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起的時候,秦春雨回秦家報喜。
「四嬸給的偏方果真好用,我吃了一個月,就有喜訊了。」她剛診出喜脈沒多久,神色間激動尚未完全散去,整個人渾身上下洋溢著喜色。
王氏握著秦春雨的手,「算算日子,才不滿兩個月?」
秦春雨點點頭。
「你這孩子,不滿三個月不能往外說道的,你怎的不坐滿三個月再來?」
「我回娘家怎麼就成往外說道了?」秦春雨不滿道:「若沒有四嬸,恐怕我現在依舊和之前一樣煎熬。」
她左顧右盼,「四嬸人呢?我要當面同她道謝的。」
「那你來的不巧,你四嬸今兒去府縣了。」王氏抿著竹杯中的糖水,想到阿梨也不容易,日日都沒歇過,倒是她這個養胎的,閒的快瘋了。
「我聽說四嬸是在府縣賣涼糕?」秦春雨順嘴一提。
「不錯,不過自打入秋開始,生意就不太好,賣的越來越少了。」王氏攏了攏衣裳。
府縣。
蘇梨三人站在米糧鋪前發呆。
「我滴個乖乖,難怪這兩日都沒什麼人買涼糕,原來人全都來買糧食了。」崔氏忍不住道:「這都還沒秋收呢,大家都這麼缺糧嗎?」
她上回來還是六七日前買糯米粉,米糧鋪冷冷清清就三兩個人,怎的幾日不見火爆如此?
蘇梨眉心微蹙,望著人擠人的糧鋪沒說話。
唯有陳風晚捏緊驢車繩子,面色發白。
蘇梨沒注意到他的臉色,尋了一旁排隊的大娘打聽。
大娘聞言,嘰嘰喳喳念叨起來。
「是白州,不少北方逃來的災民停在白州,那邊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糧食不夠了,從咱們蕪州抽調不少過去,這糧食少了就要漲價,趁著現在趕緊買一些囤著,回頭漲價再買就虧了!」
「可是,這地里那麼多稻子還沒收呢。」崔氏眼裡明晃晃疑問,「現在買糧,萬一收了莊稼糧食降價豈不是也虧了?」
大娘擺擺手,「往後啊這糧價不會降的,咱們這算什麼,我親戚在白州,那邊糧價才瘋了似的,都躥天上去了。」
別的她不欲多言,焦急盯著前頭,「怎么半天都不帶挪動一下,真是急死個人。」
「夫,夫人。」陳風晚咽了口唾沫,「燕金城最開始亂起來,就是從糧價哄漲開始的。」
蘇梨回頭,發現他臉白的不像話,可能看見米糧鋪人多想到什麼不好的事。
「燕金城災害嚴重,連年顆粒無收,糧食哄搶是必然的,咱們清水縣有鎮江在,難是難些,不至於淪落到顆粒無收的田地,放心好了。」她輕聲安撫。
陳風晚年方十四,比秦秋澤還小兩歲,蘇梨日常將他當弟弟看。
陳風晚勉強點頭,慢慢放鬆下來。
蘇梨讓他在外面守著,自己和崔氏排上買糧隊。
涼風吹過,崔氏搓搓胳膊,不確定問:「阿梨,你有沒有覺得今年秋天涼的早?」
「是有點早。」蘇梨自幼體寒,特別怕冷,早上一出門就感覺到了,還多穿了件衣裳。
按理說,往年初秋不會這麼涼。
「前幾年都沒下雪,說不準今年有雪。」崔氏思索著。
冬雪和冬盛的衣裳都是打補丁的舊衣,不足以冬日禦寒,以往冬日都閉門不出,躲在屋子裡貓冬。
今年雖比往年冷,秦家卻有木炭了,她手上也有了銀子,也許可以給兩個孩子做身新冬衣?
終於排到兩人,進去米糧鋪,發現那裝糯米粉的口袋竟然空空如也。
糯米粉全都賣光了!
崔氏一下就著急起來。
「阿梨,糯米粉賣光了,這可怎麼辦?」
「老闆,糯米粉什麼時候還有?」蘇梨揚聲問。
米糧老闆忙的腳不沾地,匆匆回答:「沒了沒了,最近都沒了!去別家看看吧。」
「那花生有嗎?」蘇梨四下尋找。
「花生還有半口袋。」米糧老闆拎著身後半麻袋,加重語氣,「也是最後半口袋了,想要趕緊,再晚上半刻也沒了!」
崔氏忙加了句,「還有白面一斗,黑面五,不,要十斗吧!」
黑面是秦家主食,田桂蘭囑咐她買的,本來說買五斗。
現在看多買些才對,十斗也不過一百多斤。
秦家人口多,不夠吃一個月的。
拖著幾口袋東西放到驢車上,躲開擠擠攘攘的百姓,崔氏才算喘過氣來。
「阿梨,沒有糯米粉,要不咱們去另一家問問。」
這家都如此,另一家蘇梨也不抱期望。
「算了,天涼下來,買涼糕的只會越來越少,糯米粉漲價,涼糕勢必也要漲價更賣不動,咱們先不賣了,過幾日家裡搶收稻子會很忙。」
她前兩日路過莊稼地,已是金燦燦一大片,想來距離秋收不遠了。
崔氏只好按捺下來。
阿梨說的沒錯,秋收才是大事。
到時候全家人都要出動,一個偷閒的都不准留。
在米糧鋪耽擱時間久,到秦家太陽已經偏西。
「你們三個今兒回的咋這樣晚?」田桂蘭提著的心總算放下許多,逮著崔氏和陳風晚數落,獨獨繞過蘇梨。
崔氏被數落慣了,眉毛都沒抬一下。
陳風晚還是頭回被這麼數落,半大的小伙子臉皮漲紅,不知該如何反應。
「娘,是我們買糧食排了很久隊。」蘇梨幫陳風晚擋了擋,示意他去拎裝糧的口袋。
「買糧還用排隊?」田桂蘭狐疑。
「對啊娘,您不知道,府縣糧食全漲價了,米糧鋪忙死了,外頭排的隊老長老長。」崔氏詞句匱乏,不知該如何形容,「反正跟條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