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布簾,身穿白袍的修士將劍插回鞘中, 他想了片刻舉步走了進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心中的那面鏡子上, 那一點白金漢公爵留下的塵埃輕輕地變幻著, 他踩在了危險的弦上, 因為他對聖佑者應該視為「髒污」與「禁忌」的凡俗產生了好奇, 而原罪就誕生在凡俗之中。早在導師嘆息的時候,那顆名為「好奇」的種子就在他心底種下了。
在孤寂的苦修中, 他偶爾會想起那個白骨與薔薇環繞的家族, 聞道他們開出的一朵朵罪孽之花。儘管那只是浮光掠影般的遐思, 但是罪惡的到底還是在他明鏡般的心裡扎了根,否則在迎戰白金漢公爵的時候,他也不會說出只要站過來,就放過他們的話。
白袍修士直覺, 如果自己想要拂去心中的灰塵,那麼就應該接下這個邀請。
帳中點著數根燭火,國王端坐在高背椅上,暖黃色的火光將椅背鍍成了迷離夢幻的金色。國王的銀髮垂落到肩膀上, 他被猩紅的長袍簇著, 過分年輕的面容被映襯得膚色素白如同雪。在他抬眼看來的那一瞬間,白袍修士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條惡龍正在甦醒。
弒龍者……惡龍……
白袍修士想著, 踏進了國王的主帳中。
國王面前的桌上鋪著一張世界之布地圖。白袍修士看到那張地圖上面有著不同的標記,勃萊西王國的領土上, 密密麻麻地有著許多宛若刀劍相交的符號。
在國王的對面有著一張空椅子, 白袍修士與國王隔著長桌遙遙相對, 在白袍修士的眼底有著聖火的影子在緩緩升騰。帳篷中寂靜得就像雪山將崩前的那一刻,白袍修士腰間的劍上火焰還沒有熄滅,只要有那麼一瞬間,白袍修士就能夠拔出劍去殺死國王。似乎有無形的氣流盤旋在兩個人身側。
片刻,白袍修士向前走了幾步,在國王面前落坐。
「我聽聞聖佑者是最虔誠的信徒,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冥思和對聖靈的禱告之中。」帳篷之外颳起了風,天空中的冷月被飄過來的烏雲遮擋了,國王遙遙看著坐在對面的年輕修士,「您明白這些地圖上標誌的含義嗎?」
「聖佑者本就是註定為神明奉獻一切的人。如果您不介意,請指教。」白袍修士身上的白色披肩垂著金色的流蘇,此時那流蘇正微微地浮動著,金光隱隱。
「這是屠宰場,你們帶來的。」國王將地圖推向白袍修士,「每一對刀劍相交之處,都是一個巨大的戰場,在那裡每一天都至少數百人死去。聖廷不是為了救世而來?你們的普世與救世就是將火與刀帶給信徒?費里三世與他的追隨者,以及他們的騎士也是虔誠的信徒吧。」
白袍修士低頭看那張地圖。
地圖上的每一對相交的劍都展開,化為了血與肉的碾盤。白袍修士不懂政治,但是這些天來他也看過不少反叛軍將領們商量作戰計劃的地圖,對聖廷的一些動作也有所耳聞。因此,在看到這張地圖的時候,白袍修士心中隱隱有著驚訝——羅格朗的這位國王地圖上標記出來的勃萊西戰場精準無比。
他是怎麼知道深淵海峽對岸的戰爭情況的?
「費里三世雖然是信徒,但是他犯了錯誤,宗座大人的決意只是為了使他懺悔改過。」白袍修士微微欠身,「神國的建立會讓聖歌傳播更遠,我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什麼理由?利益還是野心?」國王目光銳利如刀,「您自己也在動搖,不是嗎?否則您不會接受我的邀請。如果我是聖所的人,我不會讓您成為聖會的一員……您太過游移。」
「當初我的導師也是這麼說的。」白袍修士坦然承認,他的目光澄澈如稚子,「所以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請講。」
「白金漢公爵先生說我們不懂你們到底要的是什麼,他說我們根本不明白。」白袍修士的眼中浮起了疑惑,「榮耀,金錢,力量,權利……人的原罪起源於貪慾,凡所貪慾,我們皆能夠給你們。」
「會問出這個問題就代表你們真的不會明白啊。」國王嘆息,「牧羊人將鮮草賜予羊群,同時也持著鞭子圈出無形的柵欄。柵欄之內雖然什麼都有,但是那些都是假的,每一隻隨時都可能會成為祭台上的祭品。因此總有那麼幾隻頭羊想要衝出柵欄,到另外的天空之下,哪怕是活在懸崖峭壁上也無所謂。」
「你們將我們當成牧人,但與地獄同行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帳篷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涌動著洶湧的夜風,白袍修士注視著國王,「你們拒絕了聖靈的光輝,卻藉助著來自黑暗的力量。你們這樣難道不是將自己又投進另外的柵欄之中嗎?」
主帳之外的營地仿佛已經陷入了沉眠,士兵們似乎在一天的行軍之下已經十分疲倦,此時都陷入了夢鄉。巡視的士兵好像在很遙遠的地方。不遠處的萊西河河水湍流的聲音變得很遙遠,不真切得猶如這座帳篷已經與外面失去了聯繫,獨立在一個空間之中。
借著暗夜的掩蓋,粘稠的黑霧已經無聲無息地包裹了他。
「比如?」
國王微笑著問。
「比如您身後的那位先生。」白袍修士微微躬身,「那可是位了不得的存在啊,您知道他們都意味著什麼嗎?那是真正的災厄。」
在他躬身的那一刻,聖潔的火光瞬間從他的衣服上蔓延了出來,順著長長的桌布向前延伸。火焰遊走如蛇,桌面上的那張帶有密密麻麻標記的地圖「呼啦」一聲,彎曲起伏於半空之中,地圖上一對對刀劍標誌在火中顏色轉而變深。火勢「呼」地騰躍變大,將整個寬敞的國王主帳照得清清楚楚。
聖火的光是皎潔的白色,火光中一切好似都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聖輝。
在乳白色的光中,另外的一些東西就顯得格外地刺眼。
只見在帳篷地面上畫著一個巨大繁複的六芒陣法,兩個三角形以正反顛倒的位置交疊。在聖光的照耀下,這些原本十分隱蔽的陣法瞬間就暴露了出來,地獄與聖廷就猶如冰火般兩不相融。複雜艱澀的法陣使用了古老的語言,那些語言本身就攜帶著神秘強大的力量,但是人類是沒有辦法寫出這種文字。
它不屬於人間。
法陣上騰起了一道道黑色的霧氣,霧氣凝兒不散,在地面上穿梭遊走,閃電般地朝著白袍修士而去。
面對這些朝自己而來的黑霧,白袍修士一動不動,他只筆直地注視著國王。那些毒蛇一般的黑霧在靠近白袍修士的瞬間,就在聖光中消融了,什麼也沒剩下。反倒是國王面前的長桌上,聖火匯聚在一起,化為了一把利劍筆直地朝國王刺去。聖火凝成的利劍無形無質,凡人無法抗衡。
國王背後的高背椅陰影忽然一下子拉長,就像剪影一般。
一雙修長的手從國王背後伸出,在光劍距離國王的額心還有不到半隻手掌寬的距離時,那雙手握住了光劍的劍身。「咔嚓」一聲清響,由聖火凝成的劍破碎成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光點,散落了一地。
「禮貌一些,先生。」
隱匿在國王背後陰影中的魔鬼抬起頭,他以一個將國王圈在自己手臂中的姿勢,掛著微笑看向對面的白袍修士。
「不要碰別人的寶物……這是基本的禮儀。」
「果然……」
白袍修士喃喃自語。
「最古老的魔鬼之一。」
他的瞳孔中火劍與光劍的符文隱隱浮現,讓他的瞳孔呈現出一種非人的詭異之美。
在踏上羅格朗的時候,導師曾經給予他一個特殊的任務:
羅格朗有人已經墮落為異端,與地獄的古老魔鬼簽署了契約。他要趁那古老魔鬼的力量還未恢復的時候,將其封印,清洗成為地獄與人間橋樑的罪徒。
「……每一位傳說時代的魔鬼都象徵著一種災厄,越是古老的魔鬼所對應的災厄更加恐怖。他們掌握著不同的罪孽權柄……不要讓他們與人間的聯繫變得緊密,否則他們就能夠藉助任何一點微小的聯繫將自己的力量滲透過來……」
這是當年導師教導他時說的話。
羅格朗的黑死病被控制得太過於離奇,君王的觸摸不可能具備著解決一個城市瘟疫的能力。白袍修士從一開始就將目標鎖定在了羅格朗的國王身上,他同樣有備而來。
在踏進國王的主帳之前,他的手握在神聖之劍的劍柄上,感受到了帳中被隱藏得很好的一點屬於黑暗的氣息。
在光劍破碎的那一刻,地面上的陣法光芒大作,無數條黑色的鎖鏈飆射而出,將白袍修士周身的空間封鎖了起來。
「墮落者必遭清除。」
白袍修士厲聲說,懸掛於他腰間的劍自動出鞘,浮在了他的身前。距離他最近的那些鎖鏈在瞬間節節破碎,白袍修士伸手握住了劍柄。
國王與魔鬼以談話拖延時間,完成陣法的布局,他也一樣!
他同樣在拖延時間,以喚醒腰間的神聖之劍。
這柄劍,就是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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