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預知

  盆中有清澈流淌的水,泛著淡金色,倒映青山白雲。

  驀地水中景象被打散,變成另一幅畫面。

  畫面里她和田桂蘭去了鎮子賣紅鯉。

  紅鯉被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十兩買走獻給縣太爺府上。

  這麼個小縣鎮,一條紅鯉還是罕見稀奇的。

  縣太爺家的管家瞧著紅鯉漂亮,覺得肯定好吃,便讓廚房燉給了夫人。

  誰知被小妾鑽了空子下毒,夫人吃了紅鯉就死了。

  縣太爺問罪,把秦家全下了大獄。

  蘇梨猛地睜開眼,心肝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秦見深見蘇梨遲遲未歸,來院子尋她,卻見她站在柴房門口望地面發呆。

  「阿梨?」

  蘇梨一轉頭,露出半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

  秦見深不動聲色走到跟前,視線隨之落在地面。

  蘇梨穩穩心神,牽了下嘴角,「我們回吧。」

  她扯扯男人衣裳,沒扯動。

  疑惑抬頭,只看男人盯著地面,神情寡淡。

  「夫君?你在看什麼?」

  蘇梨低頭,來回踩了幾下地面,全是黃土什麼都沒有啊。

  「地上莫非有金子。」秦見深思忖。

  蘇梨眸子睜圓,左看右看,入目還是一片貧瘠。

  「哪有?」

  「沒有?」秦見深輕笑,儒雅中帶幾分揶揄,「那盯著地面發什麼呆?」

  蘇梨:「……」

  因著聚寶盆那一景象。

  蘇梨一晚上都沒睡好。

  翌日出門前,她對田桂蘭道:「娘,咱們不如去府縣吧,府縣富人多,說不定能找個好買家。」

  不是什麼大事。

  田桂蘭很乾脆就同意了。

  蘇梨鬆了口氣。

  她仔細想過了。

  紅鯉這種稀奇魚,在小縣鎮有人得了,自然想著往上獻給有錢有權的人家,討個眼緣。

  縣太爺正好就是附近村鎮最有權的官。

  不管這紅鯉被誰買走,都有落到縣太爺府上的風險。

  蕪州城路途又太遠,一日能不能回暫且不提,紅鯉在小小銅盆顛簸一路,到蕪州八成也翻白肚了。

  況且這位夫人是個好人。

  十歲那年,後娘帶她去府縣,小心把她弄丟了,她不認得回家的路,是縣太爺夫人讓侍女送她回家的。

  府縣路遠,兩人搭牛車走了一個多時辰。

  在街市上尋了地方賣,片刻功夫便圍的滿是湊熱鬧的百姓。

  「這鯉魚還有紅的?」

  「這你就不懂了,州府那些大戶貴人家有的是養的,這叫錦鯉。」

  「聽說這種紅魚招財還好運。」

  一群人議論紛紛。

  卻沒有想買的。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花銀子買這麼一條魚,又不能吃只能看。

  沒啥用。

  直到人越來越多,馬車通行有礙。

  一架低調的馬車被阻,上面下來個丫鬟瞧,轉頭對馬車裡道:「夫人,是有人在賣紅鯉。」

  「紅鯉?」那位夫人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

  一身綾綢羅裙,銀簪步搖,腰系香囊玉環,端的是官家夫人做派。

  她湊過去瞧。

  還真是條紅鯉。

  長得又大又漂亮,紅艷艷的,尾鰭竟是半透明的淺金色,很是喜慶。

  「你這魚賣多少銀子?」她問蘇梨。

  蘇梨攥緊衣角。

  是縣太爺夫人。

  「十兩。」

  縣太爺夫人挑了挑眉,「就算在府縣,能花十兩買一條魚的也屈指可數吧。」

  蘇梨想到自己的打算,正了正神色。

  「夫人有所不知,那日我抓到這條紅鯉,遇到一個算命瞎子,那人說,我帶著紅鯉來府縣賣,會遇到縣太爺夫人,她會出十兩買下紅鯉,以扭轉自己命數。」

  縣太爺夫人一怔,忍不住問:「扭轉命數,此話從何說起?」

  蘇梨為難。

  縣太爺夫人有點不悅。

  她又不傻,這分明認得她在等她。

  她掉頭想走,心裡卻不安生。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還是讓丫鬟拿了十兩給蘇梨。

  「現在可否能說了?」

  「紅鯉能給人帶來好氣運,而夫人最近命犯小人,應當警醒。」

  縣太爺夫人一知半解。

  她上下打量蘇梨的粗布衣裳,又看看田桂蘭打了補丁的鞋子。

  從荷包中捏出一顆銀花生,扔給蘇梨。

  「說清楚些。」

  銀花生小巧精緻,大概有個半兩。

  蘇梨遲疑,走到縣太爺夫人身邊,壓低聲在她耳側道:「夫人身邊是否有一位眼角帶痣的小妾?」

  縣太爺夫人心中一驚。

  蘇梨已然退開,規規矩矩道:「夫人家境不凡,每日飯食應當也會用銀針試過吧?」

  縣太爺夫人捏緊帕子。

  蘇梨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命犯小人。

  眼角有痣的小妾。

  銀針試毒。

  面色變了幾變,她終於開口讓丫鬟端上銅盆。

  「你是哪裡人?」

  蘇梨道:「清水鎮人。」

  「今兒你說的,我都記住了,若有半分虛假,本夫人饒不了你!」

  對方轉身欲走。

  蘇梨不放心地添了句。

  「夫人,那紅鯉是養來觀賞的,從未有人吃過,顏色鮮艷之物食用許會造成身體不適,切記不可做食物吃掉。」

  縣太爺夫人頭都不回。

  「你當本夫人見什麼都吃?」

  若是真的,那這紅鯉可是能讓她轉運的寶貝,好好保護都來不及,哪能吃了?

  等人上了馬車裊裊離去,田桂蘭才緩過那口氣來。

  「阿梨,你真是什麼都敢說。」

  什麼命犯小人。

  也就她知道是蘇梨編的,偏生那夫人竟真相信了。

  這可是十兩啊。

  秦家省吃儉用,幾年都未必能攢出十兩。

  蘇梨何嘗不緊張。

  雖兵行險招,卻得了十兩。

  「娘,這十兩……」

  田桂蘭也是一陣糾結。

  她深吸了口氣,「你自己拿著吧,別叫旁人瞧見。」

  幾個兒媳偷偷摸摸攢私房錢,那也是她默許的。

  只是其他人都是小數,就連賺錢最多的二房,可能最多也不過幾兩銀子。

  哪像蘇梨這般運氣。

  前兒才賣番薯得了三兩,轉頭又得十兩。

  蘇梨斟酌著說了自己的打算。

  「娘,我想攢一攢二百兩,去蕪州買那根老參。」

  田桂蘭大吃一驚。

  感動歸感動,現實是另一碼事。

  「阿梨,你說真的?」

  蘇梨點頭,模樣很乖巧,落在田桂蘭眼中,儼然就是一心為夫君的好妻子。

  田桂蘭何嘗不想讓秦見深身體快點好,舊疾全都治癒。

  但二百兩,是秦家所有人土裡刨食一輩子都未必能攢到的錢。

  她不是只有老四一個兒子,也要為其他孩子想。

  阿梨有這個心,她不該打擊。

  「你嫁給見深,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田桂蘭感慨,「既然你想試試,那便試試吧。」

  兩人沒多加逗留,搭牛車匆匆回家。

  還未進門,蘇梨掃見菜園有個眼熟的高大人影。

  「夫君?」她奇怪喚了句。

  夫君在菜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