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劫中棄夢

  第688章 劫中棄夢

  對美景,不妨行樂,況遺憾,妝點殺奪,

  願著,望著,向花時醉,殺伐獨酌。

  何言人間夢不在,恰如飛鳥倦知還,欲說,不得,滿懷寥落,

  斬不破……

  神通映心,元神有夢,道子有執,將東雍的雲界之上渲染得森森可怖,正是要殺個身死道消,正是要拼個同歸於盡。

  錚錚刃鳴不絕於耳,驚天而起,仿佛萬道毒蛇怨蛟破淵而出,漫空肆虐遊走。無窮無盡的腐朽之氣,卻在雲界之上織出了一個灰白的世界,令人望而生悸。

  腐朽灰氣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臉龐,冷漠地看了諸聖一眼,旋即俯視著整個東雍,眸子中頗有感慨之意,最後視線落回到對面那骨玉懸額的少年身上,仿佛看到了一隻凶戾到極至的惡鬼。

  不過雖是凶戾,卻也明艷絕世。

  在畫朽仙尊看來,金玉麒麟和瘋魔屍鬼都太過耀眼了。

  一個驚雷落地捭闔玄黃,一個以身作刃狠掀劫浪,

  一個傲來無雙巍坐明堂,一個自墮魍魎自討命賞。

  但自己和他二人又何曾有著區別?

  自己道途之順,絲毫不弱於金玉麒麟,安安穩穩便證了金丹天人,隨後便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山巔之頂,最終一躍而成元神。

  即便道途如此之順,自己卻也沒有生出半分驕狂之心,就如這殺性屍鬼,當殺則殺,當避則避,當舍則舍,當搶則搶。

  本是一般神仙人,同可拂袖三千塵,為何要來壞自己的好事?

  呼呼呼……

  灰白朽氣化為巨大的漩渦,不時就有道道朽氣匹練似的卷出,橫空亂劈,觸者皆潰,觸者皆朽,便是紫色刀氣森然凌厲,能將之一一斬破,卻也難免被朽氣所沾,旋即變得遲滯而沉重,最後消散在那片灰白的腐朽之中,歸於無形。

  骨玉少年扯了扯嘴角,果然,若是手中沒有幾分過人手段,如何敢去勾連大自在天子!各脈天子眼高於頂,若是神通手段弱了一些,只會被天子視作沉淪天地的工具,而不是值得投資的種子。

  好在,自己已然斬魂后羿,成了貨真價實的元神,道力大進,不然光憑姬催玉顯露出的手段,怕是還沒有辦法落下對面。

  一柄紫色的霜刃已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少年的手中,凜凜劫氣頓時令得雲界之上都變得肅冷了幾分,仿佛霜雪為冢,欲殺劫終,來斬一夢,來染一紅。

  看著殺性屍鬼驟然發亮的眸子,畫朽仙尊幽幽一笑,很好,正是要這樣,對方顯露出最強的姿態,才能讓自己看清楚,這個殺性屍鬼到底氣量如何,是否足以與金玉麒麟為敵。

  雙英相爭,必有折損,刑天之主和無間佛母皆為絕代道子,也是好不容易才解開了彼此因果,但哪怕以姜默舒之能,命曇宗也失了兩座神魔峰。

  雙英尚且如此,殺性屍鬼和金玉麒麟又如何能夠例外,自己今日雖是難逃一死,但至少可以埋下一顆種子,令殺性屍鬼和金玉麒麟必然生出劫爭的種子。

  待這粒種子發芽,飲下了天地中的光風雨露,必然化為一座生死橋,足以讓屍鬼和麒麟分立兩邊,既分高下亦分生死,以報今日破夢之仇。

  骨玉映著少年淡然眉眼,映著少年手中紫刃,仿佛初雪落了星眸,仿佛赤足踏寒冰而走,拋得生死換不朽,袖著蛇口且來赴了春秋。

  「仙尊,我來殺你……」

  姬催玉悠悠笑了笑,語氣輕柔,渾身瘋魔殺性已然消失得涓滴不剩,腳步不輕不重,走得不快不慢。

  仿佛眸有星辰,好似惱煙撩露,留人須臾得渡,執炬凜凜間,欲得生死一顧,攜手白刃好上路。

  錚!

  道子每踏出一步,雲界之上的劫氣便多出一分,仿佛於生死的大恐怖之中,那含苞欲放的明花,呈了裊裊春盛,似了煙雨斷魂,斟了方寸驟冷,攜了滾滾殺塵。

  不管千里或萬里,甘願於此赴身,甘願作一歸人,來添一道深淺血痕。

  妖族戰身法?!

  畫朽仙尊當即一驚,無窮無盡灰白之氣潮湧而起,翻翻湧涌,煙罩溟濛,茫茫一片灰氣之中,仿佛乾坤被主宰的未來,註定隕落腐朽。

  道子執著紫刃,慨然而上,腳下已然出現一條森森血路,其血玄黃,幽幽殺語充盈天地,令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慄。

  錚!錚!錚!

  錚鳴聲有節奏響徹在天地兩間,同時還有少年道人無情而又淡然的述說,「仙尊,我來殺你!不得自在當有愁,入劫中,更何求……」

  少年道人眸光生冷,嘴角似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語氣中頗有嘲諷之意。

  仿佛洪荒巨獸一般的灰白霧氣悍然將姬催玉卷了進去,漫天的腐朽蝕氣狂飆,凌`亂飄搖,宛若天地沉淪墮落。

  仿佛道道瓊波撞在了堅固的礁石上,碎了琳琅玉,催了春秋命,最終潮起潮落後,礁石依舊屹立在那裡,道子依舊踏著血路在前行。

  神通既是映心,神通也是較力,便是畫朽仙尊破開了無上前路,但眼下這一刻,卻是還沒有將之化為鬥法劫爭的實力。

  當殺則殺,當斬則斬,既然碎夢樓勾結天子算計在前,那被隱瞞身份斬落於此,也算因果來還。

  骨玉映著少年,映著元神,似是映出了光怪陸離,似是映出了錚錚烈烈,似是映出了快意與不甘。

  姬催玉笑了笑,第二元神悍然映心神魔,證就了人皇位格,倒是把自己這個本體給比下去了,這樣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

  「仙尊,我來殺你!登天樓,渡海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

  難得證了元神,正要試一試道力通透的手段,之前只有金丹天人的位格,本體道力著實太弱,只能爆發不敢久戰,倒是有些委屈兩柄殺劫之劍了!感受著道體內澎湃洶湧的道力,感受著漫天飛快凝實的殺韻,少年道人的眸光愈發凜然。

  眾生平等,聖尊可長生久視,自然是更加平等,好在悠悠逝水給不了的公平,錚錚殺伐可以給。

  「仙尊,我來殺你!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才雖縱橫,心卻沉垢,當有劫煎命壽……」

  漫天殺韻殷`紅如血,映著骨玉少年腳下的玄黃之色,更得彼此成趣,有一人提著森寒紫刃,沒有快一步,沒有慢一步,已然走到了沉沉灰白霧氣的最深處。

  灰白朽氣已然逼到了道子身外三尺,還在劇烈地腐蝕著森然殺韻,而十步之距,就是畫朽仙尊的元神憑依。

  畫朽仙尊不由得輕輕呼出一口氣,如此殺性,如此瘋魔,果然夠資格和金玉麒麟叫板,也值得自己種下這粒種子。

  仙尊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謀劃一定會實現,因為這位骨玉懸額、執著紫刃的道子,一定會收下他的饋贈,不為別的,只因他是殺身奪運的屍鬼,自己所給的,就是他夢寐以求的。

  「此為朽氣的最深處,也只有你敢拼著自身隕落來悍然斬我,換句話說,此間只有你我二人,卻沒有任何人能窺探到此間的秘密。」

  仙尊沒有半分即將入滅前的恐懼,臉上倒是多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屍鬼的目光中多出了難得的欣賞,仿佛看到了無光深淵之中,生出了至毒至狠的蛟龍。

  既然姬催玉證明了自己的氣量,那就值得自己的饋贈了。

  剎那之間,灰白朽氣,倏地一縮,化為了雲界下方東雍的形狀,借著夢實交錯,隔絕了蝕氣內外,也隔絕了諸聖的目光。

  「還有幾步路的功夫,仙尊倒也不需急,快了……」

  姬催玉眸子中古井無波,當即又向前走了一步,刃上的紫光愈發灼灼,凜凜生寒,刺得人難以直視,不過,周身紫劫殺韻又被蝕得薄了幾分。

  便是他亦不得不承認,畫朽仙尊這夢中朽界的大神通,本質極高,不過似乎缺失了一部分未曾補全,否則他怕是要盡起斬魂神魔,才能將之打破。

  「那我長話短說,這片朽氣是我織就的夢,若是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它代表了破開元神桎梏的前路,我敢保證,天地中僅此一物。」畫朽仙尊將手一攤,瞬息之間,所有灰白朽蝕之中似乎有什麼被抽離了,旋即一枚灰白的珠子出現在他的掌中,生出盈盈無暇的神光。

  姬催玉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夢,令人不由自主就想投身其中,成為夢的主宰。

  「東西委實不錯,代價呢?」少年道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踏前一步,手中凝聚的紫色劫殺之氣愈發璀璨,仿佛已然積蓄到了極致。

  仙尊沒有躲,也沒有退,對上姬催玉殺機凜凜的眸子,他輕輕的搖搖頭,「沒有代價,只要伱想,你就可以得到,或者說,無論你殺不殺我,這東西都會給你。」

  下個瞬間,那枚灰白的珠子向著姬催玉飛了過去,仿佛有著至深的靈性,投向了它的下一任主人。

  「不需要靈石來買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

  看著懸浮在殺韻外的夢珠,姬催玉的眸中泛起複雜明光,同時說出了修行界中往往被人忽視的道理。

  「誰讓你有這個資格呢。」

  畫朽仙尊露出一絲笑意,指了指夢珠,慨然說道,「只需將麒麟天墮落成朽,與之夢實相合,便可成就妙道,所以我才會和破滅一道的天子合作,能被金玉麒麟識破,實在是非戰之罪。

  不過既然我註定身死道消於此,又是你來送我入滅,這個夢便與你有緣,你此生所求,不就是將所有人甩在身後麼?這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一陣明悟出現在少年道人心頭,怪不得總是感覺這道大神通缺失一半,原來是真的不全,原來破開元神前路的可能確實存在。

  第一次見到有元神能推演道途抵達如此甚深之鏡,當真令他頗為好奇。

  也令他想起了每次欲邀神魔入世,勾繪神魔真形的心神耗費,不由得喟然一嘆,都不容易!既然如此,今日當為仙尊行了解脫。

  手中的紫刃已然愈發晶盈,骨玉少年的腳步也似輕快了幾分。

  姬催玉笑了笑,神情古怪地瞥了瞥畫朽仙尊,又看了看朽夢珠,語氣很是複雜,「我若是拿了此物,必然和鄭景星勢同水火!」

  「有了這等至道之途,難道瘋魔屍鬼還會怕金玉麒麟?」畫朽仙尊似是窺破人心一般,言之鑿鑿。

  沒有人能拒絕無上前路,他做不到,其它元神也做不到,姬催玉向來以殺身奪運著稱,怎麼可能會拒絕。

  「我自是不怕鄭景星!」

  姬催玉微微搖了搖頭,眸光中卻多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仙尊當是認識刑天之主的,但他曾說過的一句話,可能仙尊並不清楚。

  他說過,後天神魔最大的秘密,便是後天神魔可以被祭煉而出,而不是怎麼被祭煉而出。」

  什麼意思?畫朽仙尊眸子微縮,似是不能理解瘋魔屍鬼這句話的意有所指。

  一道紫色刀氣猛然從姬催玉手中斬出,當即斬到了夢珠之上,剎那間,森然劫氣將那團至朽的夢緊緊裹住,不斷消磨。

  畫朽仙尊勃然色變,猛地瞪向姬催玉,視線中有著深深的疑惑,似是完全看不懂殺性屍鬼在做什麼?這可是天地中最清晰的道途前路,甚至沒有之一。

  二者的視線對上了,道子的眸子中有著淡淡的不屑,而元神的神情中則是多出一抹惶恐。

  「仙尊,我並不稀罕這個夢,就像剛剛所說,破開元神道途最大的秘密,便是在於元神道途可以被破開,而不是怎麼破開!」

  姬催玉眸子中森然的光幾乎令仙尊不敢直視,「或許仙尊覺得我是在誑語,但其實不瞞你說,這樣的道路,我捨棄了不下一次。」

  「不可能!」畫朽仙尊生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姬催玉笑了笑,沒有繼續解釋,骨玉見證,他並沒有於畫朽仙尊身死道消之前行欺瞞之事,給了一位元神最後的體面。

  兜率火加上先天一氣元胎,這般能破開元神桎梏的道路,他確實拒絕了不止一次。

  「沒什麼不可能!前路在我腳下的血中,卻不在你夢中的朽處。」骨玉懸額的少年已然走到了仙尊身前,毫不猶豫地揮出紫劍,一斬而下,旋即幽幽出語,

  「仙尊,我來殺你!

  道隨白雲起,修似青溪流,出海月不悔,歸山雲難舊,

  碎夢亦難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