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與為他效力的

  窗戶外風聲呼嘯,    天空中陰雲翻滾,蒼白的細細彎月在翻湧的烏雲中時隱時現。記住本站域名在魔鬼出現在房間之前,國王就感覺到了他即將到來的跡象。

  這與以往魔鬼到來時的無聲無息截然不同。

  他正在逐步變得無比強大。

  血腥味纏繞在魔鬼的身上,他是從百蟲之壁中最早爬出的古老存在,    殺戮與復仇使他的力量飛速地恢復。在蒼白陰冷的表象之下,    他正在朝著最初的形象逼近——那個象徵混亂,邪惡與廝殺的本相。

  國王透過窗外看著天空中高懸的月亮,    看著月亮前被狂風攜裹,    如海浪般的烏雲,想著一些距離如今很久的事情。

  在世界盡頭的荒石灘上,    林立著無數嶙峋的黑石,它們在大地上縱橫,    像大地的獠牙與利爪。白骨遍地,    厲風在黑石中哭泣。他穿過白骨,    穿過黑石,    穿過來自四面八方的疾風,走到了最深處。

  在那裡,    他見到了他要找的存在。

  契約簽訂的那一刻,    高空中狂風驟起,就像整個世界的風都匯聚到了那裡。濃墨般的烏雲在風中鋪卷,    轉瞬之間暗紅的天幕被群山般的黑雲充斥。層層疊疊的黑雲在風中快速地變化著形狀,    猙獰得就好像是所有被困死在世界盡頭的怨魂嫉妒著咆哮著,怒吼著要將能夠掙脫出這裡的魔鬼留下,將前來將魔鬼從這囚籠中帶走的國王撕碎。

  地面上的無盡白骨被卷著沖天而起,    如同接連天地的暴雨。

  無數怪物的憎惡怨毒充斥在黑雲中,雲從天空傾覆,探向地面。

  「滾開。」

  重獲自由的魔鬼露出冰冷的笑容,無數條銘刻滿古老經文的鎖鏈以他站立的那塊黑石為中心,在刺耳的摩擦聲中,沖天而起。

  白骨,黑雲與鎖鏈碰撞著,白骨成灰,黑雲倒卷。

  那是原本用來困住魔鬼的鎖鏈,在他重獲自由的那一刻,它們被他反過來侵蝕操控,與那些怨毒一起化為粉碎。

  黑雲消散,但是天地並未恢復。

  濃稠的黑霧帶著最可怕的邪惡氣息向四面翻湧而去,在鐵索的崩裂聲中,重獲自由的魔鬼展開雙臂,數不清的黑蝶盤旋著衝出地底。鋪天蓋地,都是淋漓的殺氣與恨意,對諸神,對整個世界的恨意。

  國王立在狂風之中,在那一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釋放出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黑蝶振翅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灌入他的腦海里,他將手按在劍柄之上,冷靜地看著發泄憤怒的魔鬼。不遠萬里來到這世界盡頭之前,他便已經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存在……以陰險狡詐著稱的地獄最可怕的魔鬼。

  「陛下?」

  魔鬼走到國王身邊,順著國王的視線,朝窗外看去。

  他漆黑的瞳孔凝視天空,翻湧的黑雲瞬間消散,風聲停歇,天空中彎月高懸群星重現。約林郡的夜晚恢復安寧。

  ……

  與人類相比格外蒼白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潮水一樣的黑霧安靜下去,黑蝶停落在變成細碎沙子的白骨之上,大地被邪惡覆蓋。在邪惡的正中心,新簽訂契約的君主與騎士面對面站立著,君主的劍出鞘一半,寒光凜冽,地獄騎士的身上還帶著淋漓殺意。

  他們僵持了一會兒。

  魔鬼身上的殺意收斂散去,他緩緩地將國王半出鞘的劍推了回去,然後鬆手後退一半,半跪在地上。

  為您效勞,陛下。

  ……

  魔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國王從交錯的記憶中回過神,他低頭去看桌面上的地圖。

  「對於聖地神聖軍來說,杜羅城和紐特城都是很好的立足點。目前聖地神聖軍中勃萊西舊貴族的兵力占據了一半,神聖帝國的建立天然打壓了他們,西奧爾德想要令這一部分兵力服從於他並不容易。在神座碼頭還未修完之前,調動聖佑者加入軍事行動,西奧爾德將這樣重要的棋子放上戰場,他的目標不會僅局限於一座杜羅城或者紐特城……」

  國王微微皺著眉,審視著地圖。

  「陛下。」

  魔鬼忽然打斷了他。

  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燭火光映照下顯得有幾分陰鬱。

  「您最近似乎情緒不高?」魔鬼以半開玩笑的語氣問,但他的表情分明不是那一回事,「我在地獄都能感覺到您的不高興……是有誰惹怒了您嗎?」

  國王意識到,魔鬼今天之所以帶著一身血腥氣都還未散盡就趕到人間,似乎不僅僅是為了教皇即將派上戰局的聖佑者們。

  還有其他的原因。

  魔鬼嘆了口氣,以一種抱怨的語氣說道:「您前段時間有夠悲傷的……我那時候都忍不住想離開地獄把人間一把火燒掉算了。我們的契約可是會讓您的情緒影響我的,陛下。」

  國王臉上的平靜忽然消失了,他站起身,後退了一步,臉龐隱沒進昏暗中。

  「他們註定離您而去,為您效力是他們的榮耀,而不是您的罪惡。再說了……除了我還會有誰始終站在您的身邊?」

  魔鬼走上前一步,帶著點仿佛漫不經心的微笑。

  「不要去為他們一直難過。」

  他伸出手,蒙住國王的眼睛,蒼白冰冷的手指按在國王的眉間,微微用力。帶著一絲陰冷和不忿地想要將疲倦與壓抑從國王的眉間抹去。

  「您這樣會令您最忠心的騎士感到憤憤不平的。我親愛的陛下。」

  他附在國王耳邊,身上還帶著從戰場下來的血腥氣,低聲說。

  哪怕披著最像人類的皮囊,他終究是位魔鬼,擁有著地獄生物的特性……邪惡,混沌且戾氣深深。往日裡他不介意在國王面前偽裝得無害一些,但在人類的皮囊之下,始終是地獄的怪物。

  「公平些,陛下。」

  魔鬼說,低頭去親吻他的君主。

  國王再一次意識到——

  他的確釋放出了一個最可怕的魔鬼,而這位魔鬼正為他效勞。

  ……………………

  陽光照在大地上,綿延的軍隊在多納德平原上行進。

  羅格朗中部的地形相對沒有南部那麼崎嶇,整體上較為平坦。但這只是從整體上來說,事實上在從中部海岸線向里延伸的這一片區域中,地形以平地和丘陵為主,地勢自西向東微微傾斜。小型山脈呈現縱向平行分布,平原夾雜在丘陵與山脈之間。

  韋斯特展開一張由牧師提供的地圖,努力地根據地圖上的圖標來確認自己的行進路線。

  夏天已經過來,但是初秋時節還殘留著些許悶熱。韋斯特穿著厚重的鎧甲,額頭上滿是汗水。

  「見鬼的天氣。」

  他嘟噥著埋怨著,反思自己為什麼不在勃萊西……不,現在應該成為神聖帝國的領地上好好享受美酒與情人,而要來這盡出瘋子的羅格朗受罪。

  好吧,還是因為那該死的神聖帝國,該死的西奧爾德——這話他不敢直接說出來。

  韋斯特是這一支前進的神聖軍的指揮。他原本是勃萊西王國的一位公爵,領地面積廣大,且在勃萊西富庶地帶。不過,自從勃萊西王國變成神聖帝國之後,他這原本就算是勃萊西國王也必須加以尊重的公爵大人,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

  韋斯特公爵之所以參加神聖軍運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神聖帝國皇帝,教皇西奧爾德是個強勢冷酷的掌權者,在他統治下的神聖帝國,韋斯特公爵找不到讓自己恢復以往地位的辦法。而這次神聖軍運動是一次絕無僅有的好機會。

  他決心通過這次神聖軍運動讓西奧爾德明白,哪怕現在是他統治神聖帝國,但是離開了他們這些貴族的武力支持,西奧爾德也不過只是個空頭皇帝,想要長久地統治勃萊西,就必須依靠他們的力量。再退一步說,就算沒能使西奧爾德對他們讓步,恢復他們的地位,他們也能夠在羅格朗上占領土地,收刮財富來彌補自己在「勃萊西」到「神聖帝國」變更中的損失。

  懷著與韋斯特相同意圖的勃萊西舊貴族不在少數,他們集結了一支數目不小的軍隊,參與這次戰爭。

  不過,現在,在前往杜羅城進軍的路上,韋斯特公爵就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無路可退,只能前進。

  韋斯特公爵確認了一下方向沒有錯之後,抬起頭看了一眼前方的丘陵,下令繼續前進。

  「聖主保佑,願我們能夠搶在神殿騎士團之前,順利攻打下杜羅城。」

  韋斯特公爵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

  ——最好讓西奧爾德那傢伙帶著神殿騎士團栽個大跟頭。

  他在心底又補充了一句。

  ………………

  在與韋斯特公爵率領大部分由勃萊西舊貴族組成的神聖軍前行的時候,在另外一個地方,神殿騎士團走在另一條行軍路線上,前往另外一個目標。

  在沉默威嚴的銀甲洪流中,有一輛設計精巧裝飾性與安全性並存的鐵馬車中,教皇西奧爾德正與自己的老友席塞安下棋。

  「韋斯特似乎另有目的,陛下。」席塞安一邊移動棋子,一邊說。

  「我們要以什麼樣的手段,使不馴從我們的人服從於我們呢?」

  教皇西奧爾德推動黑子的「馬」在棋盤上外斜走一格。

  馬被西奧爾德送到了席塞安的棋子前,席塞安順勢吃掉了它。

  「讓他們先吃一些苦頭。」教皇不緊不慢地自己回答。

  「比起赫爾和費里三世,您似乎更重視普爾蘭?」席塞安揣測著問。

  「是的。」

  「但他是最年輕的。」

  「普爾蘭……」西奧爾德說,他收手審視棋局,沉思片刻,又輕輕搖了搖頭,「這是位猶如怪物一般可怕的君主啊。」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補充。

  「真正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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