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徑直坐在梨花鐫花椅上,對著林嬤嬤淡淡道:「坐下說。」
林嬤嬤搬了個小墩子坐在一旁,緊接著把她了解到的事情告訴謝氏。
謝氏一掌拍在桌子上,氣道:「王嬤嬤怕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嬤嬤勸道:「夫人別生氣,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如此不忠心的東西,夫人把她打發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林嬤嬤也是念著與王嬤嬤同出一府的緣分,才為她說幾句話。
謝氏不悅道:「自然要處理,包括那些背主的東西,你想個法子處理了,我的身邊,不能留下這樣的人。」
林嬤嬤一口應下,思忖著哪些人該賣掉,哪些人則丟到莊子上。
謝氏轉過話頭,道:「你覺得,槿兒心底是不是埋怨我與其父的?為何她不似嫿兒那般,對我們撒嬌依賴,如若嫿兒遇見這種事,早就在我們面前哭上三天三夜了,可槿兒在我面前,卻一點都不後怕。」
林嬤嬤細細斟酌道:「七小姐與八小姐雖是雙胎,我卻也聽說,許多雙胎生出來後性格大多不同,都是一動一靜的多,我瞧著槿姑娘性子內斂些,想來是體恤您呢,免得您太過操心。」
謝氏傷神輕嘆:「原是我虧欠了她,多操心一點也是應當的。」
「雖說她對我言語間還算熱情,但我總感覺她與我還是隔著一層的。不似我與嫿兒那般,是心貼心的。」
林嬤嬤見謝氏神情悲切,連忙「哦呦」倆聲:「夫人萬不可這麼想,血緣至親,是斬不斷,割捨不掉的,槿姑娘懂事可親,日子久了,也會和八姑娘一樣,對您以心換心。」
謝氏苦澀笑笑:「你可別安慰我,幾斤幾兩,我分的清楚,我只依心而行,做我該做的,盡我該盡的,但願,不是太晚。」
林嬤嬤眉頭一松:「可憐天下父母心,母子債,誰欠誰的,說不清的,夫人當初不得已,如若不這麼做,造成其他後果,夫人豈不是更對不起嫿姑娘。」
謝氏一聽,忽一陣後怕,腦海浮現出傅嫿那花骨朵一般清靈的人兒,論樣貌,才學,德行,她的女兒是哪哪都挑不出錯的,回想起那些年日夜守著她、照顧她的酸澀日子,在看如今,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見謝氏聽進去了她說的話,林嬤嬤的心也落地,一生一死,雙雙活著,都是親骨肉,相信大多數人的選擇都會如謝氏一般,比起沉浸在愧疚中,不如要她想想選擇後的好處,二終究是大於一的。
在林嬤嬤將要交代傅槿一刀切的時候,王嬤嬤正好撞上槍口來求見。
王嬤嬤那天見到血腥的場景之後,覺得傅槿心狠手辣,看見她就發怵。
因此,她是特意來求謝氏要她回到原來的崗位的,王嬤嬤口不擇言,不僅把她貪生怕死交代了清楚,還把傅槿懲罰劫匪的事一咕嚕倒了出來。
謝氏聞言身形頓住,呼吸一滯,急忙道:「你再說一遍。」
王嬤嬤剛想在複述,林嬤嬤打斷道:「夫人,沒王嬤嬤說的那般嚴重,小姐這麼做,是因為那些劫匪行玷污丫鬟之事。」
王嬤嬤眼神一縮,她不信傅槿會為了幾個丫鬟大動干戈,畢竟她們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所以刻意渲染傅槿心狠手辣,至於為什麼,她都不想當她嬤嬤了,也沒必要幫她瞞著。
謝氏冷眼看著王嬤嬤,一言不發,王嬤嬤心裡犯怵,林嬤嬤叫人把王嬤嬤拖了下去。
「夫人,饒了我吧,夫人,看在我跟在你身後二十年的份上,在給我一次機會吧……放過老奴吧,夫人,夫人。」
謝氏吩咐林嬤嬤把那天的丫鬟小廝都找來問話,林嬤嬤得令退下。
一一問過話後,謝氏知道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心中震驚,靜靜坐在椅子上。
傅槿這一覺睡了一個時辰,池雨拿著熱帕子守在床前,一臉擔憂:「小姐,你做噩夢了麼,怎哭的這般厲害?」
「眼睛都有些微腫了,」池雨忙遞上帕子。
傅槿摸了摸臉,掌心帶著轆轆濕意,而後神情渙散看著陌生的房間,心裡頓時有些空落落的。
用熱毛巾敷過後,眼睛總算消腫不少,當歌服侍傅槿洗漱穿衣,順帶告訴傅槿,她五哥傅晏深與八哥傅晏明來找她了,此時正等在旁邊的書房。
傅槿腦海中浮現傅晏深張眉眼冷峭,面如冠玉的臉,傅晏明的氣質則更邪魅一些,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不知他們的來意,傅槿收拾妥當後快步走去書房。
推門而入,傅晏深正坐在桌前隨意看著一本遊記,他專心致志的模樣像會發光。
而傅晏明正在擺弄花架上花盆裡的梅花,梅花光禿禿的已經成了光杆司令,花瓣落了一地。
「五哥,八哥,抱歉,我來晚了。」傅槿笑容滿面,除了那微紅的雙眼。
傅晏深看著她微紅的雙眼,暗道果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突然來到陌生的環境定是不適應。
他放下書,言笑晏晏起身:「無礙,我們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你也別緊張,我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罷了。」
傅晏明嗤之以鼻,他明明是要去傅嫿那裡的,硬生生被他扯過來的。
傅槿笑著搖頭,見傅晏深與傅晏明喝水的杯子空了,連忙用心鎖往裡面添了一些茶水。
三人圍著桌子面對面坐著,氣氛一時尷尬,傅槿有些不自在,又不知該挑起什麼話頭,見傅晏深在喝水,傅槿也裝模作樣的拿起桌上杯子喝水。
傅晏明突然湊過來仔細端詳著傅槿,略興奮的說了句:「你與小八,還沒有我和她長得像。」
傅槿舉著杯子,被剛喝下去的茶水嗆了兩聲。
傅晏深重重的瞪了傅晏明一眼,傅晏明猶不自知,傅晏深沒好氣道:「不會說話可以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傅晏明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傅晏深轉頭笑道:「姐妹中你排行七,今後叫你小七可好,多年不見,從前只看過你的書信,你簪花小楷寫的好,這方硯台與狼毫筆算與你的見面禮。」
說著傅晏深從他的小廝紅雙手裡接過一個盒子遞到傅槿面前。
傅槿微愣過後開心的點點頭,她笑容如水蓮般明媚:「謝謝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