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風月如刀

  第729章 風月如刀

  恍惚相遇茫茫然,不識一面,剎那雷霆動心弦,因果呈見。

  默無言婉轉潸然,風雪只和攪起天地亂,執錚錚苦海行船,風月不曾蕭瑟他眉眼。

  言荒悵然,明真方是心碎腸斷,蟲二不厭,雖倦亦有錚骨尤艷。

  三位天女同時停住了腳步,看著道子身後那幾尊幻形,美`目更不稍移。

  雖然以動心起念的歡喜至妙將刑天之主困住了,但三位天女萬萬沒有想到,溫潤決絕的神魔道子,為了掙脫莫呼洛迦之縛,居然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殺性。

  當然,六道殺性幻形代表著什麼,細細思及,恐怖的真`相更是直令三位天女寒徹入心,玉顏仙容上皆是充滿了錯愕。

  虛幻的天地中,唯一的生人,向著三位天女微微頷首一禮,「天女的歡喜神通能勾動佛魔兩性,化出有形無質的三身法相,我確實抵擋不住。

  好在,劫爭不是演法比試,大家各憑手段,掙了活清了怨,思來想去,我終是只能辜負各位天女的深情厚意了。」

  六尊幻形緩緩向前,擋在了姜默舒的前方,周身散發凜凜殺意,宛若捉了一縷風雪與劫爭淺淺作序,要許絕情於眼底,要取流年如戲亦如玉。

  便是歡喜皆有,便是風月入眸,只可惜,逝水卻總是無情悠悠,挽不住要走,只盪得劫中命數輕收。

  故而,當以命來湊,冷暖皆入我喉。

  神魔無頭,胸目錚意烈如舊,干戚在手,長嘯自腹口,逆斬九天以命酬。

  幽冥呈艷,淡看世事皆如煙,解語裁年,鬼顏或佛嚴,御靈一舞生滅演。

  踏波自去,滄浪盡沾忿殺氣,濁空當洗,不周獨不許,如痴如狂怒亂序。

  妖身無暇,凶食紅塵眾紛雜,沙沙喧譁,天地自吞下,六翅吹起盡殺伐。

  日月告饒,天地貴血皆潦草,昂藏箭嘯,敬人道迢迢,鎮得魔妖破得曉。

  金生玉裁,傲然行來踏山海,憐生抵災,呈於麒麟台,誠以乾坤掌興衰。

  神魔道子的眉眼中無風無浪,似是沒有一絲漣漪,仿佛於逝水流年中,見了至艷的桃雪飄零似水,淡漠而無情。

  「不……不可能的!姜君你不可能撒下這等彌天至謊!」

  佛性激盪,善念天女的幻形已然變得飄渺了幾分,眸子中的神采更是很快變得黯淡幽幽,不可置信地指著蠆宴鬼母,「她,她,她……她怎麼可能是假的,玉詭怎麼可能是假的?佛母怎麼可能是假的?」

  善念天女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深深的苦笑,似是斷了歸鴻,似是嗟嘆長空,恍若煙雨太過朦朧,風雪太過紛飛,以至於遮了太多望不穿的痛。

  當年的徹雷妖廷,藍菩性子傲絕,佛母性子嚴毅,多虧她居中調和,整個徹雷才勉勉強強被捏作一處,艱難地向前走去,不想卻是早就埋下了致命的禍根。

  那些無悔付出,那些溫涼歲月,那些於宴同歡,那些演法論道……難道都是虛假的麼?

  「采顏本就是萬鬼旌旗的主魂,當年底牌不多,我和她才以雙英之爭暗奪一些勝機,最後演變到如今這種情狀,老實說,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姜默舒點點頭,旋即平靜地開口,語出如錚錚利劍,揮於飄渺煙波依稀,斬於北疆風雪萬里,誅心戮魂,森然而無情。

  善念天女定定看著沈采顏的幻形,不禁幽幽長嘆,纖細的睫毛上已然掛起了盈盈淚珠,心神中倒是一片清明。

  魅惑仙顏依舊明艷,就如當年初初相見,一為天女吟善悠然俏立,一為佛母無間玉顏優雅,彼此盈盈笑了笑,就如天仙化人一般,剎那間令得天地似是失色。

  似乎從那一刻起,孽緣便成,終是於今日化為了陌路來戰,實在是心有不甘……

  原來那般高傲佛母,早已證就了心中歡喜,只是她的絕美明艷與深情溫柔,卻只願呈於一人之前,其他人當是無緣得見。

  天女顫巍巍向著明艷`麗影伸出了手,剛剛抬起,指尖卻似仿佛觸到了灼人鬼火,不禁微微向後一縮。

  無悔傾情來予,浮生付了歡喜,不想采顏早就得了,莫名的淚水就這麼順著善念天女的臉頰流了下來,躍到了這虛幻的天地,如入局中。

  若是不逢,何須相送,因果賜了一夢,卻終是所求空空,終是詭譎枯榮,

  只有故人談笑間賜我刃鋒入懷,斬得寸寸心痛,將過往的一切盡皆葬送。

  「老爺真是個無情的修羅啊,難怪呈了心意於天地,難怪潑了血色於北疆,這樣的決絕溫柔,這樣的歡喜至妙,當是值得奴家為之讚嘆。」善欲天女輕輕頷首一禮。

  不計生死,諸般算計,才成就這等天地至謊,於她的眼中,如此至深之執,如此自在魔性,如此修羅決意,實在太過純粹,甚至瑰麗得令人驚心動魄。

  原來諸多神魔不曾叛,原來金玉麒麟皆為演,原來錚錚雙英為一人,原來天地凶妖早定緣……

  未識前因早艱,未明風月各面,終是命中有欠,終是人間遇見,於麒麟天中,竟然有著如此錚錚絕絕的道子,實在是過於明艷。

  「只是,老爺也很辛苦吧……」善欲天女的眸子中有著愛恨洶湧,語氣很是複雜。

  六尊幻形各有凶兇殺韻,仿佛於沉沉長夜之中,以心魔化了明燈,平靜地行來照破,潑了熾血抵夢,是冰冷而無情,卻又灼得人心發燙,更令得天地生殤。

  只是這場夢的盡頭,煽動了多少人間的血色哀愁,那些隕落於淵劫中的聖尊,皆是代價,甚至便是自己,也是對面押上性命和道途,所要討要的代價。

  「為著自己的順意,哪裡敢說什麼辛苦。」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於劫劍刃鋒輕輕一彈,錚,劍鳴不絕,自是刻骨入魂,「既然選了這樣的路,便是前面是沉沉魔天,是滾滾妖雲,是浩浩人海,亦只能愚人移山一般將之破開,倒是讓天女見笑了。」

  道子的笑容溫潤如玉,便是魔身天女亦不得不為之動容。

  以無盡血色來描摹天地,這便是他的歡喜麼,這便是他的風月麼?

  那眼中的灼灼明光,那刃間的煌煌錚意,是如此剛烈,寥寥一句顯得如此雲淡風清,卻是陷得諸聖失了長生,卻是壓得妖廷全力掙扎,卻是使得天子難有自在。

  誅戮陷絕皆並斟,神魔怒狂來赴身,刃間寒涼冷天地,錚錚一夢欲斷魂。

  這就是至執的修羅心麼?這就是至深的明王意麼?

  「當日北疆劫爭失敗,事後奴家推演了無數次,皆是沒有尋到老爺能勝過藍菩的原因,不想今日終是得了個明白,只可惜奴家謀斷失措,若是當日取了雲真所言……何至於此,唉……」善欲天女幽幽一嘆,眸子中卻有著極深的欣賞之意。

  她的歡喜自在之性已然宛若鼎沸,只因對面也有大歡喜,卻是無關風與月。

  「奴家既然身為徹雷妖廷的國師,便選金蠶吧。」善欲天女的眸子對上了道子的視線,輕輕點頭。

  殺伐蕭瑟,不許歡喜呈色,不許風月來說,無情至此又有何言,終是落寞得了空折。

  道子的左手微微一側,作了個虛引的動作,示意無妨,旋即看向宛若鄰家青梅的善樂天女。

  「這是我的心意,不知善樂天女如何來看,如何來選?」

  姜默舒幽幽一嘆,吟善天女已然隕落,三位天女幻形卻秉承著她的意志,有著她一切的記憶和感悟,自是該予上一分體面。

  不管劫中如何相爭,但天女一直為著她所選的願景前行,甚至不惜隕落,這樣的決斷是如此明艷,便是姜默舒也不得不承認,這般清麗若雪的凜然意志,是如此若星深邃,令人心生敬意。

  善樂天女的眼淚更凶了,緊緊抿住雙`唇,淚珠子划過如玉仙顏,卻是瞬間領會了道子的意思。

  「哼,你這個壞蛋,就會欺負人,我若是選了你,你也會與我同歸麼?」

  她嘟起小`嘴,昂起倔強的面容,就如情竇初開的少女,至清至純,映入眼帘便是落入心間,再難忘記。

  「不會!」

  姜默舒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只是我性子古怪,實在風流不起來。」

  善樂天女撇了撇小`嘴巴,還以一個「鬼才信你」的眼神。

  風流不起來?那沈采顏是怎麼回事,那幾位道侶又是怎麼回事?這壞人滿口胡謅,就沒一句實話,難怪能落下這等天地至謊。

  騙了諸脈天子,騙了各大妖廷,騙了各位靈尊,騙了化真妖師,騙了化鴻妖皇……

  也騙了自己……只是各行其道,各有所求,倒也無怨!

  「你這個小騙子,小壞蛋,騙得人家好慘,不是說你願予人體面麼,那好,我就要你給我選!」善樂天女雙手插在蠻腰之上,似是賭氣一般地說道。

  風月無邊,至謊至誠,只可惜這樣的人,卻無法心心相映,卻不能共赴歡喜,實在是她心頭之憾。

  不甘心啊……

  難如願啊……

  終失意啊……

  各自前塵各自路,天地劫中幾沉浮,總有心執為桎梏,漫漫周旋今得悟,只可惜,卻是太晚了!

  「這樣啊……」道子撓了撓腦袋,似是有些苦惱,「要不天女自己來選,若是我選了,少不得要得罪人。」

  「少廢話,我都要死了,伱這懶人都不願勤快點?」善樂天女輕輕`咬著嘴唇,滿眼都是正在告饒的道子,眸子中那遺憾、蕭瑟、嗟嘆,惋惜的神情,根本就不加遮掩。

  「要不,就選金玉麒麟吧,魔母都說了極好!」

  姜默舒指了指那金玉之形,禮貌又不失尷尬地笑了笑,「你看這模樣,你看這身段,真的是沒得挑,別說是證大歡喜大自在,哪怕單單擺在身前,看著也舒心不是。」

  「噗哧!你當真是……沒臉沒皮的……」

  善樂天女當即破涕為笑,嬌笑輕嗔,本以為眼前的他極為剛正殺烈,沒想到卻是好說話得緊,又是個骨子裡悶騷的性子,如此有趣妙人兒,實在是難得,她終是明白為何此人能得鬼母之心,只可惜,卻是太晚了!

  「我才不要,金玉其外,悶騷其中,雖說倒也不討厭,但我還是喜歡直爽些的,算了,勉勉強強就選那邊的蠻子吧……」天女螓首輕歪,嬌`態橫生,就如那鄰家青梅取了可口點心,故意前來炫耀與分享。

  無頭刑天?

  道子揚了揚眉毛,旋即將手一攤,「善樂天女開心就好……」

  天女沒有明說,他卻是懂了,歡喜來見風月,托意來呈意真,之所以選了這無頭神魔,大抵是因為他也名為刑天之主吧……

  下個瞬間,烈烈殺韻沸騰,宛若片片瓊花飄飛,為這虛幻的天地添上了凶戾而絕美的景致。

  這是一場劫爭,充滿了無情卻又無奈的氣息,畢竟,逝去的人得了逍遙自在,活著的人還要奮力前行!

  命數啊,如觀落花,輕輕隨了逝水飄零去,紅塵中流離……

  殺伐啊,別風月趣,靜靜呈了公平予悲喜,敬故友死敵……

  三位天女欣然一笑,再度蓮步款款向前,歡喜風情展露無遺,似桃之夭夭攜風起落花,似淡淡星辰入眼生牽掛,曇花綻而無話,零落只剎那。

  善樂天女輕快而歌,似那歡喜得了蹉跎,似那自在證了奈何,似見了漫天桃雪卻迷了因果。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

  花開花落,日升日落,太寂寞,太單薄,

  盡我角色,妙美於側,至永久,或瞬刻,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

  惜取眼前人,不作苦情客,正要恣意高歌,

  繾倦夕復何,歡喜不疏落,歡愉更無錯,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般歡喜亦婆娑,

  佛是我,魔是我,我亦是我,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

  善念天女與鬼母指掌相合,淡然笑笑,眸子中佛性湛深,真又如何,幻又如何……

  善欲天女斜斜靠在金蠶身上,似為前事所醉,唇角彎起淺笑微微,自在生了魅,歡喜得了美,呈艷於逝水……

  善樂天女赤足踏在無頭刑天的大盾之上,輕歌曼舞似那雲舒雲卷,千里歌與他,萬里舞與他,不許空嘆余香……

  下個瞬間,幻身同歸無度,形滅亦是道消,風颯颯,路迢迢,縱是歡喜,破不開劫中命刀。

  「歡喜啊!」姜默舒撫掌大笑,似讚嘆,似感慨,眸子中淡然而無情,

  「好生歡喜啊!好生歡喜啊!」

  似琉璃玉碎,似諸行顛倒,似幻真迷離,似水天相映,似風月來賠……

  生死如露,幻滅如煙,晦明如電,這樣的劫,這樣的爭,

  終是……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