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蟲豸
「大人，這邊走。」
跟著島田，淵上走入了擁擠的營地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個個痛苦而又不乏好奇的眼神。
能讓幕府士兵如此恭敬對待，估計是什麼大人物。雖然這個大人物身旁沒有僕人打傘，看起來像是個落湯雞就是了。
「這些人……」淵上看了看眼前的或大或小的棚屋，他抬起腳，鞋底之下儘是積攢的黃泥。
他們明顯是什麼病人，在這種環境下，真的能修養的好嗎？
「這些都是八醞島的感染祟神的病患。」島田說著，還往後退了退，祟神是可以傳染的，他可不想和島上那些人一樣發瘋而死。
「到齊了？」聽見動靜，旗本武將從帳篷中走出，只是簡單瞥了一眼淵上便沒有在意了。
這讓剛想解釋什麼的淵上頓時停住了動作。早知道這裡的管理這麼松，他就不用那麼絞盡腦汁地想什麼藉口了。
虧他還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輕小說作家的身份——其實他也沒有動多少腦子，主要是淵右給他出謀劃策的。
不過淵上沒有注意到的是，旗本武將在看見淵上後退的腳步後，緊握著刀柄的手立馬鬆了不少。
看來這個叫「淵上」的傢伙還真是單純到極點。
「到齊了。」島田對著武將眨了眨眼。
「呼——，都起來！出發！」武將深吸一口氣，隨後大喝一聲。
伴隨著他的吼聲，原本還可以稱得上是安靜的營地瞬間便嘈雜了起來。
無論嚴重與否，所有病患都強撐著站起了身。可能是因為大雨，又或者是戰亂，病患們所要帶的家當並不多，不稍片刻，營地的眾人就收拾完畢了。
當然，也可能是新生活的希望給予了他們超乎以往的力量。
看見眼前的一幕，武將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大手一揮，說道：「看來你們還是有點兒力氣的，出發！掉隊了可沒人管！」
說罷，他便大步走在了最前方。
旗本武將的動作像是一個信號。伴隨著他動作，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出發前往了遠處的海灘上。
武將在前，足輕們在隊伍的兩側，而病患們則在中央。
足輕們的速度本就比普通人要強，更不用說營地內的大部分還是感染祟神的病患了。
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支撐不住了。
「呼……」
女人一手拉著自己的孩子，一手提著被雨水浸濕的布袋。感受道自己咽喉火辣辣的痛感。
她知道自己的體力快要支撐不住了。
用牙咬住布袋的提手，女人空出來的一隻手在布袋中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穀物，塞進自己的身上破舊的口袋中。
衣服上每一處可以放置閒物的地方都被她塞的滿滿當當。隨後她心一狠，便將嘴鬆開。
早被雨水泡發得膨脹的穀物傾灑了一地，女人沒有在意這些，她只是一昧的跑，拉著自己的孩子瘋狂的跑。
家裡的男人以前是踏鞴砂的礦工，但是很早之前就沒有了消息。
細軟什麼的，在患上祟神時就被用盡，那些省下來的穀物，是她唯一還剩下的「家產」了
不過這些她都不在意了，只要能踏上鳴神島的船，一切都會好起來。所以一定要跟上去，不能落後！
「咳！」胸口劇烈起伏著，原本只是在咽喉的痛感蔓延到了肺部。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女人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好像突然被抽去了骨筋，突然一軟，隨後就是視線不可抑制的下移。
「就到這裡了嗎？」恍惚間，女人念叨著。對於死亡，她倒是沒有什麼怕的。
她所懼怕的，只是她的死亡會帶來她未長大的孩子一同死去這一點罷了。
「還沒有呢。」
女人突然感覺到有什麼人把抱住了。睜眼望去，正是之前在營地見到的那個「大人」。
「你的東西。」淵上將烘乾的布袋輕掛在樹枝上，隨後他便轉過身來，對著遠處的足輕們大吼道：
「前面的幾個廢物！！！給我停下！！！」
淵上的吼聲比旗本武將的吼聲更為宏大，聲浪甚至將雨滴震得翻轉，與其他雨滴截然不同的反射光形成一道道銀白的波浪，讓遠處的足輕們腳步為之一頓。
「呼——，呼——」
「咳咳咳……」
腳步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粗大的喘息聲。
「你想幹什麼？」武將走出，渾身緊繃著看著淵上道。
「沒什麼事兒。」淵上將布袋取下，遞給恢復了不少的女人，隨後攤了攤手說道：
「有點兒累，咱們走一截成不？」
此時的淵上全然沒有之前那股的氣勢，看起來就像是個尋常的普通人一樣。
武將摸索著刀柄，他回想了一下淵上剛剛爆發的那聲怒吼，心中的惡意便衰弱了幾分。
「依伱所言。」武將比劃了一下手勢，示意接下來放慢速度後，緩步走到了隊伍的前方。
反正也是將死之人，用不著和他爭執什麼。武將心中如此安慰著自己。
「謝……謝謝大人。」女人一手抱著布袋，一手壓著孩子的頭對著淵上深深鞠了一躬。
「呵呵，有和我鞠躬的功夫，說不定你就跟上去了。」淵上拍了拍孩子的頭，抱著後腦勺像是郊遊般跟上的隊伍。
經過淵上的這麼一吼，原本像是急行軍般的隊伍立馬慢的像是在郊遊。
可惜八醞島的天氣和路況幾乎將這次的「郊遊」的分數給扣到了地下十八層。
營地離海岸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隨著眾人的腳步，雨越來越小，雷鳴也逐漸停歇。
遠處翻湧的大海出現在眾人的眼前，讓所有人都興奮不已。
稻妻人幾乎都見過海，自然不會因為見到大海而興奮。真正讓眾人興奮的是大海旁停泊的兩艘海船。
「終於到了！」淵上看見遠處的船舶，幾乎快要興奮地跳了起來。
原因無他，這是他進行任務最順利的一次。
以前教團指派淵上四人組任務，總是在開頭就因為種種莫名其妙的意外而失敗。
如今這麼快就能邁出第一步，不可謂不是個大進步。
「所有人，上大船。」似乎是因為淵上那一吼的影響，武將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小上了許多。
在他的招呼下，眾多病患帶著許久沒有出現過的笑容，踏上了所謂前往鳴神島的船隻。
淵上自然也在其中，他站在甲板上，伸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青苔。
雖然他對於幕府的情況不甚了解，但是這船的甲板都吱呀作響了，真的能用嗎？
幕府怎麼這麼窮？
但是淵上很快就搖搖頭，將心中的胡思亂想給拋之腦後了。說不定稻妻人的船就是不一樣呢？
沒看見有幾個足輕也一起上船了嗎？
那幾個足輕應該是會些航船技巧的，一番忙碌過後，瀰漫著陳腐味兒的船帆升起，這艘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木船在海風的鼓動下駛向了大海。
淵上看了看木船之後緊跟著的浪船，那是旗本武將的座駕。他只是看了一會兒，便將頭扭了過去。
大海很美，但是這些傢伙有些礙眼了。
「海祇島，我要來啦！！！」
迎著海風，淵上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大聲吼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