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蔚海遊輪8
大通鋪內的煙火氣和瑣碎的日常,讓月纓纓有了些許迷離的感覺,這尋常人間觸手可及的平凡對她來講是那麼遙遠。
現實里的壓抑可遠沒有這輕鬆。
「真是荒謬。」月纓纓不禁笑著說。
苗花花正跟人吵得不可開交,聽了她這話,轉頭就學過去罵人:「真是荒謬!聽見沒?文化人的批評詞,你懂什麼意思嗎?」
眼看就要上升到肢體語言,唐曉趕忙拉著幾人走了。
路上她說:「花花, 你剛才也太衝動了,我真怕你跟那個女人打起來。」
「我那還不是氣不過……」苗花花心裡彆扭,但仔細想來也是有點後怕,畢竟那女人身後站著好多追她的男人。
「她到底哪裡好了?能勾搭那麼些男的!要我來說,我比她強一百倍!」苗花花扭著腰肢,「像我這樣又年輕、又漂亮、又會唱曲的, 才是他們應該追捧的人!」
唐曉無奈搖頭:「你怎麼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咱們是青鳥女子,跟公司簽的是賣身契,情愛之類的事從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被人喜歡又如何?都是假象。
想要恢復自由身就得拿大筆錢財去換, 這筆錢的數字對尋常青鳥女子來說是遙不可及的。
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六十歲的時候,請公司看在自己年長的份上放她走,但一個孤家女人到了六十歲,老無所依的,離了青鳥區又能去哪裡?
戰亂年代失去雙親,被公司拉了一把,這恩情,無論想不想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把目光放在男人的喜愛,男人的追捧上,不是不想自己闖一番天地,只是這個時代讓她們無法選擇,在這個環境下,能夠找點法子安身立命便算圓滿,摒棄理想才能快樂,要再多的追求,也只能是徒增悲傷。
「哎, 如霜!」苗花花湊到她跟前道,「聽說你喜歡百里少爺?還發過誓非他不嫁,為他獨留閨閣一生呢!」
「我?」沒想到這個柳如霜竟如此大膽,想起薄言君就是百里公子,月纓纓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苗花花像是貓抓到了老鼠,起鬨道,「你真純情!也太膽小!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打包了自己送到百里少爺床上去!」
「別瞎說!」月纓纓嬌嗔一句,認真道,「我才不是那樣的女子,再者,若兩情相悅,這種事情只能敗壞情感根基,我要真心悅他,求的是兩人琴瑟和鳴,心意相通,絕不會是跟肉體纏綿扯上關係。」
「喔——」三人曖昧的看著她,皆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你們幹嘛!」月纓纓本想教導幾句,可惜局勢對她實屬不利, 反駁也無效, 只好嘆了口氣, 作罷。
「不過話說回來,你喜歡他哪裡啊?」苗花花又道,「我可是聽說這個百里少爺脾氣特別古怪,而且心狠手辣,對下屬非打即罵的,傳言還殺過人呢!」
問題一出,關於薄言君幾次救她於危難的場景,便浮現在腦海。
「傳言不可信。」月纓纓道,「他是性子冷,還總不在乎生死,對他人不假顏色,但我知道,那是因為經歷了一些,不得不讓他封閉內心的危險,才迫使他無欲無求。我能感受到他的好,我也看到他笑過,在他身邊,我總是能感到安心。」
社長是第一個保護她的人,是第一個和她有肢體接觸的男人,是第一個會擋在她身前將她拉入懷中的人。
她知道,是生存遊戲讓他變得冷酷,但他絕沒有因此變得無情。
「他堅韌如長松,清冽如甘泉,平靜而耀眼,對我來說,他只是待在身邊,就能讓我高興。」
她不願再看著薄言君去冒險,她想一直留他在身邊,所以,她才要加倍努力,好好表現。
月纓纓笑著說完,又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後知後覺地捂嘴。
苗花花覺得她沒救了,邊搖頭邊說:「還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唐曉擔憂地看著她:「咱們所了解的百里少爺,是不是兩個人?」
墨纖抹著淚痕:「太感人了!你居然為了百里少爺,改變了你的三觀!」
「我!」月纓纓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的種種行為在三人看來,儼然成了戀愛腦。
她只好說:「我不是覬覦他,我只是認為他很完美,若換作你們來面對這樣的人,反應肯定比我還激烈!」
「你是說,你只是崇拜百里少爺?」
「嗯……好像也可以這麼說。」
三人相視,墨纖道:「可這在我們看來就是喜歡啊,崇拜只是針對他身上的某個好,你這是想要他整個人!」
「誒?」月纓纓竟被問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
墨纖又道:「你仍在閨中時,沒有傾慕的男子嗎?我聽主管說,你來青鳥區之前,是個戲班子班主的女兒,肯定有不少人追的吧。」
唐曉道:「你長得好看,又知書達禮,性子溫善,成年之前的生活一定很美好。」
「我……」月纓纓努力回想19歲之前的日子,可惜只得到一片空白,她記得她有父母,但記不起父母的模樣,更別說其他生活的碎片。
根深在腦中的只剩下賣力謀生的記憶,痛苦而疲憊。
她只好苦笑著搖頭:「並沒有。」
「那這還算你情竇初開了?」墨纖笑著對她說,「怪不得你不知道這份心意算什麼,這不叫崇拜,這在我們看來就是喜歡。」
「就是喜歡?」月纓纓不自覺的蜷縮手指,因手裡捧著洗漱的盆,她差點就要把盆沿捏出痕跡來。
「我……喜歡社長?」
她在心裡默念這句話,頓時緊張的路都不能走,臉燒的難看,趕忙別過臉去找涼快的地方吹。
「我喜歡……社長?」
「我喜歡社長?」
「我喜歡社長!?」
月纓纓感覺呼吸都堵得慌,張大嘴痛快舒氣。
「可是啊,如霜,我挺擔心你這段感情的。」唐曉發愁,「因為你印象中的百里少爺,跟我們印象中的實在太不一樣,或許你還不夠了解他。」
「對!而且身份過於懸殊,百里少爺是不會娶青鳥女子的。」苗花花的話雖尖銳但有道理,「雖然咱們知道自重,可外面的男人都認為咱們是出來賣的,娶妻寧娶大字不識的村婦,也不屑看咱們一眼。」
墨纖也嘆了口氣:「是啊,身份鴻溝太大,就算是再可歌可泣的戀情,也要被現實給砸沒了。」
月纓纓聯想到在真實世界,她不過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卒,而薄言君早已功成名就。
據劉雪所講,他來自一個龐大的氏族,是族內的重要人物。
她一個連過去都沒有的白紙片,和他之間,註定有跨不過去的橫溝。
這種背景和柳如霜、百里言君之間何其相似。
「最重要的是,百里少爺很花心,如霜,你確定他愛你嗎?」
月纓纓愣神。
墨纖擔憂地對她說:「可別是他只想玩玩,但你卻認真了,情一字最難解,上流社會的痴情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對咱們來說,是絕對不能先主動的。」
月纓纓想到薄言君對她的保護,又想到他的提防和懷疑,又想到他只認為自己是可信任的聰明人。
「他……不喜歡我。」月纓纓心裡陣陣失望,三位姐妹也都為她神傷。
「不過,我喜歡他,他也肯對我好。」她笑笑,「他並不需要我,但當我成長到一定程度,他肯定會高看我一眼,這就足夠了。」
苗花花敬佩地說:「灑脫!你比我們這些就想搞男人的,思想境界高多了!」
「別瞎說!」唐曉嬌嗔道,「我可不想搞男人!」
苗花花不服:「是誰總在夜裡跟我訴說相思之苦的?別以為你有老相好就能裝純潔,你心裡指不定怎麼想跟他親嘴呢!」
「胡說!」唐曉臉一紅,揚手就追:「你給我站住!你不准這樣說我!」
蔚海遊輪第二夜,結束。
*
次日清晨,眾人接到通知,遊輪戒嚴了。
月纓纓知道是有關別西卜死了的事情,回想起來,疑點重重,就算是她也猜不出來用的什麼方法。
想不到,乾脆努力練習戲腔,閒著也是閒著。
就這麼過了一天,她都沒出一級客艙,連吃飯都是被人打包了送到嘴邊。
蔚海遊輪第三夜,莫名其妙的結束。
*
昨天一定發生了什麼。
月纓纓非常確信這點。
她想去探點消息,可是這戒嚴一直不解除,她無法出去。
問主管,主管也不知道要關幾天,就連原定明後兩天的演出,也暫時取消,另等通知。
越平靜就越是暗潮洶湧。
蔚海遊輪第四夜,在輾轉反側中結束。
*
第五天,月纓纓用了午飯,又跟著眾青鳥女子練習一遍《玉濮瓊漿》和《長憶意》,幾天下來她已用心學好每一個音節的指法,和她人的配合也愈發默契。
三遍之後,她提出要上廁所,被主管應允。
月纓纓放下曲譜,走到外面。
她是真想放鬆一下,但沒走幾步,視野內就進了個熟悉的身影。
庫克。
他居然偷穿了普通長工的衣服,戴著帽子,縮著身體鬼鬼祟祟的在走廊盡頭搗鼓著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