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蘇梨從箱籠中翻出秦見深的衣裳,提議道:「這天氣如此寒冷,夫君不如也在屋裡沐浴吧。」

  秦見深環視四周。

  屋內依舊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唯一變化便是藤編的貓窩裡多出一個柔軟的墊子,為這單調的屋子增添了幾分趣意。

  蘇梨轉身,手中拿著衣裳和澡豆,卻發現秦見深正蹲在角落,觀察那個沒有裝煙囪的暖爐。

  他輕而易舉地將其拎起,放在屋內一個合適位置。

  」不必著急。」秦見深審視房頂的構造,一副打算先裝暖爐煙囪的模樣。

  」四爺,騾車已經歸還了。」

  葉庭等人歸來,見到秦見深裝煙囪,紛紛上前協助。

  蘇梨對這些人的名字已經耳熟能詳。

  風度翩翩的葉庭,謙和有禮,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孔思義則五大三粗,外表粗獷,內心卻簡單直接,少了幾分細膩的心思。

  侯平安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話語不多,常常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深沉的力量。

  而身材最為瘦小的杜觀雁,雖然身形嬌小,眼神卻堅定果敢。

  這四人以夫君為首,又以葉庭為次。

  蘇梨站在床邊,歪頭盯著他們看了半晌,直到煙囪裝好,孔思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茶杯喝茶,毫不避諱咕嚕嚕喝去半壺。

  秦見深輕輕拍了拍落在肩頭的灰塵,葉庭從柴房拿來木柴開始試燒。

  「夫君,天色漸暗,你快些去沐浴吧,這裡我來照應。」蘇梨輕聲催促。

  天黑會更冷,燒個柴她還是會的。

  秦見深接過衣裳,側目望向葉庭,葉庭立刻會意,當即保證:「這裡有我們在四爺放心。」

  秦見深這才放心拿著衣物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牆角,蘇梨返回屋裡,發現葉庭像是長在暖爐旁邊,自己一靠近,便說:「我來燒火,夫人去旁邊歇著就好。」

  招財感受到火爐的溫暖,慢悠悠邁著貓步跑過去,在暖爐旁邊攤成一攤黃金貓餅,四個爪子伸平眯著小眼,小模樣愜意的不得了。

  葉庭伸手逗它,它也不在意,抖抖耳朵,還翻開柔軟的小肚皮撒嬌。

  「夫人這貓兒倒是可人。」杜觀雁笑嘻嘻地夸。

  蘇梨看著幾人放鬆下來的神情,心中一動,有了打聽的意思。

  「你們都是夫君的戰友,應該認識很多年了吧?」

  「那可不,我同四爺認識七年了。」孔思義驕傲地拍拍胸脯。

  「是許多年了。」杜觀雁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葉庭認識時間最長足有十一年,老孔其次,然後是平安,我認識的時間最短只有五年。」

  「那你們知道夫君以前在軍中可有軍銜?」蘇梨好奇問。

  孔思義一聽,眼瞳睜大,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毫不猶豫回答:「那當然……」

  話音未落,身後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像是一道無形的力量,硬生生將他的話給打斷。

  孔思義瞬間想起什麼,尷尬笑了笑,語氣扭轉,「呃,那當然沒有了。」

  然後心虛地別開眼,抱著茶杯喝茶,愣是不敢抬頭看蘇梨,那模樣明顯是有問題,任誰看了都能感覺出其中貓膩。

  葉庭往暖爐里添了幾根柴,爐子越燒越旺,卻沒有絲毫煙霧飄出來。

  他滿意點點頭,說道:「夫人,您若是想知四爺從前的事情,不妨直接去問四爺,我們是不方便說的。」

  蘇梨知道什麼也問不出來了,還惦記著秦見深說的要給她看個東西,手指卷卷衣角。

  會是什麼東西呢?

  摒棄掉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去廚房做飯了。

  飯菜端出來時,秦見深已一身清爽,俊逸挺拔的身軀筆直立在晾杆前,像一棵松楊。

  長發整齊束起,水珠沿著他健碩的脖頸滑落,消失在粗布衣衫之中,即便隔著幾步的距離,蘇梨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微濕氣息。

  他隨意將濕漉漉的布巾搭在晾杆上,動作間流露出一種自然灑脫。

  察覺這邊的視線,側目望來,長眉遠如寒山遼闊,鼻樑高挺,是無數姑娘家夢中期待的情人模樣。

  蘇梨覺得,不管過去多少年,自己都會對這張臉心動如初。

  怔怔發呆時,秦見深忽而嘴角牽起,笑了笑。

  只見那張俊美的臉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需要她抬頭仰視。

  「一直端著盤子,不累嗎?」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調笑。

  秦見深接走她手中盤子。

  蘇梨才發覺自己保持一個動作,手腕都有些酸了。

  她小尾巴似的邁著小碎步追上去,見秦見深沒有半分同她說什麼的意思,想問他到底要給自己什麼東西。

  話還沒說出口,徐以然在廚房大喊:「阿梨,你快來看看這個菜好像要糊了。」

  蘇梨只好先扭頭去廚房看菜。

  一切準備妥當,秦老根拎出自己不知從哪藏的酒,笑眯眯拉著秦見深到跟前坐下。

  「老四啊,今兒你我倆人一醉方休。」

  「爹偏心只拉著老四喝酒,那我們兄弟幾個呢?」秦見湖拿筷子夾菜,開著玩笑。

  秦老根吹鬍子瞪眼,「你要是想喝酒成啊,明兒問你東家要一壺好酒,回來咱們幾個喝個夠。」

  至於他自己辛辛苦苦攢小私房錢買的酒,他寶貝得很呢。

  要不是今日實在高興,哪能這麼輕易就被老婆子瞧見,定要藏到老六回來時再喝。

  秦見深足足帶回來五十兩銀子,其中四十兩是賣木炭所得,剩餘十兩是下一批木碳的定金。

  田桂蘭臉上始終洋溢笑容,仿佛陽光普照,連老頭子藏私酒也不氣了,她變得特別隨和,好說話。

  還很大氣跟幾個兒媳說:「今年冬日冷,臨近年關,趕明兒你們跟著我去府縣扯幾塊布給家裡的人都做身新冬衣。」

  這話頓時驚到一眾兒媳們,連柴氏也不禁抬頭看了她好幾眼。

  要知道家裡已經很久沒有做新衣裳了,布料昂貴,哪怕是過年也沒有這麼大方過。

  「奶奶,我也想要新衣裳。」秦秋寶揚著臉蛋說。

  「你也有,大家都有,人人有份。」田桂蘭伸手捏了把他圓乎乎的臉蛋哄著。

  秦秋寶歪頭又想了想,小心問道:「那我可以要細布的嗎?娘給妹妹做細布衣裳,我摸著可軟了,我也想要細布做的衣裳。」

  柴氏生怕婆婆又拿她說事,清了清嗓子,在桌下踢了秦秋寶一腳,以示警告。

  哪知田桂蘭笑呵呵道:「行啊,就給咱們小寶做身細布衣裳。」

  她掃了眼桌上幾個孩子,「家裡孩子們年年都穿著打補丁的衣裳,連件好衣裳都沒有,我給你們每房分兩塊細布,給誰用你們就自己看著辦。」

  全做細布自然是不成的,再多的錢也不能這樣揮霍。

  田桂蘭又看向大房的秦春月,「春月過完年就要出嫁了,你跟著一塊兒去買布,多給你裁一身新衣裳。」

  秦春月驚喜道:「謝謝奶奶。」

  大姐出嫁那會兒可是沒有新衣裳呢,奶奶只給了一串銅錢。

  「這你要謝謝你四嬸,若不是你四嬸來,秦家也沒有今日的風光。」

  這話秦春月是無比贊同的。

  田桂蘭琢磨,也得給阿梨做身新衣,小姑娘都愛美,打扮起來看著也養眼。

  秦秋寶抱著飯碗,連連點頭耍寶:「沒錯,四嬸來了,我吃的糖都多了,人也越來越甜了。」

  蘇梨莞爾一笑。

  秦見深陪秦老根喝酒喝到很晚,本以為就一壺,結果秦老根喝上了頭,撐著暈乎乎的腦袋和身體站起來,走到不知哪個犄角旮旯里又翻出一壺酒,還是烈酒。

  第二壺酒下肚,秦老根咣當一聲,趴在飯桌上醉過去不動了。

  秦見深撐著額頭捏了捏眉心,周圍的人早已不知離去多久,飯菜都冷了。

  田桂蘭看飯桌一片狼藉,終於沉下臉色。

  「成天就知道喝,兩壺酒藏得還挺深。」

  抱怨歸抱怨,還是不能把人就晾在飯桌上,一手抓住秦老根的肩膀,就要往身上拖。

  秦見深一言不發,把人接過去,拖進屋裡弄到床上。

  田桂蘭嫌棄地擺擺手,「一身酒氣,老四,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阿梨肯定還在等你。」

  秦見深頷首,深褐粗衣短打掠過油燈,在幽幽火光中慢慢轉身離開,不忘帶上正屋的門。

  踏著一院皚皚白雪回到屋前,裡面果真亮著燈,手剛觸碰到門板,還未用力。

  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小姑娘穿著潔白的中衣出現在他眼前,手扶著門沿,抬頭看他,鎖骨半遮半掩在衣襟口,白皙的脖頸映上昏黃光影。

  再往上,她似乎剛喝過水,丹櫻珠唇迎著一抹晶瑩透亮的水潤質感,不甚清晰的光線下,透著濃郁曖昧之色,酒精腐蝕著理智,讓人想一親芳澤。

  「夫君,你站在門口乾什麼?怎麼不進來呀?」

  蘇梨伸手拉住他衣袖,扯了扯,沒扯動,不由疑惑看著男人。

  秦見深閉了閉眼,抬步踏進去,反手閉上房門。

  濃郁酒味撲面而來,男人看似清醒理智尚存,卻一直沉默不發言語,讓蘇梨有些擔憂。

  她不知夫君酒量如何,從前身邊窮得要命,也沒有人喝酒,若是喝醉該如何解酒呢?

  「夫君,你醉了嗎?」蘇梨拉著秦見深腰帶小聲問。

  「未曾。」秦見深眼神如他一襲酒香般醉人,深深鎖定她,聲線醇厚富有磁性,獨有的雪鬆氣息交雜,熏得人頭腦發漲,暈暈乎乎。

  「我聽說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有醉。」蘇梨嘀咕,料定男人已經醉了。

  秦見深輕笑一聲,「是嗎。」

  寬大的手掌溫柔抬起,輕輕撫上蘇梨嬌嫩的小臉,粗糙的大拇指擦過臉頰細膩的皮膚,如同微風輕拂。

  感受著如絲般順滑的手感,秦見深眯了眯眼,笑意緩緩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捉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