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放下手中的手機，他輕聲道：「有趣！」

  徐吉告訴他，今日打殺了一隻妖鬼。

  得了不少靈草。

  便走到徐吉所說的房中，將那裝著靈草的紙箱子打開。

  裡面，有著一個個白色的透明薄膜，其中包著一株株形態各異的草藥。

  通天教主拿起一株人參。

  撕開那薄膜，一股淡淡的靈氣，便縈繞在鼻尖。

  通天教主用力嗅了嗅。

  確實是靈氣無疑了！

  雖然，遠遠無法與洪荒的洞天福地中生長的仙家草藥相比。

  只能算是一些在凡間的靈氣貧瘠之地生長的靈藥。

  譬如舊年的西牛賀洲，產出的靈藥。

  但，這也是靈藥了呀！

  「有意思！」聖人說著。

  此方天地，靈氣稀薄。

  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有靈草生長的。

  即使有，也必須是在某些靈氣自然富集的地方！

  而徐吉所言，那妖鬼是埋在地下陵墓之中的。

  即使風水比較好，卻也應當沒有特別之處。

  所以……

  「它們是妖鬼養出來的？」通天教主喃喃的說著。

  他想起了，在血海中的見聞。

  冥河麾下的魔將、魔王，除了那些已經隕落或者被西方教度化的。

  余者都在，一個不少。

  不是冥河，不是冥河的阿修羅。

  那麼……

  又是誰創造了妖鬼？

  通天教主還不得而知。

  但他已經確定，妖鬼就是人造的！

  而且……

  創造妖鬼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些靈草。

  在很久以前，這方天地的某人，創造妖鬼，來培育靈草。

  以人族血肉、神魂為養分。

  養出靈草，也養出靈氣。

  「只要他還活著……」通天教主說道：「本座就一定能找到他！」

  「哪怕死了，本座也能挖出他的屍骸，確定他的跟腳！」

  便丟下手中之物。

  他得去學習如何使用拼音與五筆了。

  …………………………

  時至正午，從前的陶家村，如今的柳城渡口前，人群漸漸聚集。

  上千名村長，都已經趕到。

  還有數十位土地，也都以土遁之術，來到了此地。

  河面上擠滿了水族精怪，遠遠望著，密密麻麻，連河面都被堵塞了。

  天空中，一隻只吉鳥盤旋。

  那些鷹怪，已經不敢飛天了。

  因為，現在天空上都是些祖宗！

  吉鳥、瑞獸，是天地的寵兒。

  別說是他們這些罪孽深重的妖族了，便是跟腳深厚，福緣極高的道德清福之仙，也不敢傷害。

  幾十隻白色的狐狸，坐在一個個半大孩子的肩膀上。

  嗷嗚嗷嗚的叫著。

  它們雖然還不會說話，卻能和自己的小夥伴，心意相通。

  混在人群里，贏稻也是目瞪口呆。

  這是他第一次窺見這沙水的真正全貌。

  吉鳥飛空，瑞獸與人比居。

  人道之樹婆娑。

  一時，人妖二族並於一處。

  彼此和諧而無礙！

  「這就是傳說中的道德教化大興之像啊！」贏稻在心中感慨著。

  便見著那遠方河面，無數陽光落下，幻化出花瓣，鋪成花路。

  騎著奎牛的聖人老爺，從河中出現。

  在眾人的矚目中，緩緩踏波而前。

  無數水族紛紛讓開道路。

  …………………………

  徐吉騎著水牛，踏著碧波，來到柳樹之下。

  早已經在樹下等候他的人，頓時紛紛稽首：「小人等拜見天尊！」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這些人。

  土地數十人，皆站在前排。

  都是過去的土地，被他的坐騎踩死後，百姓們自己選出來的。

  今明兩年，也都要陸陸續續開始換屆了。

  然後就是上千名村長與數百名鄉中官吏。

  看著這些人，徐吉搖搖頭。

  他原先還自我感覺挺好的。

  直到被陳克教授教育了一頓，他才明白，他這個草台班子，也就比原始社會高級了一點。

  說得好聽是無為而治。

  說得不好聽，純粹是放任自流。

  也就是這是神話世界。

  真的有著偉力！

  換一個世界，就這些人能把他的這塊地盤玩的烏煙瘴氣。

  而且……

  草台班子，完全沒有任何目標和理想。

  也缺乏統一的財政、民政、升遷體系。

  現在人少地廣，資源豐富，還算好。

  人一多，怕是就要矛盾叢生，各種事端頻發了。

  此外，這沙水河如今匯聚了數千水族。

  還有幾百從各地來投的妖族。

  這些傢伙，也需要定下規章制度來約束管理。

  不然，時間一久，同樣會惹出禍端來。

  只是，徐吉也明白，此事急不得，須得慢慢來才行。

  首先，他要做的是立約！

  於是，他說道：「本座今日召爾等來此……」

  「乃是有事相商！」

  他的聲音，慢慢的在整個天地之間迴蕩。

  雖然很輕，講的也很慢。

  但卻仿佛出現在所有耳畔一般。

  在旁觀者的視角。

  更時只聽著柳樹下的天尊開口，便有著無數陽光，從那柳神遮天蔽日的枝葉之間落下來。

  朵朵天花，仿佛在眼前綻放般。

  於是，所有都恭身靜聽。

  「本座要與諸位商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

  「立約法！」

  「無論人、妖、土地、河伯，皆當共守此約法！」

  「殺人者死！」

  「傷人及盜抵罪！」

  「人人平等，無得奴役、強迫他人者！」

  很簡單的三句話，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內容。

  「無論是誰，不管是哪一個……」

  「只要踏入本座之地，就皆當遵守此約法！」

  「不如法，天地人鬼神共擊之！」

  「爾等可有異議？」天尊緩緩問著。

  眾村長、土地，紛紛稽首：「謹遵法旨！」

  但，河中水族卻有些騷動了。

  人……

  它們可不算人！

  便是那些人群里的妖族，也隱隱有著不安。

  作為妖孽，身為精怪。

  人族修士，可是常常追的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宰殺之後，更會抽魂取血，煉化成寶物！

  因人族乃天地主角，偶爾殺上幾個妖族，居然半點罪孽與因果也不會沾。

  只有殺得太多，或者做了有傷天和之事，才會沾染罪孽與因果。

  如今，沙水天尊也是如此嗎？

  水族們情緒低落起來。

  妖族們也都沮喪著。

  但，他們能怎麼辦呢？

  這世道就是如此。

  人族是主角，萬物之靈。

  妖族、水族，不過精怪、妖孽而已。

  人族殺妖，天地懶得管。

  妖族吃人，自有因果、罪孽纏身。

  世世代代以降。

  大家也都習慣了。

  吃人，被人吃。

  殺人，被人殺。

  只不過，人族受天地鍾愛，所以大能輩出，妖族為天地所棄，只能苟延殘喘而已。

  卻聽著天尊又道：「卻有一點，爾等當銘記在心！」

  「本座眼中，人族是人，妖族是人，水族也是人……」

  「人人平等，便是妖妖平等！」

  「殺人者死，殺妖者亦死！」

  「傷人及盜者抵罪，傷妖及盜者亦抵罪！」

  於是無數水族抬起頭來，魚眼中一滴滴晶瑩的淚水滴落。

  便是那些蛟龍，也是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

  在岸上，百目忽然渾身顫抖，拉起自己道侶千足的手，就齊齊跪下去。

  「天尊慈悲！」

  「天尊慈悲！」

  無數水族與妖族，齊齊跪下，顧不得這裡的規矩，紛紛磕頭。

  妖族……

  水族……

  也能被視為人族嗎？

  也可以和人族一樣有著天地眷顧嗎？

  真的能平等嗎？

  雖然心中有著無數疑問。

  但，能夠得到一位天尊的承認，他們依然感激涕零。

  須知，如今的人間，妖族也好，水族也罷。

  皆是被正統仙神視為孽障的。

  那上界仙神與人間的仙種神裔，對他們是動輒打殺！

  卻見天尊微微伸手，灑出無數仙光。

  將所有妖族與水族，盡數扶起來。

  「本座不喜他人跪拜，也不喜他妖跪拜！」

  「一旦膝蓋跪下去，神魂也跪下去了……」

  「子子孫孫都跪下去了！」

  「謹記！謹記！」

  「諾！」眾水族、妖族流著眼淚，將這個事情牢牢記在心中。

  這時，天尊便問道：「爾等水族、妖族可願尊此約法？」

  「天尊慈悲！小的們願遵！願遵！」

  百目帶著人大聲喊道。

  無論這約法是虛情，還是假意。

  至少，在明面上，承認了妖族與人族乃平等地位。

  這對今時今日的妖族而言，簡直就是天籟！

  「善！」便聽天尊說道：「既然公議如此……孟白……」

  「弟子在！」一個年輕的男子，走出人群，稽首而拜。

  「著你將此公約，寫於白紙，張貼至各村、各渡口、各道路及各山下！」

  「弟子謹遵法旨！」

  …………………………

  徐吉看著孟白緩緩退下。

  他在心中暗暗點頭。

  這是陳克給他的第一條建議。

  制度建設，在他這樣的世界，如此情況下，是急不得的。

  他首先，要讓百姓有著『法』的意識。

  按照教授的建議：你的設定里，已經開始讓各村都在內部開始訂立村規村約，這是你做的最正確的事情！

  你應該在這個基礎上，再讓各方都來建立一個雖然簡單，但每一個人都認可和接受的約法。

  就像商君原木立信，也如劉邦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

  然後，教授就推薦了約法三章。

  並極為推崇。

  因為簡單、人人可以理解，朗朗上口，能深入人心。

  不需要花費太多功夫，也無須浪費多少時間，就能迅速在所有群體中普及。

  不過，人人平等（妖妖平等），卻是徐吉自己加的。

  有些東西，徐吉還沒有和陳克教授說。

  他是來埋葬舊世界的！

  故而，在一開始，他就要讓人知道。

  我們都是平等的。

  至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

  「掌教聖人老爺，不愧是掌教聖人老爺！」贏稻感受著，身周的炙熱氣氛。

  他看向那滿河水族。

  這些，沙水河伯在過去數個月招降納叛，甚至親自攻打後俘虜回來的水族。

  他們來自江河湖泊。

  有的甚至還是妖王！

  野性難馴！

  這些日子，在沙水之中，與百姓糾紛最多的就是他們了。

  但此時此刻，即使那些最桀驁，最頑劣的水族，也都是心服口服，淚流滿面。

  區區三句約法，便讓滿河水族歸心！

  可惜……

  贏稻明白，這依然是秦國學不來的。

  在秦國，或者說如今的整個人間。

  法，都是見不得人的。

  此乃周公所定！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也是仙種神裔們治理凡人，懲治妖族、水族的利器。

  你犯法了！

  知道嗎？

  哪條法？那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了！

  再BB，老爺我現寫一條，殺你全族！

  而仙種神裔們，當然是不受任何『法』的約束的。

  他們只受各自的家規管束。

  這就是刑不上仙人，禮不下凡人！

  仙神後裔，別說殺了凡人，便是將凡人當街虐殺，也只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至於妖族？水族？

  連問都不會有人問。

  所以，贏稻知曉，他回秦國後，恐怕也推不動這約法之事。

  秦國，雖非中原邦國。

  卻也有著飛升仙人之後，河伯、山神之族。

  想要撬動，難！難！難！

  不過，轉念一想，贏稻就又握起拳頭來。

  「若我能學得真法，練得無上神通！」

  「可與掌教聖人老爺一般！」

  「將秦國上下，打掃一遍，不就可以約法萬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