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生路被堵
宛若雀躍似的丘陵,點綴在莽原之上,似雲不帶半分雨,偏似秋水沾了闌珊意,起了漣漪,得了生趣。
公孫無止的眸子中多出了一縷欣喜,仿佛紅塵顛倒恰逢了氤氳雲起,總算是尋到了最美的光一縷。
細細尋來,沒有意外,終是尋到了最後一處地脈和天光的交匯所在,亦是兩儀微塵最後一處陣位。
滄桑的中年修士緩緩停下遁光,不帶半分煙火氣,放眼看去,諸多丘陵之中,卻有一座小小的山巒,宛若翡翠之上的一點冰盈,青碧之色卻比周遭的丘陵顯得更是溫潤,乙木精氣似乎更為靈動。
「總算是沒有跑冤枉路,最多再有十多日,便可將六處地脈盡數勾連……」道子自言自語悠然嘆息,眼下情勢緊張,他也沒有時間欣賞美景,心神當即向著山巒下方探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無止猛然睜開雙眼,只感覺心神中的殺念猛然滋生,甚至宛如天地大潮暴漲,便是修羅執念都不由為之牽動。
又來?!天憎地厭也不用時時刻刻吧。
道子嘴角微微彎起弧度,緩緩搖了搖頭,輕車熟路將心神往三尊斬魂神魔一映,內外互證,旋即便將不是本心生出的殺意一一照出。
公孫無止眉眼一凝,眸子中頓時宛若點漆幽水,孤寒料峭,如夢獨醒,將不屬於本心的雜念盡數斬消一空,剎那之間,已然恢復了靈台中的清明。
既然已被天憎地厭打斷,倒也不急在這片刻柱香,一念至此,公孫無止袍袖一揮,面前的石台之上,已然出現了紅爐和杯盞。
雖是無煙無火,淡淡的茶香已然氤氳而起,平了意氣心頭火,繪了盞中千帆過,人海不覺曾擦肩,浮生夢醒還來過。
悠然間,公孫無止將一盞香茗傾倒,細細的茶水宛若銀線垂垂,晶珠滴落,也不知是敬天地,還是敬眾生,又或是敬故人、故友、故敵……
道子抬起頭來,看著從半空中垂落的遁光,目光沉靜,似是絕不可動搖。
只見一位娉婷女修於遁光中現出了身形,淡紫長裙映於天光之下,入眼皆是婉約,兩點盈盈秋波好似星辰閃爍,幻麗而溫和,便是道子見多了絕代女修,目光也不由得為之停頓了幾息。
女修沖道子微微頷首,嫣然一笑,剎那間好似天地生花,沾了明媚春色,「我奉令駐守此處,不想已有道兄在此,心蠱魔教濯夢有禮了。」
聲如天籟之音,若黃鶯出谷,似銀鈴輕搖,不知不覺間便令人將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出語也極是客氣,顯得溫婉而柔順。
道子眯著眉眼,緩緩點頭,神情中沒有半分放鬆,「我號短眉,由虛天要塞派來支援北疆,受萬鬼黃泉宗彭宗主所託,鎮守在此。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濯夢真人以為然否?」
「這個自然,既然道兄先來,我便換個峰頭便是,只是……」
女修溫潤地點點頭,蓮步輕移款款向前,一陣香風甚是沁人心脾,柔柔笑道,「難道我辛苦來了此間,還值不得道友一杯茶?」
鬼契之中,沈采顏已然映心回復,心蠱魔教的確有濯夢真人,走得是心蠱一道,已然受令前往北疆腹地鎮守,以應對妖軍絞殺。
道子當即鬆了口氣,這才細細地看過了對方的面容,見得女修的眉眼中有著淡淡風情,明明如水柔柔,卻又似拒人於千里之外,倒是令人忍不住想探尋個究竟。
滄桑的中年修士微微頷首,隨意笑了笑,「茶藝粗劣,不蘊意,不得趣,不過是我自己用以牛飲洗喉,若是真人不嫌棄,不妨飲上一盞……」
紫裙女修也沒有半分客氣,端起茶水輕輕一嗅,「確實是好茶,雖無茶藝加持,其中卻有飲者真意,難得……」
旋即便一飲而盡,其氣清如水晶,其質似月華明映,倒是令公孫無止生出一抹驚訝之色,大有知己之感。
一時間,清爽的天風拂過,倒也醉人,道子沒有說話,只是端著自己的茶盞仰頭飲下,似是酣然。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言語,倒像是早已相識在前,莫名便多了一分惺惺相識的感慨。
良久,女修悠悠起身,立於天風之中,仙顏含笑,不想到了北疆腹地,倒是多出一些意外。
「這些日子心事太重,不想吃了真人這茶,倒是令我心緒委實平靜不少,今日興盡,明日再來尋真人暢飲或是細品。
言語之間,雖是聲如天籟,卻又有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味道。
公孫無止還待出聲,便被女修豎起一根纖細玉`指堵住了話頭,「禮尚往來,彼此互敬,既然短眉你先為地主,我便移鎮它峰,寧願舍了此峰妙景於你。
同鎮此地,互為奧援,總不至於喝喝茶的情面都沒有吧。」
道子想了想,緩緩點頭,「既然濯夢真人不嫌我茶藝粗劣,那便每日此時,恭候大駕。」
反正僅有十日左右,便能布設兩儀微塵,只要不耽誤勾連地脈天光,每日稍有片刻休憩,倒也不算什麼,況且這位濯夢真人的性子倒也頗對胃口。
女修聽了,也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笑著,悠然轉身而去,身姿自是極為優雅。
如此颯然瀟灑之態,令公孫無止嘆為觀止,眸子中似有讚賞的意味,行止若水,其意凜然,果然各家天宗之內,多有珠玉,也不知是應淵劫而生,又或是質本天成。
良久之後,在遠遠的另一處丘陵之上,濯夢真人的眼神變得很是奇怪,莫名地,她的靈台中忽然多出一抹悸動,似是期待,又是垂憐,「為何偏偏對此人一見如故呢?為何他偏偏是人族金丹呢?真是可笑啊……」
淵劫如此洶洶,便是聖尊都不見得能脫劫而出,若非自己來了,大概此處便會是那人的葬身之地。
若有若無的緣,似那紛紛的桃雪,應悠悠天風而起,落在恰好那人的肩頭與心尖,或隨幽幽逝水而遠,再難得見。
想到痴處,第九明凰不由悵然笑笑,眉眼中當即恢復了清明。
……
北疆所在已然陷入了洶洶的掙與殺,烈烈風雲激盪,非為爭一時風流,或是追著天地那抹剎那心動,或是掙著人間道不同,要繪花紅千萬種……
蘊氣和凝真化為七星陣,於這麒麟天的殺伐之台上與無窮無盡的天魔眷屬拼殺、消耗,仿佛諸脈大自在天子與人族天宗,正以此比拼著相互的意志。
而妖王和金丹,為著未來的祥和佛土,為著鐵了心的寧死不跪,在北疆的腹地彼此爭鋒,相互絞殺,就如兩頭亡命的凶獸,齜著牙,伸著爪,狠狠撕咬在一處。
便是各位聖尊,同樣在兇狠地劫爭,非僅是鬥法爭勝,而是實實在在地要拼個生死得證,殺個魂飛魄消!
畢竟隨著戮族的消亡,麒麟天已然絕了諸妙融合的道途,無論天魔還是妖廷,又或是人族的天宗,已然沒有任何轉圜退讓的可能,只能狠狠地撞在一起,只看誰先承受不住。
虛天之中,數以千計的魔頭從地魔的元神法相中撲出,得至陰無相之妙,可吞`精噬血,可剜心折壽。
魔頭呼嘯來去,比電還急,魔氣凝韻,虛天之中當即瀰漫著一股陰厲之氣,宛若洪濤暴卷,殺奔忽來,似是天河奔騰,魔染天地,令人氣為之奪。
一眾陰魔喧嘯之間,兇惡地敵視著對面巨大的白骨之形,那宛若孤峰立仞般的元辰白骨神魔。
百丈大小的神魔立在虛天之中,洶洶咆哮,剛猛無儔,竟有爭鋒相對之氣。
佳人赤足踏在元辰白骨神魔的額頂,眼中並無半分慵懶媚意,取而代之的,則是凜凜鳳目之中的冷若冰霜,甚至因其獨特的氣質,似乎還顯得有些目中無人。
而在她的身側,兩個童子正彼此牽著手,同樣立在神魔額頂,不過神色中卻是多了些許緊張。
「我峰白骨神魔一脈,神魔天命回歸得最晚,以往日子裡,神魔威能弱了一些不說,甚至爭鋒還來不得虛天,實在是我深恨之事。
眼下既然神魔天命在此,吞骸是吧,老娘把頭都給你打爛!」
元辰白骨神魔的眸子中,爆發出灼灼白光,長達數十丈,旋即化為洶湧海嘯大潮一般的命煞骨手撕扯而去。
而白骨神魔的本體,更是錚錚作響,百丈高大的魔軀之上泛起森森骨白瑩光,光華一閃,霎時間衝殺陷陣一般向著地魔法相撲了上去,宛若流星飛擲,好似無懼生死。
白骨神魔戰意,為諸尊后天神魔最誠,單單以戰意而論,甚至只有無頭刑天能與之一較高下,加上有著神魔天命加持,凶威更甚。
「噼里啪啦!」
數百至陰無相的魔頭已然被兇狠地撞飛開來,爆裂之音響徹虛天,再被白骨神光懾住,化為灰白粉塵洋洋灑灑,四散飄去,再無復生的可能。
吞骸仙尊的神情當即變得凝重,虬須揚起,似是怒髮衝冠,「後天神魔一道確實是開出了前路,但我先天神魔一道,能采自在之性,能奪妖靈之體,能證本尊之聖,不會輸給任何道途!」
地魔森然冷笑,「雖然我沒有宗主之威,但說到底,你也不是刑天之主,安敢如此囂張?!」
晃眼間,又是數千至陰無相魔頭衝出元神法體,魔威越發浩大壯闊,先天神魔與後天神魔爭鋒所在,虛天被魔妙戰韻所映,森然恐怖直如無量諸天魔形。
猶如諸天魔獄轟然爆開,似有無量魔頭從中鑽出,宛若驅雷電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淹沒了整片虛天,仿佛天地破滅重劫而至,無論天地又或是眾生,皆要應了魔劫。
鄭予晴鳳目生冷,嘴角不由擒著絲絲冷笑,赤足輕踏,剎那間,百丈神魔周身爆發出騰騰殺氣,千百道骨白之光亂飛亂竄,宛若洪流激盪,好似白骨來呈。
白骨神魔已然生出八支骨臂,或持森白骨刀,或持五頭骨錘,或以骨塔立掌,或持骨珠欲砸……映著虛天魔妙,越發顯得神魔勇悍無匹。
這就是聖尊所擁有的力量?
龍下淵渾身都在顫慄,卻又興奮無比,和公孫有常咬著耳朵,「哇,有這等神通,還當什麼真龍?有常,這白骨神魔在鄭峰主手上都有這等威勢,若是你有一日映心成功,一定給我耍耍。
作為交`換,我的秘魔神魔也給你用……」
「一言為定,不過你文課那麼差,於煉心有礙,我怕宗主會禁止你修行神通……」
公孫有常轉過小`臉,一臉平靜,正色地告誡著自己唯一的朋友,「羅玲姐說告狀的話,是真的會告狀,不管是告到金曦之主那裡,又或是宗主那裡,我就沒辦法幫伱作弊了。」
龍下淵當即苦著臉,似要哭出來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宗里的課業比起龍家來,實在多出太多了,甚至他懷疑自己和公孫有常真的是同齡人麼。
不過,當他被告知,以前還有個閻羅天命關二山,號稱文課無雙,更是神通無敵,他瞬間徹底服氣了,便是龍家人與生俱來的傲氣仿佛都被磨消了不少。
龍下淵看著腳下的白骨神魔,輕輕呼出一口氣,眸子中滿是慶幸之色,還得是後天神魔立道,這殺伐鬥勝起來,可比真龍威風多了。
公孫有常的目光則是落到了鄭予晴的身上,他身為元辰白骨神魔的天命,能感知到更多的玄妙,便是有他同在神魔頭頂加持,但眼下白骨神魔爆發出的偉力,卻是超過了應有的極限。
瞬息之間,白骨天命多出一抹靈悟,難道後天神魔可以和神魔之主互相成就,甚至踏上更高的道途,看到更妙的風景?
看來,還是得盯著下淵多多煉心,公孫有常的眸子中多出一抹堅定,似是認準了什麼。
良久之後,鄭予晴踏著白骨神魔沖回了陽世,脫口而出的話,當即令幾位元神眉頭大皺。
「虛天就不要想衝過去了,地魔和人魔有天子之相,於虛天鬥法太占便宜。」
「幽冥呢,能不能從幽冥殺回去?」缺冽仙尊沉沉嘆息一聲。
「昌凌於幽冥中布下了華夢之景,沖淡了幽冥之性,若是通過幽冥遁走,絲毫不能隱藏痕跡,若是被叛誓元神和妖聖圍在幽冥,除我之外,你們大概一個都跑不了。」
無間佛母的神色中不見半分動容,似是已然重新變成了那個詭譎無雙的玉詭,「若是以真龍來換生路,大概是能行,不過金玉麒麟必然不會答應。」
瞬息之間,幾位元神同時眉頭緊鎖。
若塵魔潮沒能壓下,徹雷妖廷的壓力卻是越來越大,似乎局面已然大大不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