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春嬋站在門外喊了一句，她聲音不輕不重，但足夠房內的人聽見。
若是平常，屋內可能會傳來七少爺沒有好氣的呵斥。
但今日卻十分反常，半天過去，屋內依然什麼動靜都沒有。
春嬋不得已又喊了幾聲。
她不敢擅闖，七少爺的脾氣向來不好，貿然進去要是落得一個娟兒的下場就完了。
暮冬的陽光照在軒竹院主屋的門扉上，透過窗扇在屋內灑落。
春嬋皺了皺眉，往日這個時候，七少爺怎麼也該醒了，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早就進去伺候洗漱了。
但就這樣進去的話……春嬋在心底猶豫。
「你這死丫頭怎麼一直站在這裡偷懶？」似雲在院裡看見春嬋呆愣愣站著，像是在對著門扇發呆，便罵了她一句。
聽見似雲的聲音，春嬋的眉眼瞬間舒展開，她轉過身朝著似雲小跑過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
「似雲姐，少爺這會都還沒醒，這可怎麼辦好呢？」春嬋一邊走一邊問她。
似雲擰著眉，語氣愈發惡劣，「那你幹活去啊，管他幹嘛。」
她對著秦振的屋子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就離開了。
看到似雲就這樣離開，春嬋站在她身後氣惱地跺了跺腳，「可我們的活就是要伺候少爺晨起洗漱啊。」
似雲不再理她，也沒有停下腳步，嘴裡只顧著罵罵咧咧，「天殺的，活這麼多，就這幾個人怎麼幹的完？」
「府里也不再派幾個人來。」
見沒人再理她了，春嬋幾步又跑回了秦振的門前。
總之，還是得把少爺叫醒吧，她在心裡想著。
這般鼓起勇氣後，她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少爺？」春嬋一邊推開門，一邊喊道。
腳步邁進來的第一瞬，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屋內瀰漫著一股刺鼻血腥氣混合著其他的氣味，房間透著異樣的寒冷。
「少爺？」春嬋惴惴不安地又往前走了幾步，腳邊是被打翻的暖爐，爐灰灑了一地。
那灰里似乎滾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春嬋定睛看過去，焦臭的味道撲鼻而來。
她猛然發現那滾落在地的竟是人的手指。
「啊！」春嬋被嚇了一跳，連禮儀都忘了，後退兩步就摔倒在地上。
她抬起頭來，此刻一雙眼睛正與她對視。
那靠在床邊的是一具了無生息的屍體，皮膚發白，雙目死死瞪著前方。
他渾身的衣物被鮮血浸透，血淌了一地，一把匕首浸泡在幾乎乾涸的血液中。
袖口之外的手掌光禿禿的，糊著血，手指七零八落地散在爐灰里。
那怪異的味道赫然便是手指上的皮肉在火爐里燒焦的氣味。
秦振死了……
看到眼前的一切，春嬋無比悽厲地慘叫了一聲。
連屋外本要走開的似雲都被吸引了過來，她又罵道：「做什麼死？整日鬼喊鬼叫什麼？」
「似雲姐！」春嬋連忙起身朝她撲過去，躲在她懷中。
似雲攬住她，越過春嬋的肩，她看到了秦振悽厲的死狀……
「老夫人！薛道長死了！」一個侍從跪在秦老夫人面前稟告。
「怎麼突然死了？」她朝底下的人問道。
那侍從表情嚴肅，「今日一早，看守的人不知為何都暈倒了，等醒來便發現薛道長被一把匕首刺穿了心口，已經沒有了氣息。」
秦老夫人眉頭鎖起，眸光好似利劍，「讓你們好好看著人，人怎麼就死了？」
「真是一群廢物，要你們有什麼用？」她一揮袖便將桌前的杯盞掃落在地，碎片濺到那侍從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奴才們沒用，請老夫人恕罪。」他連忙叩了幾個頭，腦袋貼在地面上，不敢再看秦老夫人一眼。
漫長的靜默，秦老夫人胸脯起伏著，似乎被這件事情氣狠了。
正待她想說些什麼，屋外又跑進來一人。
是漪清，她腳步匆匆，一路大喊著，「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她撲通一聲跪到秦老夫人面前，表情怯怯，雙眼含淚，「老夫人……」
秦老夫人此時正在氣頭上，見她大吵大鬧不成體統，心底氣得慌，便呵斥道：「成何體統，一天天都沒點規矩。」
漪清膝行幾步上前，撫著秦老夫人的鞋面，神色憂愁，她臉上的淚痕十分明顯，「老夫人，咱們七哥兒他……」
聽到是秦振的事情，秦老夫人表情凝固，見漪清神色不好，她有些擔憂地反問起來，「好好說，七哥兒怎麼了？」
漪清有些吞吞吐吐，眼淚愈發止不住了，「七哥兒……七哥兒，他死了。」
秦老夫人被這話嚇得身子都軟了，沒支撐住就要往地上倒。
漪清連忙上前扶起她，抹著淚說道：「老夫人您別太難過，難過傷身。」
秦老夫人沒理會她這句話，扶著漪清的手臂就又問道：「你說七哥兒怎麼了？」
漪清看著秦老夫人的模樣，十分不忍心，沒再說出口。
秦老夫人不死心繼續追問道：「你說啊？」
接著她又自言自語般搖了搖頭，「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七哥兒明明好好的，怎麼會呢？」
「我要去看看七哥兒。」說罷秦老夫人便從羅漢床上起身。
她剛要走便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在地上。
漪清連忙緊緊地扶住她。
秦老夫人強撐起身子，身軀愈發佝僂。
漪清默默流著淚，一邊扶著老夫人往外走。
秦振的死，讓整個國公府都為之震驚。
有看見他死狀的奴才在背後偷摸跟人議論，「七少爺那死狀別提多嚇人了。」
「是啊是啊，我也看見了，可嚇人了！」
秦蔓菁這一路不知聽了多少這種言論。
「怕不是冤魂索命呢！」
秦蔓菁正從牆後路過，猛地聽見這番言論，她有些好奇地駐足。
「誒李媽媽，你是看見了？」一個小丫頭好奇地問她。
「可別提，看了會做噩夢的，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可別嚇得不敢睡覺。」李媽媽打哈哈，又不想接著往下說了。
「誒呦，李媽媽，你便說說吧。」那小丫頭扯著她袖口央求道。
李媽媽張望四周，見沒人便朝她低聲說道：「咱們這七少爺，怕是撞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咯。」
「李媽媽，你怎麼知道的？」那小丫頭扭頭看向身後，心裡有些發毛。
「說你蠢吧，你也真蠢，你也不想想軒竹院在這之前剛死了兩個人啊！」
李媽媽低聲說道，那聲音混在沙沙的風聲里，讓人不禁有些害怕。
那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反問：「誰死了啊？」
李媽媽點了點她的腦袋，「讓你平常多看多聽警醒著點，你就像個瞎子聾子……」
「自然是周福父女二人死了，聽說是我們七少爺親手打死的。你說說他們不找七少爺索命找誰索命？」
「所以七少爺的死狀才這般不尋常？」那小丫頭恍然明白過來，她輕輕拍了拍胸口似乎有些後怕，像是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般。
秦蔓菁站在牆後，便得知了這樣的消息。
周福父女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