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天子奪情

  第667章 天子奪情

  偌大天地中的奪勝爭鋒,終是要以掌中神通來描摹刻畫,可以笑予奪,亦能狠肅殺。

  此來天地更無話,只求慵懶付心涯,何懼與諸聖死戰生殺。

  鄭景星,或者說是姜默舒,既然選了血濺天地紅奼,自然百無禁忌,畢竟那一尊尊神魔若是剖開來看,無一不是一心孤煞。

  麒麟道子抬眸掃了對面玉人一眼,果然是青絲如瀑,仙顏怡人,哪怕傾盡辭藻也難描繪萬一,況且這鳳廷的貴女身為大天妖,卻能放下`身段向幾個蘊氣致歉,實在氣度不凡,假以時日,還真有可能成就真鳳位格。

  剩下的落鳳箭,會有一支當屬於她麼?鄭景星啞然失笑。

  雖說今日一眾元神扮了蘊氣來麒麟樓品趣,但他卻也沒存那些個故意作弄人的意思。

  「璣啼貴女,讓你見笑了,若是不嫌棄,不若坐下隨意飲上幾杯……」鄭景星淡然笑笑,冰玉相擊的朗音宛若天籟,深深震動了對面的心神。

  璣啼鳳目微凝,循聲望去,只見席間那面容普通的道子,笑得很是真誠,眸子中似有暖芒。

  「不想我那屬下,倒是個有大機緣的。」如仙玉顏微微動容,卻是瞬間平靜如鏡湖,輕輕答應下來,「麒麟也喜歡這等熱鬧?」

  見到鳳廷貴血如此知機識趣,幾位蘊氣皆是不由一怔,目光中也頓時多出幾分警惕,果然,天地中的英才並不是人族獨有。

  眼前這位鳳廷新血,貴氣已然入心沁體,成就妖聖不過是將來水到渠成的事。

  鄭景星慨然搖搖頭,舉起手中的杯盞,沒有失卻半分禮數,旋即隨意地說道,「我倒是不喜歡熱鬧,只是就如仙尊所說,此景日後會成為絕景,我來將之記入心中。」

  璣啼素手舉杯,一飲而盡,冷冷笑笑後輕搖螓首,「麒麟就這麼自信?就這點來說,我那屬下所說,倒也是我心中所想。」

  「嗯!」鄭景星毫不客氣地點頭承認,右手在下巴上摩挲了幾下,「妖師謀算深遠,對此我很是敬佩,也深為警惕,不過此時淵劫的態勢已然逆轉,我手中的牌卻是暫時要多過他。」

  璣啼的動作猛地一滯,心頭微微一酸,幽幽嘆了口氣,「淵劫又豈是爭爭朝夕便會有勝機的,麒麟,你的敵人可不止我妖廷,唇亡齒寒的道理沒有人會不懂。」

  鄭景星似是並不介意,任由對面言說和掙扎,畢竟最大的勝機卻是在百年前早已埋下,隨著一個個聖尊的陷落,雙英的秘密遲早有一天不能再瞞天過海,不過到了那時,怕是天地間的勝局早已奠定。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殺劫之中與其求那氣運,不若證得神魔勇力,以流星透疏水,使走月逆行雲,天可棄人族,人又怎會自棄?人發殺機,自然是要鬧個天翻地覆!

  便是沒有蟠桃宴,便是沒有成仙丹,難道就鬧不得天宮?

  不過此時,鄭景星倒不是光為了耀武揚威才招呼這鳳廷貴血,對於西極分鋒妖嶺那位妖師,他從沒有放下半分警惕,奈何智者從不自蹈險地,當真是滑不溜手,沒有任何可以下刀的地方。

  當年白玉京好不容易陷住了妖師,卻是被化真妖皇以身替死,令其脫出生天,實在是可惜。

  東界第八明凰和西極第三明凰,還有眼前這位據說心慕妖師的鳳廷新血,幾乎是被其當作釣餌來用,便是姜默舒,也不得不道一聲佩服至極,絲毫不敢咬鉤。

  眼下,更是連咬鉤的能力都沒有了,那吞宙天子居然不是一個有雨同淋的性子,即便拼著身死道消也要狠狠咬上一口,哪怕便宜的是鳳廷一脈……

  本體正在全力推演修復后羿戰軀的辦法,可惜,還沒有絲毫頭緒……

  「璣啼貴女此來東界,可是妖師又有什麼謀劃?」鄭景星眯著星眸,倏地出聲試探。

  事實上,妖師對於鄭景星即位人皇表現出的盛情很是蹊蹺,第二元神和姜默舒映心商議了良久,皆是不明所以,對面甚至派了眼前這位鳳廷新血前來觀禮,實在太過詭異。

  難道還能在各家天宗眼皮底下算計金玉麒麟?這根本不可能!迦雲真要是有這等本事,姜默舒只能甘拜下風!

  「那麒麟猜一猜呢,會不會是雲真派我來刺殺於你!」璣啼笑得雲淡風輕,似乎這個問題早就在預料之中。

  雖然第三明凰和迦雲真沒有明說,但她早有猜測,也許真有什麼謀劃需要她來吸引住人族天宗的目光,否則在她出行之前,第三明凰不會那般欲言又止。

  不過沒有關係,若是於戰局有利,便是需要以她的性命為餌,來釣出刑天之主,也無不可。

  此話一出,幾位蘊氣的眸子中頓時生出絲絲森冷之意,好在皆是聖尊大能,離了宴桌一尺,竟是一切如常,依舊絲竹溫香,並無半分異樣。

  「我猜不是,雲真當是捨不得的。」鄭景星當即應了一聲,但臉上並無半分特殊的表情。

  只要不是窺破金玉麒麟其實是一件法寶,余者倒不算什麼,不過對面如此明目張胆,如此大張旗鼓,必然在掩蓋什麼!

  東界兩大妖廷聯手發動劫爭,以牽扯東界?

  又或是妖族勾結戮族以分人族之運?

  宴桌前金玉麒麟和鳳廷新血相視一笑,眸中卻同樣地古井無波,唯有淡淡的冰清雪冷。

  而與此同時,遙遙於南域所在,圍繞著龍下淵的爭奪已然變得熾烈無比,殺得是血雨腥風,攪碎了南域長久以來的平靜。

  滄波里,神魔和真鳳,皆疑對面為何而來?!

  天水碧,染就一海血色,神魔踏波鳳騰翼,長風吹濤立。

  金鱗出淵去,相逢相離本無意,沖天鶴夢終得續。

  ……

  天魔之道,或者說天子之道,甚深在執。

  無所謂正邪,無所謂善惡,無所謂殺生或是衛道,只以執深見根本,只以執深賞妙化。

  沉沉寂寂的虛天深處,無窮無盡的魔氣正在彼此撕咬吞噬,在這場天魔大劫中,只能有一個意志可以破籠而出,成為新的「悲蝶」。

  巨大的蝶翼輕輕扇過,盪起淺淺的漣漪,當即激盪得虛天炸裂,凡有所觸,皆化為齏粉,簌簌灑落為星屑金雨,妙美絕倫。

  星眸如水,神態安詳,通體散發出的靈光中甚至沒有半分怨恨的味道,她微笑著看著無數的魔頭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又不斷地化為齏粉,似是永無休止。

  這些魔頭帶著一位大自在天子至深的執念,便是大道綸音亦可喝破,便是天地道韻亦能撕咬,仿佛在這樣的意志之下,天地也會為之屈服,為之動搖。

  天地迢迢,此心不憚前路遙,哪怕魂飛魄消,搏一個自在逍遙。

  而在兩者爭鬥的正中間,一座蘭舟上赫然立著一個身影,不可看,不可觀,不可測,莫可名狀。

  「為什麼會怨恨呢?」蝶翼在玉人的裸`背上輕輕扇動著,仿佛比天地中的暖陽更加和煦溫潤,那至美的微笑中似有著柔柔潤意,情婉神嬌。

  漫吟的歌聲迴蕩在虛天之中,似是她在訴說著情意濃,似她在表白著黛色羞,

  「山不矜高,水惟善下,此生化世一塵沙,付了情真情假,了生涯……

  你問我何處來,我來無何有,卻道已完人間愛,得了偌大自在……

  臥聽疏血殺重,淡看冷月朦朧,行來如夢何在,前塵殘軀已送……」

  於這清麗的歌聲中,玉人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龐,且微笑且潸然,「那夢中百世的情緣,你一定也有動心的時刻,對此,我深信不疑,所以才將這蝶軀予了你,不想今日`你卻要將它還給我!

  也好,你我於此化為一體,也算是全了這段情緣。」

  無論是漫天衝下的怨恨魔頭,還是蘭舟上的恍惚身影,皆是沉默不語,玉人也不在意,只是輕輕笑著,靜靜扇動著蝶翼,攪動起愈發恐怖的沛然魔性,帶著至深無悔的意志。

  賦予先天神魔一切心中至妙,再將無窮情愫瀲灩於夢中,蓮心堪動柔愛繞,便是降服其心,自己也不見得能得了解脫,更多的時候是同時隕落於至妙至美的夢中,不願醒來,這便是先天神魔奪情。

  東界晉升元神的道途之一,至凶至厲,傷人傷己,但也是各域天宗中少數能一步登天的法門。

  從沒有哪位元神敢嘗試二次奪情,被騙過的人豈會被騙第二次,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

  漫天魔頭中踏出一位玉人,面容竟然與蝶靈一般無二,眯著美`目淡淡開口,「伱和我誰出去都行,但這個名為悲蝶的心魔,必須除掉,你我也只有這一次機會。」

  隨著江攸蝶出聲,無數的魔頭髮出恐怖的怒號,宛如金剛怒目,明王低眉,就連虛空中都瀰漫著錚錚肅殺之氣,靈應如斯,

  「我為真體真魂,亦記得對你的誓言和承諾,之前我們的力量實在太弱了,聖尊隨手盪起的風輕輕一吹,我們就會倒下,甚至便是沒有風,我等也是在苦苦掙扎。

  如今機會既然來了,我也絕不會放棄,那無比廣闊的天地,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和我一起,作為我的一部分。」

  奪情魔劫之中,是瞬息悵惘,是深情向前,是潑灑痴意說冥頑,是無有痛悔心決斷。

  蘭舟輕輕劃前,悲蝶仙尊現出了身影,同樣是如仙如魔的面容,只是眸子中明顯多了一絲溫婉潤意,就如看到了久久未見的故人,真實不虛的欣喜倏地出現在面容之上。

  「攸蝶,你為什麼說我是心魔呢,我不就是你麼?」

  悲蝶仙尊輕笑了幾聲,一語道破,「你對蝶身動心了,又不甘心沉淪夢中,所以才有了我,我和蝶身一樣,是你心中最美好的映射,你愛上了蝶身,也愛上了最好的自己。

  事實上,拜你所賜,我們也得到了奪情最好的結果,甚至只有極少的元神方才得了如此甚深之妙。」

  悲蝶仙尊以玉手將青絲攏到了耳際,美`目微彎,淺笑輕嗔,「水仙水仙,既映於水,亦映心間,蝶身是我,江攸蝶是我,悲蝶也是我,盡奪天地之妙,如何不好!

  無論是誰重證這天魔之位,我都是很開心呢,至少應付那麒麟當是沒有問題了。」

  悲蝶眸子中並無半分後悔,唯有清麗若水的明光,宛若明月星辰。

  心湖易得,至清易傷,最是此刻不枉,於這無窮無盡的命運大潮中,堅持自己是何等的不易,也只有到了她這個高度,才能有所體悟。

  何來真身?何來心魔?為了保持心中的鋒芒不被圓滑所換,為了飛向更加廣闊的天地,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

  青蟲其實知道,一旦結成了繭,自己就已經死了!

  那化蝶而去的,是完完全全的新身,只是曾經名為青蟲。

  江攸蝶看著眸子中滿是認真的悲蝶,同樣拂了拂鬢邊的青絲,語氣中平靜如水,「你應該知道,我們三人中,你踏出魔劫的可能性最小!」

  「無妨……」悲蝶似恍若未聞,輕輕應了一聲,「總歸要得了自在,我也好,你也好,她也好,總不該被桎梏於這無趣天地中。」

  蝶身幽幽一笑,輕輕嗔道,「還是和當年一般強勢呢,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天子之執,天子之性,經得起無盡時光的考驗,也經得起自己的挑戰,眼下,只需決出一位勝者,便能跨過金玉麒麟設下的關礙,繼續自在行`事,繼續令這麒麟天墮落,從而以之為踏腳石,一躍而飛。

  「很好,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值得我以悲蝶之名縱橫諸天。」

  江攸蝶未見任何動作,語氣也是淡然,無窮無盡的魔頭卻是在森然咆哮,「無論是金玉麒麟,還是這麒麟天,都會是我們的踏腳石。

  以金玉麒麟血祭麒麟天,倒也頗有意思。」

  蝶靈微微頷首,美眸柔情,輕輕撫著自己的臉龐,似是極為眷戀地柔柔決斷,「成就天魔,翩躚於諸天之中,是你我共同的願,豈能不貫徹到底。」

  悲蝶莞爾一笑,溫柔凝視著兩個前身,朱`唇微微勾起曼妙的弧度,眼前的境界,多少絕世的天驕求之而不可得,自己終是走到如此甚深的地步了。

  也許成就的,可能不是自己,但也必然就是「悲蝶」。

  青蟲結繭之前,也是如眼下自己這般的平靜麼?

  寄身於蝸牛角,綻艷於石火光,確實有一些不甘心呢,赫赫幾時還寂寂,鳴鳴到底勝苟苟,就算是這天地啊,也不想對之認輸呢。

  踏舟玉人盈盈一拜,「我是悲蝶,見過兩位自在。」

  蝶翼玉人分別看了看兩位玉人,容顏不曾為滾滾逝水所改變,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個笑容,「我是蝶身,見過兩位自在。」

  漫天魔頭的簇擁中,玉人幽幽嘆了口氣,旋即笑了起來,仿佛一切的怨恨皆是融在了這淺淺的笑靨。

  「我是江攸蝶,見過兩位自在。」

  下個瞬間,蘭舟猛然撞向其中一位,而漫天無窮無盡的魔頭亦是毫不留情地撲下,蝶翼揮動間,星屑紛飛,如仙如魔,如幻如夢。

  自在自來自往,會心非我非蝶,

  奪情似沉醉,此生如芳草露垂,且來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