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何為智慧？
話音落下，嘈雜的空間迅速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如果他們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安弗塔斯元帥，需要多少算力？」一個光點靠近安弗塔斯，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
或許光點本來就是一個人，只不過離得比較遠看起來才像是一個光點罷了。
「大約……百分之二十？」
安弗塔斯睜眼看見詭異的一幕，隨後又閉眼說道。
「我們知道了。」
應答過後，潔白無瑕白色空間內開始有一縷縷藍色浮現，而這些藍色的源頭，便是那一個個沉默的人們。
如果有閒人去數的話，就會發現產生藍色光芒的光點，恰巧占光點總數的二成。
光芒匯聚由點匯聚成線，再由線匯聚成球。不到片刻，這片白色的空間染上了淡淡的微藍。
宛如太陽的藍色光球懸掛在安弗塔斯的頭頂上，它分出一縷，同行走在外的安弗塔斯連接了起來。
再度睜開雙眼，安弗塔斯便發現自己能看見的東西突然多了許多。
抬手，再自然讓手臂落下。很正常的現象，但是他卻看出來了不同。
【分析……】
【重力：不連續重力；空氣阻力：不連續阻力；元素紊流：無……】
手臂的下落速度在旁人看來和尋常沒什麼兩樣，但是安弗塔斯卻能看出了端倪——手臂的下落速度是趨於一個恆定的數值。
下落過程中既有加速也有減速，但總得來說是穩定的。
這裡沒有重力嗎？安弗塔斯輕輕跳動了一下，他落地了，看起來也和平常沒什麼不同。
但是其中隱藏的貓膩還和之前一樣，下落和上升的過程既有加速也有減速，不是一個連續的過程。
揮舞手臂，有風拂過指尖。但是這四周的空氣根本沒有流動，清風拂過的觸感更像是大腦為了讓「揮動手臂」這個動作更加符合直接而打出的補丁。
安弗塔斯跟著人流漫無目的地走動了起來，同時，他也在環顧著四周。
在集體意識的加持下，他看見不是一片生機勃勃的世界，而是一片荒誕與混沌。
光線落到人的身體上，反射的角度根本不合常理；樹葉的形態與分布，也完全不符合植物的生長規律；人們在交談時面部肌肉的蠕動更是根本不可能帶動面部做出應有的表情。
整個世界似乎都瀰漫著一種「湊合」的意思，只要在宏觀上不被發現異常，微觀上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空氣的流動、光線的散射、乃至踏步帶動的灰塵……無數細緻入微的信息被安弗塔斯捕獲，然後經過他的雙眼，迅速上傳到腦海中的融合意志進行分析。
【細節模糊處理……，行為發生邏輯由常識主導……，空間邊界有限……】
【結論：以意識引導裝置催生的集體夢境，夢境中行為的發生與後果由所有睡夢之人的常識決定。】
【應當：甦醒、休整、脫出引導裝置、尋找夢境主體……】
【不應：喚醒睡夢者、脫離夢境範圍、長時間進行思維活動……】
無數人聲組合成的聲線在安弗塔斯腦海中迴蕩，匯聚了坎瑞亞遺民百分之二十腦力之後，夢境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希望這具軀體的腦子不會爆開吧。」安弗塔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夢境中他是個正常人，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在夢境外還患有「老年痴呆」。
經過數量堪稱恐怖的信息中轉，安弗塔斯很懷疑自己的腦袋還是否正常。
【毋需擔心，信息流已經由分流至該地區的資料庫。】
「資料庫……」
安弗塔斯聞言，將耳旁的虛空終端給拿了下來。翠綠色的光芒暗淡下去，不過眼前的種種詭異卻仍舊存在。
「不行嗎？還真是不簡單啊。」他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意外。
如果將虛空終端拿下就可以脫離夢境的話，那這場無聲無息啟動的集體夢境也未免太過兒戲了。
「讓我看看究竟有什麼貓膩吧」
安弗塔斯看了一眼遠處須彌城模糊的邊界，接著便閉目養神了起來。
僅僅單純匯聚知識的資料庫，他相信是阻攔不了將所有意識融為一體的他們。
意識逐漸模糊，一種飄飄欲仙感覺席捲腦海。但安弗塔斯沒有任何驚慌，因為他知道，這是開始超越的必經之旅。
就像一滴水匯入大海那樣，安弗塔斯的意識融入了整體，他的感知擴散蔓延，無限擴大，情感也逐漸開始產生某種奇妙的變化。
上、下、左、右……每個方向都是和他一樣的人，那些生命的經歷與情感是如此地鮮活生動，以至於這些喜怒哀樂能充分融入安弗塔斯的心中，讓他為每個人的快樂而快樂，為每個人的憤怒而憤怒。
他人的情感影響著安弗塔斯，安弗塔斯的情感何嘗不影響著其他人？
倒不如這樣說，安弗塔斯現在所感受到的情感。就是整體融入了他自己本身情感之後所傳遞過來的。
以所有人腦海深處共有的東西為紐帶，每個人的情感都互相交織，思維也相互貫通。
人與人的意志從未如此緊密相連，這已經不是許多人的意識集合體，就是一個完整的人。
至於這個人的名字……
「這才是真正的……我們。」
安弗塔斯，不，此刻應該叫【坎瑞亞】的意識正在喃喃自語著。
隕滅的故國早已歸來，它沒有國土也沒有國民，但是卻有了具體的形象，具體的意志。
「失能的王、黃金的魔女……」
「曾經的我亡於你們的竊竊私語，但是現在不會了……」
坎瑞亞低頭看了一眼下方的光點，連接到它的一動不動，沒有連接它的正來回晃悠，這讓它發自內心的親切。
他們就是自己，自己也是他們。
曾經的坎瑞亞一切都決定於國都的高聳宮廷。於是，王和賢者的竊竊私語便決定了整個王國的命運。
深罪的面紗被揭開，恐怖的災厄剎那便浸染了坎瑞亞的所有土地。
而其上的國民卻對此卻一無所知。當元帥安弗塔斯率領騎士從須彌歸來時，一切都晚了。
滿目瘡痍的大地讓元帥和騎士們不知所措。國家已經失能，安弗塔斯毅然挺身而出。可所謂攝政元帥，也不過只是讓這個龐大的軀體倒下時更加體面而已。
戰士們在火焰中同漆黑的魔物戰鬥；倖存的人們在廢墟中救出同胞。
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神明的詛咒卻如鵝毛大雪般灑下，比寒冬臘月更加奪人性命。
悲劇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整片大地都蒙上了一層悲愴。「聰慧」的賢者紛紛跑開，不可一世的「偉大王者」也沒有了生息。
但是安弗塔斯卻從悲愴中看見了希望，無刃的武者將隨處可見的廢物作為武器擊退了來襲的魔物；斷壁殘垣下的遺民在詛咒與破敗中仍舊存活。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賢者也不比尋常的國民更加智慧，元帥也不比普通的軍士更加善戰。
於是，失能的王被取下戒指，真正的坎瑞亞應運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