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色很是冷清,明月高懸,月輝灑在塵世間讓這個世界看起來似是蒙上了一層白霜。
極高的夜空中,一道極快的影子一划而過。
鐵索上的易塵遠遠看著朱家的庭院,眼神微冷。
白日在朱老太太那裡說了些閒話,看似和藹可親的老太太身上卻如同鬼魅一般籠罩著一層黑氣,閒話中顏令提及想要膜拜一番邊鵬飛師兄口中所說的朱家私塾,卻被老太太四兩撥千斤,以私塾正在教授課業,不好打擾為由輕輕揭過。
回到溫泉客棧後,店中的小二又有意無意地打探著他們今日的收穫。這讓易塵不得不對這家客棧也起了懷疑的心思。
將此事告訴了顏令。兩人商議,等夜晚時易塵再探一次朱家,而顏令則在這客棧之中,看看客棧到底有什麼鬼。
所以夜幕降臨,易塵和顏令等到所有人都入睡之後,這才分開御索飛行到朱家。
夜幕中的朱家讓易塵的感受比白日中更覺得不舒服。
他將自己的氣息壓制於體內,從劍索之上躍下,向著庭院之內走去。夜色中的朱家沒有了白日裡清雅幽靜的感覺,更多了一分陰森。
易塵本想在某處高牆屋頂中躲避行事,不想在那暗處躲避,庭院中似乎沒有人巡查。便縱身一躍,向中間一道院子走去。
他從空中看得清楚,中間的院門應該就是私塾學堂。
他走進中門,發現院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直到走進那學堂,易塵心頭一跳,暗道不好。
大半夜的,漆黑的學堂中卻有人還在桌前。
他們不是在用功苦讀,而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似乎是等著誰,又似乎是望著堂上先生等待他布置明天的課業。
七八位學子,每個人都是身材板正坐在各自桌前,而無一不是身子僵硬。
易塵手探上第一位學子,不出所料鼻息全無。易塵不由得想到今天白日的感覺,這個朱家目前就像一個巨大的墳場。
看到這種情狀,易塵第一反應是直接退出此地。
就在他轉瞬的剎那,「啵」的一聲,這些學子後面的屏風處,似乎是有水滴落下。
既然來了,若是現在直接走了,豈不是又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一咬牙,向著水聲發出來的地方走過去。
屏風後面,與之前他們前來的那個池子,一模一樣的另外一汪水,隱隱泛著光。
前面是正經的學堂,後面卻是一個池子?若說這朱家沒有問題,才奇怪。
易塵站在這裡,感覺自己的心跳的怦怦作響。這裡太安靜了,現在能聽到的,竟然只有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心跳加速的聲音。
「啵」又是一聲水聲。
易塵慢慢地探出頭,向水中望去。
「你還是來了!」忽然一道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易塵猛然轉過頭去,朱老夫人站在屏風旁定定的望著他,臉上木然的說道。
易塵沒有搭話。
「我們等了你很久,但是你一直沒有出現。如今再來就有些晚了。既然朱家沒有人了,那麼邊家也留存不了多時了。」
朱老夫人自顧自的說著,易塵聽出她的話音中是在等人,但確定這個人是自己嗎?畢竟以前根本與朱家邊家沒有什麼牽扯,甚至在來此地之前,都不知道有朱家這樣的存在。
「五大家族有背叛者,但絕不是我們朱家和邊家。」朱老夫人死死的盯著易塵,一字一句說道。忽然她的喉嚨裡面發出「嗬嗬嗬」的喘息之聲。
易塵聽得這話,知道北境山林中的事情定有隱情,想要進一步問話,卻發現老夫人面目僵硬不再有任何的話語,試探問道:「老婦人?」
手向朱老夫人的胳膊碰觸,卻摸到一個完全僵硬的身體。
此時忽然一道火光四起,外面人聲鼎沸,敲鑼打鼓的開始有人叫喊。
「朱家走水了,快來救活呀!」
易塵暗罵一聲,一躍而起,跳上了劍索絕塵而去。
「這是有人給自己下了套了。不過是前來探查邊家之事,為何會牽扯到自己?」易塵心中一邊梳理著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一邊急急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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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朱家外面人聲鼎沸,似乎把鄰里街坊全都在一時間喚醒了,而客棧中卻並沒有什麼異常,易塵悄悄進到房間,顏令立刻起身將門關了起來。
「外面出了何事,感覺忽然喧鬧了起來。啊,易師兄,你看那朱府的方向,火燒那麼大。難道?」
顏令面色一變。
「不是我放的火,有人在那處等著我們。」易塵聲音低沉。
「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離開這裡,我感覺這個清泉鎮似乎是為了我們設的一個局。具體的,路上再說。」
顏令聽了點點頭,兩人打算立刻出門。
此時卻哐當一聲,客棧的房門開了。
進來的人易塵很熟悉,顏令卻從來沒有見過。
「終於找到你了,沒想到你這小子心狠手辣,別說是自家宗門師兄弟都下得去狠手,如今為了隱瞞邊家與魔道勾結的事情,竟然將他們在塵世的隱姓家族,朱家滅了門。
易塵,我陽華宗有你這種弟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你若識相,立刻束手就擒。跟我回宗門接受懲罰。否則,我就要為師門除了你這個禍害。」
來者正是千機院院首孫千機。身後跟著幾人,那幾人易塵卻是沒有見過的。身著黑袍而不見臉。
易塵皺著眉頭道:「孫院首,話不可亂說。我來到此處,也是因為追查北境妖魔盛行之事,至於邊家是否與妖魔勾結還得另說,更不用說你剛才所說的什麼殺害自家宗門師兄弟。」
孫千機陰笑:「褚河在路上已經身亡,我千機院的弟子現下所剩無幾。若不是我有這跟隨人身的引線蟲,能夠將你追查到此地。估計又被你逃脫。」
說完指著外面還在濃煙滾滾的朱府:「誰都知道你今日一來此處,就先去了朱府。你不會不知道朱府就是北境五家中,邊家在此地的隱姓人家吧?如今你瞧瞧,那處估計已經沒有活人了吧。」
轉頭看到顏令:「還有這個小子,並不是我陽華宗弟子,亦不是那余山梅莊弟子。說不得是哪裡來的邪魔外道,據我所知,你們二人從地榜之時,就一同行動,若不是你小子勾連外敵,就憑藉你的修為如何能拿到天榜地榜。
今日你最好跟著我一道回去,讓我好好算算我千機院中,弟子栽在你手上的性命到底有多少條。」
孫千機的眼中狠厲之色難以掩蓋,易塵聽他說完,這是想要將所有的不是都強加於我頭上。若是真跟著這人回去了,估計自己就完了。
後面的顏令也是聽得這些話之後,看易塵沒有說話,冷笑回應孫千機:「怎麼,孫院首,你沒見過就成了邪魔外道。」
易塵接話道:「褚河死了?那我想他定是又想爭奪人家的靈寶,這才被人殺了吧。不過他死與我何干,自作孽不可活。孫院首,與其在這裡瘋魔一般亂攀咬,勸你不如回去好好教導自家弟子,莫要做一些對不起師門的事,畢竟修行者,人在做天在看。」
孫千機冷哼一聲:「廢話少說,你們乖乖送上前來讓我等帶你們回去,便才有的機會再伶牙俐齒的辯解。否則.....」
孫千機話還未落,房間中忽然白光大盛,他驚得立時像後退了幾步,等到回過神來,倏然一陣清嘯之後,就發現剛才還站在房中的兩人,此時已經御劍而飛。
後面幾人想要追上去,但是孫千機手一抬將人擋了下來!
「窮寇莫追,但是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今天沒有跟著我回去受審問,是錯過了多麼好的一次做人的機會。」
說完,陰惻惻地看向後面的門板。探頭探腦的小二臉上表情豐富。
縮著脖子:「仙師,我們都按照您說的做了,就求求您放過小的吧。」
孫千機忽而溫和一笑:「自然會放你們,而且你等為我做了這麼些事,不僅放過你們,還得獎勵你們。」
小二點頭哈腰,連聲說著不敢當,忽然面色一滯,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和藹可親的胖子。
一道極細的血線,從他咽喉處印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