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觀西牛賀洲種種,元始聖人不斷讚嘆。閱讀
只是如此匆匆一觀,元始聖人就知,此行不虛。
這西牛賀洲眾生,在西方聖人與諸佛菩薩教化之下,確實是佛根深種,宿緣早下!
那眾生皆是禮佛之心,無比虔誠,尊佛之道,無比勤勉。
有國王,窮盡國力,也要大修寺廟。
有王侯長跪佛前,日夜誦經,不理國政。
更有那苦行僧人,一步一叩首,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以凡人之軀,行走數萬里,只為見到真佛!
而那凡人,幾乎人人皆知,今生受苦,是因前世造孽之故。
故而,人人禮佛虔誠,個個尊佛如父。
於是,即使深陷囹圄,窮困潦倒,也不出怨言。
於是,縱然受盡折磨,渾身傷痛,也不會對佛有半句詛咒。
人人安分守己,個個從善而行。
真真是好教化!
確實是好道統!
就是可惜了……
元始聖人收回視線,看向接引聖人,嘆道:「道友之教,果然是別出心裁,甚為可喜!」
「就是……」
「這西牛賀洲人族,天生有缺,受魔祖影響甚深,難與南瞻部洲人族相比!」
南瞻部洲的人族……
元始聖人的眼眸中,閃現了鳴條上空的慘烈景象。
成千上萬,延綿不絕的凡人,從四面八方衝來。
「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聲聲詛咒,搖動九天。
九鼎落地,人皇隕滅。
波及三皇五帝,殃及天地。
南瞻部洲的人族,寧可與人皇同歸於盡,也絕不甘受奴役。
於是,即使是已經無限接近聖人,煉出了祖巫之軀,有金烏真身的人皇,也只能從蒼穹墜落。
而那些發誓要與人皇同歸於盡的凡人及那些跟隨這浪潮而來的妖族、水族、巫族們,即使在今天,他們的血肉早已經灰灰,魂魄早已經消散,真靈早已經粉碎,連骨骼都已經變成了石頭的今天。
他們依然詛咒著人皇,詛咒著一切與人皇相關的事物。
此恨綿綿無絕期!
身為聖人,元始聖人每次打坐,參悟大道,都能從大道之中,聽到那鳴條封印之中的詛咒回音。
「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每聽一次,聖人道心就顫抖一次。
作為天地主角,單個凡人,只是芻狗。
而一旦人族形成強大的共識,並且願意就此付出代價。
那麼,即使聖人,也可以拉下馬!
因為,屆時,攻守之勢異也。
成為芻狗的,是聖人。
這就是南瞻部洲的難纏之處。
此地人族,太過桀驁!
從人皇會元開始,便讓諸聖頭疼不已!
而偏偏,聖人道果,只能在南瞻部洲才有成熟的可能。
因為,其他部州,底蘊不足。
最多只能孕育帝朝。
像是西牛賀洲,王朝就已經是極限。
而南瞻部洲,曾孕育聖朝!
夏后氏人皇甚至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傳說中的天朝範疇,以九鼎凝聚人道聖人真身。
所以……
西方教在西牛賀洲種種,也就是看著好而已。
到了南瞻部洲,恐怕難免水土不服,甚至栽一個大跟頭。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惹得萬民沸騰,萬姓詛咒!
就像闡教從前構想的井田制。
一開始,也是非常好。
但忽然之間,就崩潰了。
人道反噬,極為迅猛,錯非是元始聖人早有算計。
人道反噬,就可能吞沒闡教道果,動搖大羅天的根基。
當然,這些事情,元始聖人豈會輕易與人說?
故而,元始聖人只是悠悠一嘆,便道:「道友道統,恐怕還須多多進益!」
接引聖人稽首道:「道友教誨,貧道銘記於心!」
「只是……」接引聖人微笑著說道:「不瞞道友,昔年封神劫後,貧道曾蒙人教聖人賜教……」
「定有化胡之策!」
「貧道與准提道友,正欲於本會元之末,趁天時令燃燈古佛寂滅,讓現在佛降世西牛賀洲,傳我佛門大道,誦我大乘佛法,救濟斯民,兼濟天下!」
元始聖人聞言,道心頓時一動,知道接引聖人所言,實屬事實!
人教聖人化胡,千真萬確!
於是,問道:「卻是不知,大師兄欲以誰人化胡?」
此乃大秘!
元始聖人想來,接引聖人恐怕未必願說。
不料,接引聖人呵呵一笑,就道:「不瞞道友,人教聖人所定,乃是昔年截教大師兄多寶!」
「本會元之末,多寶道友,將降生西牛賀洲,以傳我大乘佛法,普度世人,救濟斯民!」
元始聖人猛然睜眼。
「多寶?!」
昔年,萬仙陣中種種從眼前浮現。
萬仙陣,截教的殊死一搏!
通天除了混元拂塵外,用盡了一切底牌!
連六魂幡,也被請出。
欲以那先天至寶,詛咒聖人,將聖人從無聲無色無形的混元之境,大落下來,化作芻狗!
哪怕只是一瞬。
也可藉此翻盤!
然而,決戰之時,長耳定光仙卻盜六魂幡叛逃,從此遁入西方,最終卻因窺伺碧游宮,而為聖人清理門戶。
而在萬仙陣之前,誅仙陣中,截教大師兄多寶,就已為人教聖人所擒。
其後不知所蹤!
元始聖人一直奇怪,這多寶去了何地?
原來卻是成了人教棋子!
元始聖人頓時嘿嘿的笑了起來,道心極為暢快!
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出言譏諷。
譏諷自家那位師弟。
「汝視弟子為手足、衣缽,而弟子卻屢次三番叛汝!」
「走錯路了呀!」
「通天!」
截教門下號稱萬眾一心,忠貞不二。
看上去,也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封神劫中,殺一個截教散修,常常拔出蘿蔔帶出泥,惹來無數仇人。
但實際上呢?
截教嫡傳,隨侍七仙之一的長耳定光仙叛門盜寶。
另一位毗盧仙也不遑多讓,直接成了西方佛陀,幫助西方鎮壓著昔年同門。
如今,連通天一手養大,視作衣缽弟子一般的多寶,也甘願成為人教棋子。
而且,看樣子,當年誅仙陣內,多寶是故意迎戰太上,故意為太上所擒。
這就意味著,多寶早已經向太上投誠。
為此,多寶不惜獻上了投名狀,甘願成為了聖人棋子!
想著這些,元始聖人的道心,就無比順暢。
要不是顧忌著,那通天如今,乃是喪家之犬,貿然譏諷於他,必然被感應,必然惹上新仇。
元始聖人已是要直接公開嘲諷了。
但,聖人臉上的神色,卻是不再掩飾。
他微笑著,與接引聖人道:「原來,多寶師侄,還有這個福分!」
「既是如此,多寶證道之日,貧道定然來賀!」
當然要來恭賀了。
還要大張旗鼓的送禮。
讓三界皆知,三界都明白此事。
截教大師兄,叛門而出,投身西方!
他倒要看看,碧游宮還有什麼臉面,來與門中弟子,說什麼有教無類,講什麼不拘一格!
你自己教的衣缽弟子,都叛門而出。
你還能堅持你的道?
通天這個人,可不像其他聖人。
元始聖人很清楚,通天很容易被激怒。
他脾氣太暴躁了!
「最好,氣的通天再閉關一千年!」元始聖人如此想著。
他也明白了,接引聖人為何要和他講此事。
更知道了,西方教為何肯答允人教聖人的要求。
簡單。
依然是為了道統和道果!
現在,西方既有闡教燃燈、普賢、文殊、慈航,也有截教多寶、毗盧、定光。
以多寶的威望,一旦證道為西方現在佛,就可從容收拾和收復那截教散修,讓其皈依西方。
於是,便可化解大部分昔年因果——別人都心甘情願了,截教聖人再有脾氣,也只能看著。
師出無名啊!
而西方,則兼容闡教、截教之道。
在過去佛燃燈,現在佛多寶的保駕護航之下,西方大興,就是這一兩個會元的事情!
而接引挑明此事,卻是不懷好意。
乃是在挑撥離間!
暗示元始聖人,人教聖人有著大算計!
元始聖人,雖不會上當。
但道心之中,對人教的警惕,也不免拔高了一些。
他甚至開始懷疑,今日西方之行,怕也是算計的一環!
於是,元始聖人忍不住掐指一算。
只覺因果正常,五行依舊。
但,不知為何,聖人道心,卻隱隱不安。
「不對……」元始聖人心中暗暗警覺:「不對!」
「吾出玉虛宮,而往西方,若太上果然算計了吾……」
「他便會利用這個機會,發動某些算計!」
「但,緣何因果如故?」
「等等……」
聖人指頭輕動著。
他發現了一個事情:懼留孫的元神,不知何故,消失於三界!
聖人急忙推算,腦後功德金輪顯化,照耀四方。
接引聖人與淨土的諸佛菩薩見著,也不疑有他。
以為是元始聖人,在推算多寶之事。
便都呵呵的微笑著。
太上算計,早就遮掩了相關因果,隱藏了昔年的一切。
即使聖人,也無法推算的。
因為那是天地玄黃玲瓏塔下的算計!
除非,元始聖人可以拿到開天斧!
以開天斧的威能,斬破天地玄黃玲瓏塔的遮掩!
又或者,從截教聖人手中借到混元拂塵,以道祖的至寶,破開迷霧,照見真相。
而這兩個至寶,都是不可能被人拿到的。
開天斧早已經破碎。
混元拂塵……
通天昔年在萬仙陣中都沒有用,又怎麼可能借人?
接引聖人和諸佛菩薩的笑容,被元始聖人看在眼中。
這加深了元始聖人的不安。
「果然……果然……這是算計的一環!」
元始聖人大驚不已。
太上,若果然與西方聯手,暗中布下此局,圖謀恐怕不小。
而懼留孫,乃是土德星君,掌著監天之事。
其與伯邑考,乃是闡教聖人,監視斗府的截教群仙的兩根支柱。
如今伯邑考轉世人間,接替的道行天尊,未曾真真熟悉北極紫微星的權柄。
若土德星君有失,等於闡教從此失去了對斗府的截教群仙的完全監視權。
得了自由,再無顧忌的金靈聖母,可以利用斗府做多少事情?
元始聖人根本不敢去想!
因為,斗府掌控和號令著三十六天罡,二十八星宿,八萬四千群星惡煞。
這幾乎就是昔年妖族天庭的周天星斗大陣的骨架。
事實上,也是如此!
斗府,便是昔年的妖族天庭的周天星斗大陣陣圖殘骸所余。
那群星惡煞與星官、星君、星宿們,則分別掌握著一部分周天星斗大陣的陣旗殘骸。
他們若聯手,幾乎可以重現昔年的周天星斗大陣三成威力!
若,有人再去火雲洞,找伏羲聖皇,借到河圖洛書……
元始聖人頓時嚴肅起來。
他催動自身神通,祭起盤古幡,認真推算。
元始聖人一認真,接引聖人與諸佛菩薩頓時沉寂起來。
他們也聞到了些不太對勁的味道了。
盤古幡,輕輕搖動。
聖人道法顯化,一根潔白無暇的白藕,顯化淨土,綻放無窮聖德,灑下無窮光輝。
無數景象,從過去出現在現在,為元始聖人法眼所見。
懼留孫在過去一個時辰的種種,映入眼中。
仙邸之內的懼留孫。
忽然匆忙出門的懼留孫。
畫面,最後定格在斗府之中。
「懼留孫下凡了?!」
「然後在下凡之後的剎那,其元神便失去了蹤影!」
「因果不存,天機混沌……」
元始聖人道心呢喃著,他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懼留孫,雖然修為不高,又在封神大劫為混元金斗重創,削去了頂上三花,落了胸中五氣。
好不容易緩過來,又在昔年鎬京一戰,為無當聖母一劍斬了一臂,從此道體有缺,若無機緣,得到功德靈藥,不然就難有寸進!
然而,懼留孫也是元始聖人門下諸弟子中,最受元始聖人喜歡的人之一。
因為懼留孫忠誠!
這位弟子,始終唯聖人馬首是瞻,任勞任怨,從無怨言!
所以,元始聖人愛其忠心,屢屢委以重任,又特別照顧,不讓他牽扯太多因果。
如今,懼留孫一下凡,便莫名始終。
錯非是因果顯示,他還活著,且毫髮無傷。
元始聖人此刻,怕是要動怒了。
「誰在算計吾?」
「又是誰出手了?!」元始聖人皺起眉頭。
接引聖人見著,連忙問道:「道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