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險些以為自己聽錯,狐疑問:「五兩?」
她鹹鴨蛋方子賣給二哥東家還賣八兩呢。
遠香樓遠近聞名,幾日利潤大抵就好幾兩,竟這樣摳門?
「恩。」蘇掌柜喝了口茶。
蘇梨攤子的涼糕他吃過,味道香甜可口,他尤其愛吃豆沙的,他七歲女兒也喜歡豆沙的。
表皮嚼勁彈牙,餡料飽滿新意。
知道東家要買涼糕方子,他有那麼一瞬間很高興,這份高興在對方說出五兩的時候潑了盆冷水,一顆心拔涼拔涼。
涼糕這麼好吃,五兩銀買下那不是做夢?
不,做夢都沒那麼好的事兒啊。
果然,蘇梨沉默少頃,回道:「五兩太低,這份方子我不賣。」
「那夫人之見,多少兩才肯賣?」蘇掌柜想探個底,回去跟東家稟報。
「這些涼糕我琢磨出來花了不少心思,每年夏季都能賣,你們若想買方子,不妨礙我正常做生意的情況下,需出二十兩。」
「二十兩?」蘇掌柜為難起來,「這價太高了。」
他在遠香樓干掌柜十來年,東家那什麼脾氣一清二楚。
以往那些糕餅點心方子,可能只因味道好吃買回充實菜單。
這個涼糕,最近已經開始影響遠香樓生意了。
很多老顧客不再去遠香樓買他們愛吃的招牌糕餅,轉而去街上買涼糕,每日清點收入,一日比一日低。
東家的意思,必須買下方子。
可是二十兩,東家絕不會同意。
「我吃過遠香樓的糕餅。」
蘇梨低眸看茶杯中飄旋的茶葉末,棕褐陶瓷的茶杯印著蘭草,還不如夫君自製的青竹茶杯養眼。
「糕餅確實好吃,但同涼糕一起品嘗過,才能嘗出哪一種更好吃,蘇掌柜嘗過我們的涼糕嗎?」
蘇掌柜臉一紅,「嘗過。」
平心而論,他沒法說遠香樓的糕餅比涼糕更好吃。
蘇梨莞爾一笑,「那蘇掌柜該明白了。」
「明白明白。」
蘇掌柜還想以後繼續買涼糕吃,不願與蘇梨交惡。
他的權限只有五兩銀子,蘇梨不同意,兩人便散了。
崔氏見蘇梨回來,忙打聽問:「怎麼樣?涼糕方子你賣了嗎?」
要說誰最不希望涼糕方子賣掉,非崔氏莫屬。
好不容易阿梨願帶她一同做生意,漸漸好起來,這時候賣方子等於一夜回到解放前。
「沒有。」蘇梨蹙眉,「遠香樓出價太低了。」
崔氏提著的心放下來。
「他們出多少?」
遠香樓大招牌擺在那,怎麼也得二三十兩?
「五兩。」蘇梨張開手心,豎起五根白嫩的手指頭。
「這麼少?!」崔氏眉毛一豎。
別說蘇梨不同意,這價格崔氏聽了都直冒火。
遠香樓什麼意思。
拿五兩銀子埋汰她們涼糕?
「是啊。」蘇梨嘆了口氣。
真誠心買方,哪會出五兩銀子,把她對遠香樓的好感敗了一半。
「下回再見,我便將他攆走!」崔氏斥道。
「蘇掌柜也是為遠香樓做工,他不像糊塗人,倒是那位東家,不知是何意。」蘇梨搖搖頭。
不管是何意,都和她沒關係了。
-
蘇掌柜回到遠香樓,打包糕餅的下人就告訴他。
「掌柜的,咱東家在閣樓等你呢。」
「知道了。」蘇掌柜抽了兩張油紙,折成兩層,拿著扇了扇風,「都夏末了,天還這麼熱。」
東家黃有財在閣樓躺椅上吃著水果,旁邊還有個丫頭伺候扇風。
「回來了,談的怎麼樣?」他慢悠悠問。
「對方沒同意,我看要不算了吧。」蘇掌柜勸說。
「算了?」黃有財直起身子,「怎麼可能算了?」
他扳著手指跟蘇掌柜一條一條算,「你知道涼糕攤子搶了咱們多少生意嗎,東街何家的夫人好些日子沒來了,西街王家老爺也幾日不見影子,還有南街……我派人打聽,都去買那勞什子糯米涼糕了!」
黃有財指著窗外,「這些可都是老客人,你讓我怎麼算了?」
「可以讓師傅多研究些新口味的點心。」
蘇掌柜念著涼糕吃進嘴裡的美味口感,心悄無聲息偏向涼糕。
黃有財輕哼一聲。
「說的容易,這新口味哪是隨隨便便能做出來的,你看那涼糕,若是咱們買了方子,它的餡料不都可以用在咱們糕餅里,一勞永逸的事兒,何必辦那麼複雜!」
蘇掌柜不吱聲。
「你既去了這趟,對方怎麼說,多少兩銀子肯賣方?」
「二十兩。」蘇掌柜老老實實道。
黃有財驚了一跳。
「二十兩?!她怎麼不去搶?從前你買的那些方子,最高不過幾兩銀,哪有二十兩的!」他咬牙切齒。
「這涼糕確實好吃……」蘇掌柜嘗試幫蘇梨說兩句好話,剛開個頭就被黃有財噴下去了。
「好吃又怎樣,他們不肯賣,就是跟咱們對著幹!」
黃有財想來想去,氣不過,把蘇掌柜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蘇掌柜面色難看起來,心中冷笑。
他說的是實話,涼糕本就好吃。
糕餅做不過人家就拿下人出氣,窩囊廢!
罵完這頓黃有財氣兒才通順不少,「方子都買過這麼多了,從前那些不肯賣的人最後不都願意賣了?該怎麼做還用我教你嗎?」
蘇掌柜緊繃著一張臉。
「不行。」
那些手段要麼不講理派人去砸,要麼背後耍陰招暗算。
真這麼幹了,他以後豈不是再也吃不到涼糕了?
黃有財沒想到他會反駁自己,瞪大眼睛,「你說什麼?!別忘了你是在給誰打工!」
「我說我不幹了!」
蘇掌柜手裡捲成一段的油紙一扔,也分外火大。
「好啊你是不是被涼糕攤子策反了!今兒一直幫對方說話!」
黃有財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罵,「養不熟的白眼狼,虧我這麼看重你!」
蘇掌柜沉思。
被涼糕攤子策反?
不,他只是單純喜歡吃涼糕而已!
畢竟誰不喜歡好吃美味甜甜的點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