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淡淡藍霧仿佛在一瞬間被這雷霆般的轟鳴震散了, 樹林中的所有棲鳥同時驚飛而起,鳥群在將明未明的天空中嘶鳴著,士兵們吹響了死神收割的號角。Google搜索
「那是什麼?」
塔里聽見身邊的扈從杜納驚駭地問,他們的耳邊都是炮火的巨響, 兩側的山谷樹叢陰影之中, 亮起一道道火焰。
鐵彈破空而來,騎士們一邊竭力控制戰馬, 一邊奮力舉盾想要地方這陌生的攻擊。戰馬的嘶鳴, 騎士的慘叫混雜在一起,整個狹窄的山谷一片混亂。永恆騎士團的騎士一名接著一名從戰馬上栽倒, 一蓬接著一蓬的鮮血在硫磺,硝石的嗆鼻味道中飛濺而起。
「他們接受了惡魔的引誘!這些異端!」
永恆騎士團中有人驚恐地怒吼著。
天幕幽藍, 一枚枚金屬鐵彈從叢林中帶著巨大的呼嘯聲交錯而下, 堅固的板甲, 精美昂貴的鎖子甲在這些帶著巨大聲響的東西面前, 顯得脆弱得超乎騎士們的想像。他們揮舞著刀劍,徒勞無用地想要抵擋來自山谷兩側的攻擊。
「聖主啊, 羅格朗的手/炮……那還是手炮嗎?!」
塔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手/炮和大炮一樣, 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出現零星出現在戰場上了。[1]塔里也曾經在無望內海沿岸的軍事商人手中見過手/炮。但是近一米多長的手/炮在那時候只是被貴人們當作「新奇玩意」看待。
聖主在上!手/炮這種東西在戰場上不是還不如長弓和十字弓嗎?誰都知道它除了驚嚇敵人外一無是處!
然而眼下,出現在山谷兩側的手/炮展現出了與以往印象截然不同的一面。火舌在那些被傳統騎士嘲弄的笨重槍口噴塗, 火光之中, 騎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槍口的火焰照亮了埋藏在這裡的羅格朗士兵的臉,他們每一個臉上的肌肉線條都繃得像鐵像鋼。前排的士兵發射完第一輪鐵與鉛混合的子彈之後,就立刻撤到後面, 為第二排士兵讓出空間。彈丸交織,形成嚴密的戰線。
前後退路都被巨木封死的永恆騎士團不是沒有組織騎士發起反攻的衝鋒,但是迎著他們的是伴隨著巨大聲響的冰冷鐵彈。數百枝手/炮一起射擊時發出的聲音,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戰馬比人類更恐懼這種從未見過的噩夢般的進攻,還未衝上山坡,騎兵隊就潰散了。
塔里不得不呼喊著,讓所有人下馬,聚集在一起,借著戰馬,戰友的屍體,舉著盾牌結陣形成一個防禦圈。
幾乎所有永恆騎士都下意識地伸手按在胸前的十字紋章上,這些曾經對異端發動一次又一次冷血殘酷的屠殺的士兵,在這一刻幾乎要魂飛魄散。除了塔里,幾乎所有人都堅信不疑——羅格朗人一定接受了地獄魔鬼的邀請,只有在地獄魔鬼的幫助之下,他們才能夠通過恐怖邪惡的手段,讓原本戰場點綴的手/炮搖身一變,變成猙獰的死神鐮刀。
「準頭還是太差了。」
永恆騎士團認定中的「與邪惡同謀」的羅傑斯兄弟與軍事設計部部長勞爾先生站在視野較為寬闊的高地。勞爾部長拿著女巫眼鏡,羅傑斯兄弟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勞爾部長用女巫眼鏡清楚地觀察山谷中的戰場。
羅格朗第一軍事工業部門在地獄與天使正式開戰之前,就搬出了地獄。儘管有骷髏們的幫助,但軍事工業部門建立起來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有限的時間裡,他們改進過的手/炮和大炮只來得及武裝出一小股精銳。
「槍膛還不夠未定,子彈的軌跡難以把握。」
勞爾部長一邊大概判斷著各種數據,一邊迅速地指出眼下這批火/藥武器的缺點。
「你們新研發的三號火/藥穩定性比二號來得差,但是使用三號火/藥作為填充物的手/炮威力要比二號強百分之十……『蜥蜴』號手/炮出現一次炸膛,槍膛弧度有問題……」
在軍事設計部部長與化學家羅傑斯兩兄弟面對血肉橫飛的戰場如獲至寶,瘋狂做著各種記錄的時候,國王同樣在審視整個戰場。
永恆騎士團不愧是聖廷的精銳騎士團,他們迅速地用戰馬和同伴的屍體為自己砌起了一道臨時的防護牆。加上盾牌的抵擋,現階段還未徹底改善完畢的手/炮威力明顯開始下降。
對於這個結果,國王心中有數。
現階段的手/炮還不足以在戰場上造成真正恐怖的殺傷。甚至,如果不是山谷太過狹窄,前後退路已經被國王先行截斷,永恆騎士團人數眾多被迫聚集在一起,成為了天然的就算是瞎子也能夠命中的靶子,那麼手/炮的命中率將下降五成以上。
除非再經過更長久的研究,等到手/炮正式轉化為更便於使用的槍枝,否則眼下這個時代的手/炮單件兵器的殺傷值甚至要低於弓箭。[2]然而哪怕是最原始的熱武器,也天然具有冷兵器無法比擬的優勢。
弓箭在命中敵人之後,除非能夠像科雅射手那樣,每一箭都直取敵人的咽喉要害,使之當場斃命,否則總要些時間才能夠引發令人衰竭的內出血。然而由鐵與鉛製成的子彈在接近音速的情況下擊中騎兵,不僅能夠穿透堅硬的板甲,還能將金屬甲冑擊碎,甲冑的碎片在人體會形成新的參差不齊的傷口,使騎士在瞬間喪失行動力。[3]
看著手/炮對永恆騎士團的殺傷力逐漸下降,國王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開炮。」
已經接受過整整一個月訓練的炮手站在一口巨大由青銅鑄成的大口徑火/炮前,這是他們這次急行軍中唯一攜帶的物資。現在,是這一口被軍事設計部部長命名為「血薔薇」的大炮在戰場上展現威力的時候了。
本該像投石機一樣用於攻城的「血薔薇」被國王用在了這一場山谷伏擊戰中。
隨著導火繩燒盡,青銅炮膛之內的火/藥被引燃,所有人的耳邊響起了撼動山林的炮聲——仿佛整個山林在那一瞬間跟著顫動,樹葉簌簌而下,飛鳥散盡,人心肺皆寒。「血薔薇」就像是一隻古老的凶獸,而這一隻凶獸在今天踏上世界的舞台,它對著過去的舊時代發出了第一聲滿懷戰意的咆哮。
青銅炮口噴出耀眼的、奪目的火焰,軍事設計部和火/藥研究部的那群瘋子們聯手研究出來的重型炮彈拖著火光與硝煙砸進了永恆騎士團聚成的防禦圈。舉著鐵盾的永恆騎士們甚至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們的耳朵在炮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嗡嗡作響,頭暈腦脹。
他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尋覓著這古獸咆哮的聲音來源,而在他們抬頭的那一刻,他們看到了拖著火焰尾巴朝自己砸落的「流星」。
「血薔薇」在砸進騎士團人群正中心的瞬間爆炸。
塵埃、鐵甲碎片、血、人的殘肢……
所有這些東西被高高拋起,仿佛山谷中綻放出了一朵妖冶血腥的花。
能夠炸穿厚種的城牆的炮彈落在人群里會產生怎樣的殺傷力?
這個問題塔里以前不知道答案,但是在生命最後一刻他知道了。
那是猶如人間地獄一般的恐怖屠殺。
由血肉之軀構成的城牆在這一刻被毫不留情地撕碎,炮彈在人群正中間爆炸,整個防禦陣營在瞬間化為烏有。炮彈落下的地方,土地變成了血色,原先站在那裡的人已經化為了零碎的屍體,大地瓢潑血墨。
如果說之前的手/炮還只是讓他們感到恐懼,那麼「血薔薇」在人群中綻放,則是徹底摧毀永恆騎士團的認知和理智。
他們甚至不知道眼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引以為豪的勇氣和武力在此時變得一文不值。他們覺得這是聖主對他們的懲戒!
這些能夠放火燒毀一座座異端鄉村城鎮的騎士們再也無法維持防禦的陣型,他們要麼瘋了一般地四下潰散,要麼扔掉了手中的刀劍,跪倒在地,高聲投降。
莫爾看向國王。
鐵炮本身和炮彈都十分沉重,他們這一次馳援約林郡無法攜帶更多,剛剛那一枚其實就是他們這次唯一攜帶的「夜薔薇」炮彈。除此之外,手/炮的瞄準度在永恆騎士團不像剛剛那樣聚集在一起,四散而逃之後,也成為了一個問題。
太陽從地平面上升起。
陽光掠過樹林,落進鮮血與塵埃混雜的山谷。
面對永恆騎士團的潰逃和投降,國王抽出了腰間的劍,向下一指。
早早堵上戰馬耳朵的羅格朗騎兵從山谷兩側出現,在刺目的陽光下,他們包圍了傷亡慘重的永恆騎士團。不論是無心再戰的潰逃者,還是放下刀劍的投降者,都迎上了殺氣騰騰的騎兵與冰冷的刀鋒。
戰馬踏踏而過,刀劍起落。
這就是國王的回答:
——羅格朗拒絕接受永恆騎士團的投降。
以牙還牙。
血債血償。
作者有話要說: [1]關於中世紀早期大炮和火/槍的使用,在地獄軍事工業部門時有做解釋,可以前翻查找。
[2]美國學者杜普伊計算出了不同時代兵器殺傷力的理論指數,火繩槍和滑膛槍的數值分別為10和19,遠低於十字弓和長弓的33和36。火/槍技術的性能決定了它在戰場上的射擊目標不是個體,而是對密集群體進行掃射。
[3]張揚. 中世紀晚期歐洲火藥武器發展初探[j]. 首都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s1):185-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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