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很識趣的誰都沒問,只孔思義趕上來時,柴氏眼尖瞅見長刀上染了血。
她縮縮脖子,往騾車旁邊靠了靠。
這一迴路上格外順利,如此走了半月有餘,風餐露宿,車上的食物和木炭肉眼可見消耗了許多,身後緊跟的災民卻並沒減少幾個,大部分也是往南逃得。
「下一座城似乎距離格外遙遠。」秦老根坐在火堆前歇腳,抓了一把乾柴扔進火堆,操心得緊,「老大媳婦兒眼見快要臨盆,最多再走一月,必須停下讓她休息,至少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問題就來了。
後面災民窮追不捨,前頭道路不見盡頭,這一路荒無人煙,連個小鎮子都沒有,他們如何安排?
「爹,這一路咱們周圍只剩災民了,許久不見縣鎮,該不會走錯路了吧?」秦見溪也察覺不對勁。
問的是秦老根,眼神看的是秦見深。
秦見深仿佛知道大家都在等他的回答,手中是一份簡單輿圖,捏著木炭從上面標註了幾個位置。
「沒走錯,這條路繼續往前趕,能到水天城。」
「老四你說的,就好像你走過似的,從沒去過的城,你如何知道?」秦見江笑道。
「誰說四哥沒走過,說保不准他走過呢。」秦見溪現在可崇拜秦見深了,聽了這話當即和大哥頂起嘴。
在他看來很尋常的一句話,落在秦見江耳中就有些刺耳了。
他笑容險些掛不住。
「我雖然沒走過,但是葉庭他們走過。」秦見深淡淡道。
秦老根對他十分信任,「那就再走幾日,進城好好歇兩日,老大,你媳婦兒肚子越來越大,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多照看著。」
「爹,有春月幾個呢。」
「春月是春月你是你,怎麼,你這個當丈夫的,把媳婦兒全丟給女兒照顧還心安理得嗎?」秦老根擰眉教訓兩句,「你媳婦兒肚子裡可是兩個娃娃呢,千萬不能有閃失。」
「知道了爹。」
蘇梨捧著幾個番薯過來,埋在火堆旁邊烤。
秦見深盯著輿圖沉思,突然道:「我記得天水城之所以叫天水城,是因為城中有一條江經過。」
她微微一愣。
「江?江有什麼稀奇的,咱們杏花村也靠著鎮江呢。」秦見江暗暗想,自己名字里也有個江呢。
「夫君提起江,是不是這條江有什麼特別之處?」蘇梨料定夫君無緣無故不會提起此事。
「這條江可行船隻,若我們能趕上乘船,順其而下,能直接抵達雲州附近的城池。」
秦老根驚喜,「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們滿打滿算出來還沒一個月,若是水路能節省時間,自是怎麼省事怎麼來。
「要是能乘船,咱們就可以早到雲州歇著了!」秦見溪滿眼興奮。
趕路的日子真真把他們都累的夠嗆,以然都瘦了許多。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趕路吧,早點坐上船早點安心。」得此好消息,田桂蘭也高興,「趕緊吃完繼續走!」
秦見深神色並沒他們那麼樂觀,俊臉面無表情端詳手中輿圖。
蘇梨看他如此,勾起的唇角就落下來。
「夫君,是不是這個水路有所不妥?」她小心詢問。
「也不是,只是水路雖好,弊端也多,大家從未坐船,第一回乘坐難免不適,怕是要吃苦頭。」
「這還能吃苦頭?」蘇梨想不到坐個船能有多難受。
她見過蕪州城的畫舫,小小一隻,瞧著也是穩當的,裡面鶯歌燕舞歡聲笑語,也沒見有人不適啊。
「沒事,這麼長的路,走都走過來了,誰要是不適,就把他扔下自己慢慢走去雲州!」秦老根打定主意要走水路,跟大伙兒下了通知,儘快趕到天水城。
到了天水城的碼頭,他硬生生被潑了一盆冷水。
原因無他,碼頭上人實在是太多了。
人挨人擠人,幾乎看不見前頭什麼情形。
「夫君。」蘇梨也驚呆了,伸手扯扯秦見深衣裳,難以置信,「這些莫非全都是乘船的?」
「天爺嘞,這人也太多了,咱們哪能插的進去?」柴氏牽著兩個孩子的手,自己差點讓旁邊的人擠出去。
這時候,驢車上坐的王氏和秦見海,倒成了最安全擠不著的人。
柴氏腦袋一轉,乾脆把兩個孩子抱起來扔到車上坐著,避免被人群擠散。
蘇梨沒忘記秦秋可,瞅見那個矮矮小小的人兒,也抱到車上坐著。
「全是乘船的。」秦老根心都涼了,「這麼多人,船才多大啊,咱們拖家帶口,不好擠。」
更何況還有驢車騾車呢!
這倆寶貝陪著他們奔波一路,不能這個時候把它們扔下啊。
「爹,那咱們怎麼辦?」秦見江問。
「你爹哪知道該怎麼辦,我還能衝過去把所有人全攔了不成?」秦老根沒好氣道。
正當他們沒想出什麼好對策,前頭一陣喧譁。
「我還沒上船,別走啊!」
「我有銅板,讓我上去!」
「快帶我離開這,我可以加銀子!」
其中不泛有喬裝成災民的逃難者,拼命順著人流往前沖,經過秦老根險些把他撞倒。
任由他們苦苦哀求,碼頭那條大船最後還是開走了。
有人不死心就等在碼頭上,過了好久才散去。
秦家人滿臉茫然。
船就這麼走了?
「老四……」秦老根欲言又止。
「這條船上掛著商號的旗幟,應當是前往別處行商的,人只是順帶。」秦見深將蘇梨護在身體內側,避免她被人流碰撞,「這樣的商號天水城應該不止一家,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再等一等。」
「老四說的有道理,反正我們本就打算歇兩日,先尋客棧住吧。」田桂蘭勸道。
秦老根心裡落差太大,點點頭,「只能如此。」
天水城沒禁止災民進城,城裡處處能見災民痕跡。
秦家一直以為他們算是走在諸多災民前頭,此時一看,倒也未必。
尤其酒樓客棧門口,聚的到處都是,三兩成堆,看見身穿細布綢緞的富家老爺千金,便湊上來懇求要飯。
牽著兩架驢車的秦家也成了乞討對象。
孔思義還沒來得及亮刀呵退。
客棧里衝出個店小二,手拿棍棒,厲聲對乞丐斥責:「方才都給你們吃的了,你們還纏著客人幹什麼,全都後退,不然我喊人來把你們全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