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將手裡拿著的手機放下來。

  他嘴角溢出點笑容。

  「這徐吉……要說他膽子大吧……卻是事事都與我說……」

  「要說他膽子小吧……」

  「萬民選河伯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有趣！有趣！」聖人評價著。

  確實很有趣，不是嗎？

  但通天教主不想干涉！

  一切都是徐吉的自由意志。

  順其自然，自然得其自然。

  強行為之，反而不美！

  在這個問題上，通天教主與太上的看法是一致的。

  對凡人，過渡干涉就是害他。

  凡人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可以做出選擇來。

  哪怕錯了也沒有關係。

  這一代的錯誤，會成為下一代的教訓。

  由之，生生不息，延綿不絕。

  雖然說那徐吉是頂著通天教主的聖人道體和法力在下界。

  但天道不也沒有意見嗎？

  便走到床前，拿起昨日沒有看完的《史記》繼續看了起來。

  春秋戰國，鐵馬冰河，從文字中撲面而來。

  ……………………

  沙水河的七月，生機勃勃。

  河堤兩岸的新式水車，越來越多。

  幾乎是三天一架的速度，在河岸邊更新。

  去年的舊式水車紛紛淘汰。

  但淘汰下來後，卻並未就此浪費。

  百姓們將舊的水車零件，改改還是可以繼續用到新車上。

  其他的邊角料，也沒有浪費。

  或作為燃料，或作為修補器物的備件。

  生產力極為低下的時代，哪怕是在神話世界，也必須勤儉持家，有效利用一切資源。

  這日，徐吉剛好結束了三天一次的講課。

  然後就給孩子們布置了一個作業。

  嗯……

  就是那個著名的雞兔同籠的問題。

  便起身，騎上水牛，來到了孟白在陶家村附近的山谷之中，建起來的池塘前。

  徐吉看向那些挖好的池塘里，泡著的一塊塊樹皮。

  便問著在此的孟白：「還是不行嗎？」

  孟白深深躬身謝罪：「天尊，弟子愚鈍，未能完成天尊的囑託，有罪！有罪！」

  「懇請天尊降罪！」

  徐吉看向那些被浸泡在池水裡的樹皮。

  它們已經泡了大半個月了。

  但依然是原本的模樣。

  並沒有如他在網上找到的資料所說的那般，會被泡軟。

  這些樹皮泡不軟的話，怎麼製漿？

  不能製漿，如何造紙？

  難道是……

  因為這個神話世界的樹皮特別堅硬的緣故？

  在造水車的時候，徐吉便發現了，在這個神話世界，樹木生長的格外高大。

  深山之中的巨木，通常都有數十米高。

  樹幹要四五個人才能環抱起來。

  樹皮堅硬如鐵，而如今的沙水百姓，自然不可能有鐵器和鋼斧這樣的東西。

  他們手中只有少數青銅器。

  就這，搜遍了沙水兩岸數百村莊，和周圍方圓數百里的山區、平原。

  也才湊了幾千件而已。

  徐吉這才知道，在人間，銅礦難冶。

  若無道法神通，以真火冶煉。

  便只能在坩爐中，投入香銅。

  一錠香銅，才能冶煉出數十斤青銅。

  鍛打出來的青銅器，也需要投入一定比例的香銅。

  才能使之成型！

  否則的話，以凡人的力量，根本無法讓青銅成型！

  而即使是拿著這樣的方法鑄造出來的青銅斧，也難以砍倒那些巨大的樹木。

  需要好幾個人，輪流砍伐，花費大半個月功夫，砍壞好幾把斧頭，才能砍下一顆樹。

  徐吉知道了這個事情後，便教百姓打造了青銅鋸。

  這才讓伐木效率大增，使得沙水河兩岸的水車製造速度提升起來。

  自然……

  樹皮要是硬如鐵，想要被水泡軟，恐怕就難了。

  還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也太迷信現代技術！

  這樣想著，徐吉便寬慰孟白：「與你無關……」

  「許是我記錯了！」

  「明天再挖一個池子……在池中投入些香銅，看看效果！……」

  「是！」孟白當即領了法旨，帶了人去挖了池子。

  然後，從渠道中引水入池。

  在池中投入了數錠香銅——如今，因為河伯基本上不需要香銅這種東西。

  李十三隻要有基本的香火，就能維持每日的行雲布雨之需。

  隨著各村的河伯祭祀香火，越發鼎盛。

  現在的李十三，甚至能有餘力，分出法力去根據各村需要，調節著相關水域的流速。

  這裡快一點，那裡慢一點。

  對河伯來說，只是一道法術的事情。

  整條沙水河，都在他控制中。

  於是，哪怕按照正常速度凝聚香銅。

  沙水河的民間，也一下子多了許多香銅。

  這使得民間的青銅器數量開始增加。

  甚至，開始有百姓，拿著青銅器耕地了。

  這在過去，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五天後，徐吉再次來到這裡察看。

  然而……

  結果只是好了一點。

  泡在池子裡的樹皮是軟了一點，但也只是軟了一點。

  想要將之搗成木漿，然後製成紙漿。

  需要的人力、物力，恐怕不是現在的沙水河百姓能承受的。

  即使做了出來，怕也沒有人用得起。

  徐吉倒是可以隨便伸手，就將這些樹皮統統搗碎。

  甚至，只消他的坐騎去踩幾腳，也能如此。

  可問題是……

  靠道法神通，終究不是個辦法。

  人民必須依靠自己。

  或者由人民來掌握道法神通！

  否則的話……

  徐吉清楚，必然跌入過去的循環。

  孟白慚愧不已，連連告罪，甚至有想要自我懲罰的意思。

  徐吉連忙安慰他，這事情與他無關。

  「許是這些樹皮不合適……」徐吉對他說道：「本座以為，這人間一定有著一種大量生長，各處都有，且比較柔軟的樹皮！」

  「你帶人去問問，到處找找……」

  「一種種樹木的去試……」

  「總能找到的！」

  這個時候，一個跟在孟白身後的家臣，卻是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卻又不敢說話，所以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態。

  徐吉一看就知道了，便與他問道：「你可是知道？」

  那人答道：「小人小時候聽老人說過一個傳說……」

  「嗯？」徐吉問道：「你且近前來說話！」

  那人聞言喜不自勝，來到天尊面前，便稽首道：「小人是巴國人，少時在家鄉，聽家鄉老人說……」

  「上古之時，有神獸曰：食鐵獸，以山中鐵竹為食，與蚩尤為坐騎……」

  「聖皇擊敗蚩尤，因逐鹿之時，幾為食鐵獸所傷，故而恨之！」

  「乃降下法旨，以神通將天下鐵竹，盡數化作青竹……」

  「令青竹之葉，軟而無味，使青竹之身，脆而無用……」

  「只能做些絲竹樂器……」

  「從此食鐵獸再不能從鐵竹之中，吸取庚金之氣……」

  「食鐵獸一族於是漸漸衰落，只能退居山陵，甚至為虎豹所傷！」

  徐吉聽著大喜不已。

  食鐵獸他知道，滾滾嘛。

  這個神話世界也有？

  而且，看樣子，在過去這食鐵獸是很威風的。

  但因為幫了不該幫的人。

  所以被人斷了糧食來源，從吃鐵的神獸，變成了吃竹子的萌物。

  但……

  滾滾的災難，卻是徐吉的幸福！

  而且……

  用竹子造紙？

  完全可行！完全可行！

  當即便問道：「你叫什麼？若你所言之事為真，本座要為你記功，將來天下人也都會感念你！」

  這人聞言，立刻鞠躬：「小人姓許，賤名雙鹿……實不敢辱天尊之耳！」

  「什麼辱不辱的！」徐吉親自上前扶起他說道：「你可知道，若你所說的事情乃是真的，你為天下蒼生立了大功了！」

  紙，是破除知識壟斷的利器。

  哪怕是在這個神話世界，徐吉也相信它一定能發揮奇效！

  天上仙神，地下修士有多少？

  徐吉不知道，但徐吉明白，他們的數量肯定遠遠少於普通凡人。

  許雙鹿聞言，立刻道：「小人豈敢在天尊之前撒謊……」

  「小人小時候就見過家中大人，從山上伐竹，然後製作竹簫！」

  這就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