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府縣的災民

  蘇梨打了個哈欠,膽子倒是肥了些,也沒繼續走,回來扯秦見深的衣袖。

  反正不管她怎麼做,這人也不會碰她。

  「夫君,天色這麼晚了,你也睡吧。」

  秦見深的火氣剛平息下去,感受到袖子的力道越來越大,反客為主攥住她隨之起身。

  蘇梨確實有點累了,躺下沒一會兒就眯了眼睛。

  暖爐已經逐漸熄滅,屋裡的暖意卻未曾消失,更重要的是枕邊人回來了,那種安全感無與比擬,讓蘇梨睡得格外舒適。

  連半夜隔壁傳來的轟然巨響都僅僅是讓她以為在做夢,翻了個身抱著什麼又繼續睡過去。

  秦見深垂眼望著鑽進自己懷裡的人,收緊手臂合上眼繼續睡。

  兩人睡得安逸,秦家卻有其他人被吵醒了。

  「誰呀?大半夜的敲門。」田桂蘭裹著厚厚的衣裳出來,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搓著手心把大門拉開,發現外頭站著的人有點眼熟。

  「誒?你不就是隔壁那個那個新來的?」

  「對對對。」瘦弱男子點頭,「我是隔壁老李家的。」

  李家就是秦家另一邊蓋起青磚大瓦房的人家。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田桂蘭疑惑問。

  「我家房頂塌了,爹被壓在底下,想借你家驢車用一用,送他去鎮上看大夫。」

  田桂蘭大吃一驚,「房頂怎麼塌了?」

  李大坤尷尬道:「屋頂的雪太厚,就把屋頂壓塌了。」

  田桂蘭一陣無言。

  「成,我帶你去棚子裡牽。」畢竟人命關天。

  李大坤趕著驢車走了。

  田桂蘭想著這兩日老四都在家裡休息,驢車一時半刻也用不上,很快隔壁就還回來了。

  誰知一直到第二天日頭偏西,驢車都沒有送回來。

  崔氏一天餵兩遍騾子,愣是不見驢子的影兒,去菜園子的時候倒是看見隔壁的李大坤趕著自家驢車,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運水。

  鄉親誰的需要借個驢車幫忙也是很正常的事,開始她沒放在心上,直到女兒秦冬雪跟村里其他姑娘打雪仗回來。

  「娘,咱家的驢子是被別人借走了嗎?」

  「對呀,咱們家的驢子被隔壁李叔叔借走了,李爺爺生了病,李叔叔借驢車送他去鎮上看病了。」

  「可是我看見李叔叔在村口用咱們家的驢子拉人。」

  「啥?」崔氏一愣,「拉人?拉什麼人?」

  「就是拉人呀,拉人去鎮子上,一趟兩個銅板。」

  崔氏的火氣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家裡一頭騾子一頭驢,都是重要財產,平日照顧得可精細著。

  尤其是那頭驢,雖然是野驢卻挑嘴得很,平日吃的草都是鮮嫩最好吃的,冬日來了,家裡特意割了一屋子草備著,生怕給餓壞了。

  這一趟借給李家,一夜一天沒還回來不說,定然也沒吃好,餓病了怎麼辦。

  這麼一想,她就呆不住了。

  拔腿跑到村口,果真看見李大坤在收別人的錢,驢車上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崔氏忍著氣走到跟前,「我家的驢車借給你們,誰讓你們拿來拉人賺錢了?」

  驢子都是她負責餵的,有沒有吃飽喝好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蔫兒噠噠的模樣,一看就累得不輕,不禁心疼壞了。

  「這……是我娘。」李大坤支吾道。

  他還沒說完,就被車上跳下來的婦人拉走。

  「你家的驢子閒著也是閒著,我們拿來賺賺錢怎麼了?不是借給我們家了嗎。」

  這人正是李大坤的娘。

  崔氏氣樂了,「我們是借給你們家讓你們送人去看病,又不是借給你們拉人賺錢!」

  不是說老伴兒都壓在屋底下,應該傷的很嚴重,這還有閒心賺錢呢!

  「借都借給我們了,那你還管我們幹什麼呢。」

  崔氏不想跟她胡攪蠻纏,伸手去牽驢子。

  「那我們現在不借了,你們趕緊走吧。」

  她冷下臉,把驢車上的人全轟走。

  別人家的驢李大坤也不好意思強霸占,伸手拉了自家要跳腳的娘一把,反而被揪住耳朵罵。

  「你也是個不爭氣的,知道這一趟能賺多少銅板嗎?管她一個小蹄子做什麼,先把這一趟走下來再說呀,她兩條腿還能跑得過驢子四條腿不成?」

  崔氏全聽進耳中,回到家跟田桂蘭吐槽了個遍。

  田桂蘭聽的也是直皺眉。

  「掃雪那回李大坤本來想去,就是他這個娘攔著,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們往後都警醒著點,這次就算了。」

  「娘放心,兒媳省得。」崔氏是不想跟隔壁那一家子打交道了。

  她想去問問蘇梨晚上準備些什麼吃的,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又返回來問田桂蘭:「娘阿梨呢?」

  「阿梨跟老四去江邊了。」田桂蘭拿著線,眯著眼睛往針上穿。

  「這時候去江邊多冷啊。」崔氏驚訝。

  「不管他倆,有老四在,總歸出不了什麼事。」田桂蘭非常放心。

  鎮江江邊。

  蘇梨穿著天青色的衣裳,裹緊披風抵禦迎面吹來的寒風,烏髮斜插一隻飛蝶銀簪,一臉擔憂地望著站在江面上的秦見深。

  江里已經結了大片透白的冰塊,看不清有多厚,夫君不讓她下去,她也試不出深淺。

  秦見深在江心打了個冰洞。

  招財跑過去,哆哆嗦嗦地跳腳,一雙貓眼緊緊盯住冰洞,等著魚兒自己跳上來。

  漸漸地,蘇梨目光也從男人身上挪到那個冰洞上。

  真的會有魚從裡面跳上來嗎?

  這個念頭剛划過,就見那小小的洞口撲通翻上來一個東西,活蹦亂跳。

  竟真是一條大魚!

  招財毫不猶豫,宛如一道閃電般倏地撲在大魚身上,咬著那條肥碩的魚往岸邊奔來。

  再往後看,冰洞像是捅了魚窩,不斷有大大小小的魚跳出來。

  天氣寒冷,待不再有魚翻出來,洞口也重新覆上一縷薄冰。

  兩人各自拎著一串魚滿載而歸,震驚了縫衣裳的田桂蘭。

  田桂蘭忙騰出個水缸,用來養魚。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麼多魚,冰面那麼厚,怎麼抓的?」

  「夫君他在冰面打了個洞,這些魚兒就一直往上跳。」蘇梨探手把魚一條條放進水缸。

  看它們重新游起來,又把死去的拿到廚房準備晚上燉湯喝。

  冬天能有一碗熱乎乎的魚湯,簡直太舒服了!

  魚湯燉上,蘇梨瞧見角落的半袋花生和松子。

  花生是上回買的,一直擱置。

  一小袋松子是蘇梨告訴秦見深後,秦見深從山中撿來的,數量不多。

  據他所說,山中這種松子很少,大部分松果里沒有松子,不知是品種原因還是被其他小動物拿走了。

  數量太少自然也不能炒出來拿去賣,用來自己家吃是不錯的。

  半袋花生去完殼只剩下六七斤的樣子,蘇梨全都做成虎皮花生,松子簡單炒制,放涼後拿出油紙每樣包了一包。

  兩道炒貨作為晚餐上了桌。

  花生大家認識,經過特別炒制的花生香脆還甜,咬在嘴裡特別帶勁,毫無例外得了所有人的讚譽,就連沒夸的柴氏也不吱聲,把筷子夾花生換成用勺子盛。

  松子倒是一時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花生不用剝殼個頭還大,旁邊的松子雖然有裂口,不好剝就有點不夠看了。

  「娘,我想吃松子。」秦秋寶指著松子說。

  柴氏耐著性子給他舀了一勺松子過來,嘩啦啦清脆的松子倒進他小手裡。

  秦秋寶拿著一個剝,剝了半天,也沒能把松子堅硬的外殼剝開,最後咕嚕嚕滾到桌下。

  柴氏只好給他剝了幾顆,他嘗了嘗,頓時眼神一亮,「娘,我還要吃松子,好好吃!」

  柴氏很想回他一句,想吃就自己剝。

  轉念一想,蘇梨也在這桌上,自己要是這麼說,沒準兒子轉頭就去求蘇梨幫他剝松子,忍了忍,繼續給兒子剝。

  好在秦秋寶也不是忘恩負義的,吃完松子嘴甜地喊:「謝謝娘親。」

  柴氏還沒暖心寬慰,這小子扭頭又跟蘇梨說:「謝謝四嬸做的花生和松子,都好好吃呀,我好喜歡!」

  比對她的誇讚還多了好幾個字!!

  臭小子,下回不給他剝了!

  第二日,田桂蘭帶著幾個兒媳和秦春月去府縣買布,蘇梨順手把兩包炒貨帶上。

  對上其他人不解的眼神,蘇梨彎眉笑了笑,「上回沈姑娘送了我一盒絹花,我想把這兩包炒貨送給她,作為回禮。」

  田桂蘭點點頭,「應該的。」

  到了府縣門樓,幾個乞丐突然圍上來,捧著碗要飯。

  「好心人,我們幾個已經幾天沒吃飯了,施捨幾個銅板吧。」

  陳風晚自己攔不住他們,就有人跪到蘇梨的身邊,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女孩,捧著碎了一小塊的碗怯生生看她,衣衫襤褸,也不說話。

  「怎麼這麼多乞丐?」徐以然揣著袖子取暖,把挎在手臂的籃子往後挪挪。

  晌午趕不上回家,籃子裡是她們帶的乾糧餅子。

  「之前咱們過來這裡還沒有乞丐的呀。」崔氏也躲了躲。

  前後兩位縣令都很負責,府縣治安一向不錯,乞丐很少,至少門樓這邊從未出現過。

  「姐姐,可以給我點吃的麼?我不要銅板。」女孩小聲問蘇梨,嗓音乾澀。

  「姐姐經常來府縣,從沒見過你,可以告訴姐姐,你是不是從別處來的?」蘇梨輕聲問。

  「我是從白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