

  當即就細細收起來，小心的藏到元神之中。

  ……

  「功德……」

  「足足數萬寸了吧？」

  「截教聖人……竟有如此多的功德？」

  見著紫芝崖前這一幕的三界大羅、准聖們，都是竊竊私語。

  功德……

  沒有人嫌少！

  特別是那些游離在各教之外的人。

  見著通天教主如此豪橫，這些人頓時動心了。

  「你說……我要是……能不能？」

  這念頭一起，剎那天地寬！

  便是各教之中，也難免有人起了心思。

  只要功德足夠，叛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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