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山上靈二

  一名弟子被禁止參與真君的課,這就相當於被真君所掌之峰永遠排斥。

  太虛劍府總共七十三峰,今後對於蘇非煙來說,只剩七十二峰。妙繆真君劍、法雙修,於劍修的果敢堅毅之中也有法修的仁慈,她的仁慈不是對著蘇非煙個人,而是對整個太虛劍府的未來。

  妙繆真君金口已開,此事已成定局,更何況此地另一位芷弱真君也對毫無異議。

  今日曆練,弟子們都受了些傷,妙繆真君和芷弱真君派人送傷勢稍重的弟子回去休息,其餘傷勢稍輕的,妙繆真君也讓他們回去,芷弱真君叮囑大家回去不得舞刀弄劍,至少在傷勢好了八成,運轉靈力時不會感到丹田滯澀、胸悶氣短時再投入修煉。

  言畢,芷弱真君派人給每位弟子各發放了一顆養靈九花丸,讓他們帶回去服用。

  雲棠也得到了這樣一顆養靈九花丸,圓溜溜的褐色丹藥在她手心,丹藥表面還有幾道銀色紋路,有丹紋的丹藥都是上品仙丹。

  雲棠珍惜地將丹藥握在手裡,感覺像握了一座城。魔域資產不豐,哪怕是能培育夜梟和黑夜的組織「曉」,殺人越貨的業務都已經開到修真界,但是在魔域,他們獎勵這樣的靈丹,也只會獎勵給組織中的頭號夜梟、頭號黑鷹以及頭號獵殺者。

  他們的丹藥好用嗎?的確好用,命換來的。

  雲棠握緊養靈九花丸,心中喟嘆,還是正道的光好,弟子受傷了還能給藥給時間養傷,這要是魔域,發現嚴重瀕死的傷,能不能從別人手裡活下來都兩說。

  「師尊、芷弱師叔……」雲棠她們走出去時,擦肩而過小跑進來一個妙檀峰的弟子,他朝兩位真君行禮過後,氣喘吁吁道:「劍冢出了事兒,宗主叫所有峰主都去劍冢候著。」

  「劍冢怎麼了?」妙繆真君厲聲問道,先是真武境內的血猩獸入魔,再是劍冢出事,今年難道是多事之秋不成?

  那弟子喘了兩口氣,露出個笑:「是劍冢所有的劍,剛才全都劍身翁鳴,拔地而起,在空中盤旋,像是要認主一般。宗主不知道這些劍要做什麼,也怕寶劍下山,若是認了別人為主,就得讓那人拜入我劍府門下,若是寶劍欲認奸人為主,則先殺奸人。」

  他長喘一口氣:「現在宗主擔心那麼多劍的鋒銳劍氣,弟子們抵擋不住,請師尊和師叔前去鎮壓。」

  太虛劍府劍冢里的劍都是真正的寶劍,之前的主人身死後,寶劍不願再擇主,便自封於劍冢之中,等候有緣之人。

  妙繆真君和芷弱真君對視一眼,二人駐顏有術,一個英氣一個柔美,眸中俱浮上驚訝,當即一個甩袖衣袂翩翩趕向劍冢。

  二位真君離開,其餘弟子也跟著走出妙檀峰,劍冢寶劍擇主的事情就像一顆石子投入眾人心湖,一圈圈地泛起漣漪。

  「劍冢寶劍擇主?我也想去看看,若能得一貼身寶劍……」

  「你還是等等吧,劍冢暴動時你能靠近?想必要等諸位真君將暴動的靈氣劍氣先鎮壓下來,別人才能靠近。我們還是先等等,先把傷養好,否則這副病歪歪的模樣,哪怕去了寶劍也看不上咱們。」

  這人說得有理,不少人當即決定回去快些養傷。

  他們也記得雲棠的情,紛紛朝雲棠多謝道:「雲師妹,在真武境內真是多謝了你,若非你拖住那血猩獸,我們恐怕凶多吉少。」

  「是啊,到時候劍冢擇劍,雲師妹你瞧中的劍,我絕不和你爭。」

  眾人紛紛朝雲棠道謝,雲棠聽得劍冢暴動的事情,她目中的瞭然一瞬間閃過,之後又歸於和眾人一樣的疑惑。

  雲棠道:「舉手之勞。」

  她一一和道謝的師兄師姐道別,妙檀峰外人來人往,顯然都以雲棠為中心。

  蘇非煙幽幽地站在一旁,眉目清幽,薄薄的衣衫被風捲起,她沒有讓自己看向雲棠的方向,蘇非煙站得離眾人不遠,周圍卻自動像是有一個透明的屏障,沒有人往她這邊看過來,連他們走時,也自動忽略了她。

  沒有人能做到心無芥蒂地對蘇非煙,是,他們也的確判斷出錯,可是他們出錯的原因之一是蘇非煙給出了錯誤的信息。

  蘇非煙「好意」想要屠魔,可是,他們沒那麼多命陪她。她受傷了能呼喚自己的大師兄,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倒是沒見到她為他們想些辦法。

  蘇非煙不敢再去看那些弟子的方向,她悠悠的美目只盯著自己腳尖的方寸之地,可是那些弟子和雲棠的寒暄卻像是長了腳一般,飛到蘇非煙的耳朵里。

  蘇非煙有些難受,不想再待在這兒,她出了真武境後其實一直很得體,妙繆真君說去除她的名字,她也只是哭了幾滴淚,沒敢反駁。

  蘇非煙聲音輕柔,像是真武境的事情都沒發生過,和往常一樣對自己的幾位師兄道:「幾位師兄,我……我身體有些不適,先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這些之前哪怕對蘇非煙有些不滿,卻從未苛責過她、仍恪守同門之誼的師兄們只面色冷淡,稍頓一下,無人願意開口。

  蘇非煙的目光看向五師兄譚明,譚明已經是一臉冰冷和厭惡,眉頭緊蹙著,不願和他說話。四師兄荀炎也別開了眼……蘇非煙知曉自己今日出了錯,可是,她已經得到了妙繆真君的懲罰,若是這些師兄們能再給她一個機會……她們可是同門啊。

  蘇非煙望向藍成,藍成坐在一個丹朱峰芷弱真君提供的輪椅上,他見蘇非煙含淚望向他,自嘲地勾唇,指指自己的腿:「小師妹,你看我的腿,真武境內的傷勢在外面只會留下五成,所以我這腿只用養上一百天就好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其實我的腿已經全斷了。」

  藍成捫心自問,他沒有任何一點對不起蘇非煙的地方,他這個師兄當得難道不盡職?

  蘇非煙不敢直視藍成,可是現在她能往哪兒躲避呢?她只能看著藍成染血的下身,血腥獸的爪子在藍成腿上割開長長、發黑的口子,血淋淋的一片。

  蘇非煙越不開這個問題:「二師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從沒想過要連累你……」

  藍成聽到此話,更覺得是天大的笑話。他想到之前在金光獸山洞內,大師兄為了救蘇非煙,本能逃生,卻險些死在金光獸鉗下,這樣的大師兄後來是如何和蘇非煙生疏了的?不說別的他不知道的事,藍成猛地想到那日在金光獸山洞之內,雲棠和金光獸鬥起來,他們全都結劍陣去幫她,只有蘇非煙……她明明後來都有飛行出劍的力氣,但是當時,一劍未出。

  之前種種,藍成心粗,不大想得到,何況同門之誼擺在那兒,現在看來不過是笑話一場。

  藍成再沒有之前對蘇非煙的溫和,他冷冰冰道:「你沒想過連累我,是因為你滿腦子只想著要殺死血猩獸,我、小組內的其餘無人、還有其餘被你叫過來的師兄全都是你為了殺死血猩獸爭取的籌碼,我們的死活和你的目的比起來重要嗎。小師妹,你總和雲師妹比,認為誰偏心了雲師妹,我問你,雲師妹真拿我們當師兄看,你可真拿我們當師兄?我們的命只有一條,不是拿去為你換來榮譽的工具。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小師妹,是因為我是師尊的徒弟,但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藍成從未對蘇非煙如此說過重話,他深吸一口氣:「我今日之所以做這麼多,是因為我蠢笨,不會什麼面上一套、背後一套,今後藍某和你劃清界限,你再別來找我。」

  蘇非煙如遭雷擊,她已然有些頭暈,但是之前憐她幫她的師兄們,已然一個都不再理會她。

  蘇非煙擠出一個笑:「但,師妹永遠拿師兄當師兄。」

  說完這句話,她便踉踉蹌蹌離開,蘇非煙雙眼迷濛,幾乎看不到路,差點撞到走過來的雲棠身上,雲棠一個閃身避開被撞。

  蘇非煙未和她說一句話,就像眼裡沒有雲棠這號人,直接走遠。

  雲棠往蘇非煙的方向望了幾眼,然後真誠詢問師兄們:「你們的態度……就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們不怕被師尊找麻煩?」

  藍成師兄看起來是個沒有原則的好人,一出口居然這麼直爽。不過想想也是,師兄們頭上沒什麼壓著,要是雲棠這麼說,她爹娘一定氣紅了眼,能在碧天峰上罵她幾天不孝、無情、不聽話。

  藍成道:「找就找,師尊明察秋毫,也曾告訴我們大道隨心,難道還要我們曲意逢迎誰?」

  他說得對。正好雲棠也是這麼想的,今天的事情一發生,她也煩了蘇非煙,明面上蘇非煙很正常,一個人都不想害,只是想表現自己,但是她這可比真要害人的魔厲害多了,一出手就能無差別地害到所有人。

  雲棠縱然不會受人影響,但是也不喜歡旁邊總有人壞事。

  她和幾位師兄再說了幾句話就分開,雲棠回碧天峰上打坐調息,實際她想去燕霽的宮殿,但是剛才一過去,發現燕霽並不在宮殿裡。

  雲棠想到燕霽每次去殺人時對一切布局都了如指掌,心裡瞭然,估計是去踩點去了。

  雲棠安安分分在碧天峰調息身體,不出所料,她被紅著眼的雲蘇氏和沉默不言的雲河叫了過去。

  雲蘇氏紅著眼,非常憔悴:「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非煙也是我們的女兒,和你是什麼關係?她這手上、身上的傷你怎麼都不來告訴我們,要不是我看非煙一回來就撲到被窩裡去怎麼叫都叫不出來,我還不知道這個事。」

  她的手指快速、用力地扣著桌子,說幾個字就扣一下:「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來告訴我們?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蘇非煙被雲蘇氏抱在懷裡,已經哭紅了雙眼。

  雲棠毫不動容,她本來是站著,又自己給自己拉了條凳子,坐得離雲蘇氏和雲河非常遠。

  雲棠疑惑:「……她受傷,比我回來得早,為什麼要我告訴你們,而不是她告訴你們?」

  蘇非煙沒有長嘴嗎?雲棠真的好奇,為什麼她爹娘總能把不屬於她的鍋扣到她的頭上,她是長得就像一個鍋蓋嗎?

  雲蘇氏急道:「她傷了心、受了氣、心底委屈了,所以把自己給封閉起來誰都不交流,你也是個女孩子,你難道沒經歷過這種心情嗎?」

  雲蘇氏記得自己小時候,有時候在玩伴那裡受了氣,便傷心苦悶,回了家之後同樣誰都不想說,這個時候就需要姐妹來拉一把啊。

  雲棠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到自己有過這種經歷。她在魔域那會兒,被揍了或者被搶了什麼東西,但凡她沒死,她都會繼續下死命修煉,原本想的是,等到她比那人強之後,一定打得對方叫自己爹。

  可她後來也發現,魔域那種環境,人多於可用的資源,搶東西再正常不過。雲棠和敵人合作過,共同謀利,也碰到過過河拆橋或者半路反水的王八蛋,想和她比比誰的劍快。

  所幸,寒鴉鶴影,魔域鬼哭黃沙嶺的屍骨換了一茬茬,也還是她的劍最快,還很準,見血封喉,無人能逃過。

  都是過去的事兒,沒必要多想,踩著刀尖兒的輝煌別人看著可能會說一句精彩,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艱難萬險。

  雲棠真心實意回答雲蘇氏:「我從來沒有這樣過,理解不了。」

  受了傷不抹藥、不吃養靈九花丸反而躲在被窩裡哭,哭完自己個兒上藥也成,就當發泄情緒,但跑來怪別人,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等傻逼?

  「你……」雲蘇氏氣急,以為這個女兒是故意和自己作對,道:「你真以為你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

  「好了!」雲河不想再聽妻子尖利的吵鬧,他不著痕跡地指指雲棠手上的女神淚,朝雲蘇氏使眼色,好似在說:雲棠如今是聖祖寵著的人,又是金丹期,和以往不一樣。

  雲蘇氏只能硬生生將氣憋回去,抱著蘇非煙不再開口。

  雲河道:「……雲棠,事情是這樣的,非煙呢……因為一直以來都很優秀,真武境內她不是故意犯錯,卻的確讓一些弟子都對她有了些許意見,如果這個事發展下去,對非煙的發展很不好,說不得還會造成心魔。我和你娘這邊想了想,想讓你去當一當說客,在其餘弟子那裡、你師兄他們那裡,為非煙美言幾句,你們是姐妹,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你知道嗎?」

  雲河一開口,雲棠就懂了。

  她那雙明亮的眸子更亮,道:「爹,你早這麼說不就行啦?你和娘叫我來,先罵我一通說我不好,就是為了讓我心底覺得對不起她,也辜負了你們的期待,之後你們就可以藉機叫我在別人那裡為她說話,彌補過錯,對不對?」

  她爹娘這種行為,雲棠門兒清。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當場做下,從魔域開始到碰見燕霽時直接認慫絕不打架,她沒有錯。

  哪怕錯了,雲棠也不會覺得自己錯,因為對她來說,保持自信和直覺的敏銳比什麼都重要。

  雲棠這話說得雲河一愣,雲蘇氏眼裡閃過一絲不自然。

  雲河沉吟一下:「你想太多了,而且你娘說得也不是全錯,你去幫幫非煙,非煙天資好、你有聖祖寵愛,在年輕一輩之中,你們都算出色,姐妹同心其利斷金。」

  雲棠搖頭,藍成他們都能直接和蘇非煙劃清界限,難道她還是個拖泥帶水的人?

  雲棠再度拒絕:「爹,你在為一個人說話之前,要先了解事件始末。蘇非煙差點使得其餘弟子神智受損,藍成師兄更是險些雙腿殘廢,蘇非煙不親自道歉,讓我去美言,拿別人對我的謝意來補償蘇非煙,這種慷他人之慨的事情我不會做。」

  她直接起身,撣去身上的灰,不想再待在這兒:「而且,你們在這裡和我遊說半天,一會兒罵我一會兒勸我,可曾聽到她蘇非煙說過一句話?我也算是被連累的受害者之一,要是她不妖言惑眾帶著所有人回去,我根本不用去引白頭靈火猴,蘇非煙在我被罵時向我道歉了沒?」

  雲棠今日把話說得十分明白,她不喜歡每次爹娘都要拿蘇非煙的事情來煩她,早些說清楚為好。

  蘇非煙窩在雲蘇氏懷裡,聞言心口發涼,雲棠說的話就像是觸及了她不堪的內心。

  雲蘇氏聞言,想提醒蘇非煙給雲棠道個歉,這樣雲棠才會幫忙,可她低下頭,看到蘇非煙悲傷絕望的臉,閉上眼睛後,像一個快碎去的瓷娃娃。

  雲蘇氏登時不忍了,非煙這孩子過得苦,她怎麼好現在逼她?

  雲棠是雲蘇氏親女兒,雲蘇氏對她說起重話來理直氣壯得多:「都是自家姐妹,你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雲棠打了個呵欠,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道:「對,都是自家姐妹,我不幫忙也沒什麼,我走了,我還要去調息養傷。」

  她要去春水峰,比較清淨。

  雲蘇氏實在拿雲棠沒有辦法,心裡又氣又恨,雲河也著急,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培養那麼多年的蘇非煙一蹶不振,喝道:「你真要讓我們這麼失望?」

  雲棠已經走遠,沒聽到他們的話。

  雲棠去了春水峰,她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調息,將養靈九花丸含在嘴裡,慢慢運轉靈力。濃郁的晚霞越來越薄,黑雲布滿天空,只剩一層淺薄的紅紗,天漸漸黑了,黑雲把紅霞揉進懷裡。

  雲棠嘴裡含著養靈九花丸,這麼一打坐,便到了第二日,養靈九花丸已經全部吃完,嘴裡只剩橄欖一般的清香。

  雲棠忽然睜眸:「誰?」她又馬上反應過來,「師尊。」

  玄容真君從杏林中走出來,幾片杏花花瓣飄到他身上,簌簌往下落。他看見朝霞連綿,燦爛溫柔,也比不過眼前的雲棠、

  玄容真君道:「我剛從劍冢回來,棠棠在這裡做什麼?」

  雲棠道:「在療傷。」

  「療傷?」玄容真君也耳聞了一些真武境內發生的事情,「非煙太過自信,遭此挫折也好,幸好未釀成大禍,妙繆真君將此事告知給我,也說了處罰,我倒是欣然接受。若此次之後能讓非煙謙遜下來,磨礪心性,對她」

  雲棠一邊聽玄容真君說話,一邊提著裙子站起來,不料,一向喜潔的玄容真君走過來,白袍一撩,不緊不慢地坐在雲棠旁邊。

  雲棠不知道今天師尊怎麼這麼有雅興,思考自己現在是站起來還是陪著坐。

  玄容真君問:「你的傷如今如何?我會些岐黃之術。」

  雲棠道:「治好啦,我傷的不嚴重,芷弱真君給的養靈九花丸非常有效,師尊要是有心,去給藍成師兄治一下,藍成師兄的腿都快斷了。」

  玄容真君面色不變:「藍成嗎?他最近在修體,與劍術結合,皮糙肉厚不怎麼打緊。」

  雲棠:……

  腿都斷了,也還是打緊吧?

  玄容真君看雲棠一副特別光明磊落、直率的樣子,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他已經刻意拉近和雲棠的距離,但是雲棠似乎……並不開竅。玄容真君也內斂,如今也

  玄容真君從袖中拿出一隻白色的簪子,上面綴著些小小的圓珠,瑩潤透亮,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玄容真君道:「這是給你的,棠棠。」

  這就是雲棠之前晉升金丹的獎勵九天玲瓏簪,她接過簪子,放到自己的儲物袋中。玄容真君並非故意,卻也見到雲棠儲物袋裡有一種山菌。

  他道:「雨香菌?這種菌到底有什麼效果,醫修和丹修都爭論不休,無法確定,不過只知道沒壞處,味道也不錯。」

  雲棠聽玄容真君說出這山菌的名字,讚嘆:「師尊果然見多識廣,我完全認不得這山菌。」

  玄容真君道:「棠棠打算將這山菌拿去怎麼處理?」

  雲棠道:「送人。」

  玄容真君心內一動:「棠棠想送給誰?」

  雲棠道:「送給燕聖祖,他對我一直很好,這次還送了我很多東西,我沒什麼能回報他的,這次在真武境內採到的山菌拿去送他,也算我的心意。」

  是那個人?

  玄容真君想到那個一身黑衣、眼眸如刀的男人,說實話,玄容真君對他的感官並不好,他知道他修為高,也知道他是太虛劍府聖祖。可是,玄容真君在太虛劍府的浩瀚館內,沒找到過這位聖祖的任何信息。

  玄容真君聲音如帶著冰霧:「棠棠,你要小心,聖祖雖然輩分高,但是他來得神秘,我們都不知道他忽然回歸太虛劍府是為了什麼。」

  雲棠倒是知道燕霽的一切,但是她和燕霽之間都差不多知道彼此的秘密,雲棠也不會拿出去亂說,她道:「我有分寸,師尊。」

  她也不能為燕霽辯解燕霽是個好人,畢竟……雖然她的三觀可能在魔域默默養歪了,但是,從各種意義來說,別人心中的燕霽都不是個好人。

  玄容真君仍覺得不好,但也並未說什麼,他知道雲棠是個什麼樣的人,不覺得雲棠會以色侍燕霽,也不覺得燕霽那樣的人會對雲棠有非分之想。

  他這邊留意點燕霽就好了。

  玄容真君道:「棠棠,劍冢的暴動已經平息,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劍冢的劍是否會擇主,叫上宋贈他們。」玄容真君隨手掐了一個手訣,往天邊飛去兩道流光,「再叫一下非煙,她此次犯錯,我會罰她禁閉,但是這樣的機會,若是錯過則此生抱憾。」

  雲棠對此沒異議,她一直看得很清楚,每人立場不同。師尊的立場是希望每個弟子都出息,和師兄們、和自己當然不一樣。

  兩道流光劃向天邊之後,玄容真君居然沒等宋贈和蘇非煙他們,帶著雲棠往劍冢的方向趕去。

  他腳下是飛劍,雲棠站在玄容真君後面,一柄飛劍載著兩個人,也穩妥快速。玄容真君關注著身後的雲棠,雲棠的目光卻朝劍冢的方向看去,其實,她沒有抱什麼希望劍冢的劍會選擇自己,但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

  玄容真君的劍停在劍冢之下,劍冢的劍全部飛起來,如游魚一般圍著劍冢上空打轉,不知是要做什麼。

  劍冢旁邊已經被設下結界,防止劍氣外露,傷到其餘弟子。

  雲棠跟在玄容真君後面走過去,鶴陽子等人站在結界外,憂心忡忡地看著劍冢上空的飛劍。

  劍冢寶劍齊出,這本是一個大機遇,但同時也暗含風險。

  鶴陽子道:「我傳音給了老祖宗,老祖宗說劍冢之事不是大事,讓我們勿要煩憂,但老祖宗修為高深,聲名赫赫的燕仙君,哪怕在先法時代對他來說都沒大事,何況是如今?」

  鶴陽子也跨越過先法時代,活到如今的末法時代,但和燕霽不同的是,他在先法時代查無此人,到了末法時代卻是當世高手,兩個時代的差距如同天塹。

  清源峰真君也嘆息:「的確如此,劍冢寶劍這樣的至寶,各方眼睛都看著,若是別的門派來也就罷了,無論是禮是兵,我們都能坦然待之,只怕魔域的人……」

  他苦笑一聲:「那日審那個蝙蝠人我才知道,魔域不只有十個魔君,還有兩個追殺榜,一個是排出來的魔域追殺榜,一個是曉組織排的賞金追殺榜,前者不必解釋,後者是曉組織計算的各人的性命的賞金,賞金越多,越多人追殺,排名也越靠前。」

  鶴陽子知道十個魔君的事兒,後面的追殺榜他也是才聽匯報。

  「詳細說來。」

  「魔域追殺榜只有魔域的人,前十分明是十位魔君,這十位魔君的實力眾說紛紜,雖然按照實力排名來說,是青夜魔君第一……花娘魔君第四、千面魔君第五,十獄君第六,但是這些魔君各有保命手段,誰都不知道他們的真正實力,排名一說不知可信多少。在魔域追殺榜之中,排名第一的反而是十獄君,而在賞金追殺榜之中,基本是修真界的人財力更雄厚,□□,排名靠前的是各大門派的掌門,宗主您因為從先法時代至今,實力深不可測,所以在賞金追殺榜之中排第二。」

  「這麼說,排第一的是誰?」鶴陽子在宗主位置上,想殺他的人很多。他排第一他都不驚訝,但是居然還有人比他更招人恨?

  「是十獄君。」清源真君道,「他名列兩榜第一,但是一直未死,不知如何躲過的追殺,而且,十獄君用劍,上次魔域出來的兩位魔君,十獄君用劍,千面魔君似乎什麼都用,他們二人如果盯上了劍冢的寶劍,倒是大禍。」

  清源真君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眉頭緊蹙,雲棠險些僵硬。

  鍋王,無論如何她都是鍋王。

  為什麼他們總是覺得魔域的人要來偷他們的東西呢?雲棠心中默默嘆氣,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鶴陽子倒是來了興致:「這十獄君做了什麼事,招人恨至此?殺人放火、奸淫擄掠還是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