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彼此成全
「要聞聽天地間婆娑，一點點滅盡困鎖，要觀盡破滅前真色，誠呈自在歸於我。
若生光火，便得解脫，當釋眾生苦厄，當賜六道為魔……」
念無畏天子作獅子吼，於無垠光海魔潮之中，似當頭棒喝，如勾魂奪魄，已然將人道神魔纏裹於魔吟之中，仿佛怒潮之中的一片舢舨，既是無情洗濯，也是滅劫陷落。
至妙天子淡然而立，雙手攏於腰間，自在自傲，似是眼前的生死劫爭亦不曾放在心上，只持天子之執，只行天子之道。
觀天地破滅之音，觀眾生入滅之形，在慈，在悲，在無畏，在無情同灑，在看破傲慢，在妙渡梵心……
便是神魔勇悍凶烈，也在破滅之中，便是人道堪堪長存，亦有消亡之時。
高達百丈的后羿神魔，只是淡然地凝著眉眼，一步一步向著天子走去，不停的堅持，無悔的付出，總會走到天子的身前，令其身死道消。
滾滾魔吟激盪之下，神魔戰軀上的傷口變得愈發的多了，大`片的神魔精血灑了下來，旋即又被魔吟激盪四散，好似一場血雨，永不停歇，輕灑來路，化為了神魔的戰甲。
好倔強的神魔，好錚錚的性子……
念無畏天子的眸子中，有著無情的粉碎，也有著至深的讚賞。
刑天天子凝執修羅殺伐之性，各尊斬魂神魔秉其真性，同樣有著不死不休的意志，更何況，既然自己和落梅已然知道了天地至謊，對面絕不可能留出生路，令天子有著任何逃脫的可能。
天子靜靜看了看后羿神魔，魔軀之外的明火當即再度暴漲一尺，她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破魔青蜃的壓制之下，魔妙的運轉已然不甚靈便，很多玄妙神通難以施展，只有數種粗蠻的法門倒可運使，但也被削弱了數成不等。
好在，她的至妙之性求諸自執，映於天地，雖是同樣被破魔青蜃克制，但依然有著一拼之力。
剎那之間，自在之性出現在天子的眸子中，仿佛曠野中的野火，赤誠地來灼灼，赤`裸地來破滅，是拋開一切的執，是撞破萬象的念。
無關魔妙強橫，只在意志強大。
便是被光海定住的魔氣，亦是不由變得熾`熱了幾分，仿佛水波一般蕩漾。
「能一舉落陷兩道天子，不得不說，刑天天子實在厲害，不過既然同入劫爭，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發生，神魔后羿，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麼？」
念無畏天子的面容上浮起一個微笑，淡淡的火光傾瀉於虛空，映得她的妙軀宛若玉淨瓶一般，盡於破滅無情，無可取代。
「神魔至誠至恨，天子至執至魔，你我同赴幽冥，也是妙事一樁……」
隨著天子出聲，明艷的火光頓時耀於光海魔潮之中，天子似攜光而來，為破滅姿，為解脫相，仿佛殘陽不堪為月色取代，於天邊盡沒之時猛地一跳。
剎那之間，念無畏天子穿梭於魔氣和殺韻之中，卻似沒有半分漣漪激盪，更沒有破空之聲濺出，仙姿若仙，空靈自在，猶為耀眼。
明明是無情來赴了破滅，但她的嘴角卻是微微勾起，似在淡淡笑，更有淡淡紅霞映了迢迢，破滅何惜身，生死尊位皆可拋，但求神魔盡邀，更命謝天驕。
昂！
面對天子欣然攜光而來，后羿眉眼微凝，悍然迎了上去，仿佛兩顆星辰相遇，不退不避，烈烈來見。
神魔已然將一切都拋之腦後，眼前既然與天子爭鋒，什麼壓制鳳廷，什麼射落明凰，皆要放在後面，劫數中正要全力來赴，更要誠意來呈。
破滅之道的天子於劫爭殺伐本就專精，念無畏天子同樣更是有著至妙之姿，面對這樣的存在，拋擲性命亦是劫爭中，極有可能面對的抉擇。
念無畏天子笑了笑，若有所思，不過神情中卻是頗為欣賞，看來對面的打算也是一樣，后羿捨命來拖住自己，而道子和兩尊神魔則儘快斬下落梅天子。
好道子，好算計！這場劫爭的勝機卻是在自己的身上。
無論如何，破滅一道雖是盡隕於此，不過能與如此道子爭鋒麒麟天，倒也不枉了。
「修羅殺伐有煌煌之錚，天子破滅亦有絕絕之艷，既然如此，還請后羿來賞我破滅一道的至妙。」
念無畏天子立在如山神魔之前，面對神魔悍然轟至的巨拳，悠然一笑，自是清麗自在，更有決然無悔。
破滅之性凝在天子的眸子中，剎那之間，無盡明光自天子魔軀之上驟然亮起，宛若噴濺了漫天玉珠瓊丸，七彩炫爛，瑰麗絕倫。
這樣的光芒，仿佛天光空明，好似夜色溫柔，猛然裹住了人道神魔的四周，隨後透體而過，帶走了一切的生機。
「神魔好烈性，為了創造斬下落梅天子的機會，居然真的有膽量與我同歸於盡，念無畏有禮了。」天子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微笑，如此錚錚無悔的意志，滾滾逝水之中，億萬諸天之內，亦是不多見。
「好說，天子果然厲害，不過，落梅天子已然隕落，你也沒有任何勝機，眼下最多爭個平局。」
后羿神魔悍然立在魔潮光海之中，依舊頂天立地，只是戰軀之上生機盡失，僅僅靠著最後的意志開口，「念無畏天子能隕落，我自然也能隕落，不過是換命而已，無論如何，破滅和落花兩道的天子必須全數於此入滅，不計任何代價！」
話音剛落，勇悍神魔已然緩緩閉上了眼睛，洶洶戰韻漸漸消散在光海魔潮之中，化為淡然而無情的意志，似永駐永存，似不退不讓。
就如躍出山澗的泉水，清澈至明，無悔躍入人間天地，哪怕老死紅塵，哪怕身隕劫深。
此來麒麟天，修得認真，行得天真，這神魔之身，這殺誠之刃，共我凝此心一真，斬落天子本凡人。
念無畏天子微微頷首一禮，眸中灼灼，似是讚賞，似是明執，盪起錚錚破滅一般的赤誠。
「后羿神魔去了，亦該是我同去了，不想刑天天子如此了得，短短時間已經斬了落梅天子，不過面對我破滅一道的至妙，你的覺悟夠麼？我很期待……」
念無畏天子輕輕搖了搖頭，傾世容顏上滿溢著自在之趣，「神魔已然證了他的誠，你的誠呢，刑天天子？」
下個瞬間，天子已然化為碎瓊之光，幽幽消散於光海之中，奔赴了自在。
看著后羿頂天立地而立，卻是再無半分聲息，姜默舒的眸子中沒有絲毫波動，身後兩尊神魔同樣沒有半分動容。
神魔道子側過頭，眉頭一挑，真誠地說了一句，「破滅一道的至妙果然恐怖，不愧是最適合劫爭的天子道。」
無頭刑天沒有說話，只是將明月巨斧輕輕一揚，腹部巨口咧開，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猙獰森森，獠牙至銳。
「不錯，足足兩道天子，其中因果礙難自然不會輕了，后羿為我等爭得斬下落梅天子的時間，已然值得了。」赤發蛇身的共工捏了捏拳頭，烈烈波濤已然澎湃咆哮，似在拭擦著這不潔的天地。
姜默舒點點頭，雖然對破滅一道的至妙已然窺破一絲，但能於劫爭之中如此明艷，還是超出了他的推演，不過倒也無妨，無論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不會讓任何一位天子脫出劫爭樊籠。
「這就是我想對天子說的，哪怕破滅至妙有同歸於盡的凶戾法門，也大可來換命就是。眼下此處還有神魔兩尊，以及我這一人，天子盡可來換了去！」
姜默舒衝著從虛空中邁步而出的天子，微微頷首一禮，「破滅一道的天子既然能欣然赴死，我神魔一道又怎可不見賢思齊。」
天子細細打量著神魔道子，似乎想將他看個通透，如此明心見性，難怪有至妙天子之執。
「我為念照天子，刑天天子果然是修羅之才，我等不過劫爭數場，不想你已然窺破了我的天子妙真，實在令我生出了極大的好奇，要知道，便是同為破滅一道的其它天子，對此也是難明妙性。」
與念慈、念悲，念無畏三位天子同樣的面容，只是眸子中的明光卻是截然不同，那淡淡明光似有破障之能，沒有半分猜忌嫉疑能存於其中，如此至誠，如此至真。
見非神、非鬼、非人，觀不端、不正、不類，於非天之所，得破滅忿怒。
天子與道子相視一笑，殺伐與破滅各有其誠，各有其艷，各得其真，不過卻沒有半分轉圜餘地，哪怕是同歸於盡，亦要爭得劫爭勝機。
道子要行斬盡殺絕之事，天子要行同歸於盡之舉，麒麟天只容得一方重新匯入其中，劫爭就是如此殘酷無情。
驚起殺伐同擲命，血暖刃寒最知劫。
淡然血灑，殺誠中更見無瑕，只消無悔撞去，餘生盡燦一剎。
「不知哪位神魔與我同證自在？又或是說刑天天子願意賞臉一赴？」念照天子淡然笑了笑，玉容上不由露出一分好奇。
「那便由我來吧。不過念照天子也別大意，若是被我擊破阿修羅之真，天子也就白白死了，甚至還要連累其它兩位天子。」共工神魔當即踏著波濤走了出來。
話音剛落，念照天子卻是忽然悠然一笑，神色中頗有些古怪，「當真是萬道歸一，我破滅至妙和你修羅至恨，到了高深處，你我居然皆是選了換命之法。」
道子並未答話，只是眸光灼灼看向至妙天子，微微點頭。
他以神魔斬魂，最不怕就是換命，沒想到破滅一道的至妙天子，居然證了六道之相，念慈天子為餓鬼道，念悲天子為地獄道，念無畏天子為畜生道，念照天子為阿修羅道。
後面還有人道和天道，兩位至妙天子之相，不好相與啊。
轟！
烈烈滄浪激盪而起，掀起無窮殺伐真韻，悍然向著念照天子砸了過去，好似天地大潮，應蛇身神魔之令傾天而起，要起破尊之禍，要掀毀聖之奪。
念照天子淡然笑了笑，阿修羅之性已經凝於魔軀，不閃不避，向著神魔撞了過去，哪怕被洶洶滄浪撞為粉碎，哪怕被無情劫爭攪作齏粉。
不過是身死道消，不過是如光普照，不過是明覺深悟，不過是赴了命潮……
「好天子！」
「好神魔！」
蛇身神魔和至妙天子同時出聲，眸子中更是皆有著一抹亮色，無有恐懼，只有至執。
劫爭無常，不可能萬事都算入轂中，破滅如此，殺伐亦是如此，到了迎刃互斬之際，便須以性命見勇，不敢退，亦不能退。
光海魔潮中的波濤緩緩散去，赤發神魔長長吸了口氣，烈烈咆哮之聲已經沖天而起，「天子又如何，正合殺個痛快！」
念照天子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自嘲出聲，「有神魔悍勇至此，我等天子倒是真不算什麼。」
旋即天子緩緩化光而去，而蛇身神魔則是側過臉來，衝著無頭刑天和本體咧嘴一笑，「這下壓力都到伱們身上了，若是輸了，丟人……」
說話之間，赤發神魔的聲音已然愈發變低，直至無聲無息。
當念丈天子出現在魔潮光海之中，入眼處，是無頭刑天持著明月巨斧，胸前怒睛中皆是深深的無悔，「天子也見人道？那你我便同來呈誠，也好看看彼此的底色。」
至妙天子不禁笑了笑，眼前的神魔道子，自成了一道天子意，殺伐之性凝真如此，實在可怖可嘆。
自己以無情破滅，毀有情眾生的煩惱障、業障、報障，對面的悍勇神魔卻是凝殺伐真性，斬物我天人，生生以修羅性走通了神魔道。
這樣的神魔，這樣的道子，難怪能一舉鎮滅兩道天子，更敢與破滅至妙換命，當真算得上彼此成全。
錚！
明月巨斧劃出大巧不工的痕跡，斬向念丈天子，似有破天之威，似有斬聖之絕，無論物我天人，皆在斧下受戮。
念丈天子緩緩閉上了雙眼，無情之中破滅事理以毀天人，淡然之間破滅真如以戮丈夫，既在天子座前，人道自當俯首。
洶洶的同歸之性驟然爆發開來，同時纏住了無頭神魔與至妙天子。
天子終歸化為了明光，於光海之間，於魔潮之內，而烈烈神魔同樣變得默然無語，靜靜而立，再無聲息，只有那沉重的巨斧和猙獰的傷口，似乎依舊在不停咆哮。
姜默舒輕輕點頭，眸子中沒有半分動容，甚至對著最後出現的至妙天子笑了笑。
兩柄殺劍呈於他的掌中，青光盈盈，紫光浩瀚，仿佛抗拒著洶湧而至的殺身劫數，好似映襯著烈烈無悔的修羅道途。
「天子有禮了，我是姜默舒。」
「刑天天子有禮了，我是破滅一道最後的至妙天子，念梵天子。」
兩個天子如同立在命運大潮的最高峰，也如站在生死橋的兩端，是破滅與殺伐的相逢，是意志與意志的碰撞，是投入了所有的爭奪。
是諸天得趣萬般紅，是彈指波心萬丈峰……
是瀟瀟傾盞洗蒼穹。是一念自在破滅中……
是劫中爭，是以命掙，是恨意征，是無悔來呈，是可憐凡胎撿白骨，磨得驚天動地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