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虛天一戰
青冥中的氣氛已然愈發焦灼，諸位元神的臉色更是變得鐵青一片。
耽擱的時間已經令人心急如焚，而且如果一直耽擱下去，怕是要聚得三界之鐵，鑄成難挽之恨。
破開虛天不算簡單，但既然各域天宗皆在，自然不成問題，青冥之中已然出現十數道裂縫，宛如天蜈撕裂了虛空，猙獰恐怖的裂縫中不斷冒出幽幽玄氣。
然而在所有裂縫之後，都密布著一層森森魔網，輕輕薄薄，盈盈溟濛，淡淡的魔光似是發出無聲的嗤笑。
轟！
血海、刑宗、公孫家、原家四位元神聯手，四種道韻神通悍然砸了上去，霎時間光華亂閃，青冥被映得一片光明亮煌。
血海沸騰，雷霆生怒，氣浪梟嚎，光符如潮，似要毀天滅地，一切阻攔的物與事皆為齏粉。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虛天裂縫猛然變得更為巨大，也更為猙獰，可惜在那薄薄的魔網之後，依舊是天魔掌控的世界，是元神的禁區。
這魔網有形無質，似是虛幻之物，但卻實實在在將各位元神擋在了虛天之外，就如人妖聯手封天，將諸脈天子擋在天地之外一般。
「誰家還有秘傳的手段，別藏著掖著，我在此立下道誓，若是因此損了神通大力或靈寶位格，我南域必然數倍償之。」軒鵬仙尊睚眥欲裂，惶惶出聲。
刑宗元神的詢問聲於青冥中響徹不休，一遍又一遍，諸宗仙尊皆是沉默不言，非是不願，實在無能為力。
見所有天宗的元神皆是無技可施，軒鵬猛然一跺腳，指著一眾東界的天宗悲呼出聲，「我家的麒麟啊，怎麼會失了氣運眷顧，若是天地因此沉淪，你等皆是罪人。」
東界天宗的元神多為羞愧之色。眼下居然連金玉麒麟也給擄走了，東界諸宗實在難辭其咎。
更何況，不僅是南域麒麟，東界生院之主和北疆閻羅天命也一同折在了其中，東界拿什麼來賠？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此次淵劫爭鋒，勝機所在便是一應絕世的道子，僅僅一日之間便被魔母捲走三個之多，如何不讓人感到痛徹心扉。
不料魔形幻皇身，人間痛失春，誤了絕代人，骨玉無塵，未欺麒麟，只恨那，蓮醍已證魔真。
「這魔網是窺真魔脈逆轉了封天的手段，倒也不是沒有破綻。」渡彌仙尊探查之後，沉沉出聲。
剎那之間，所有元神的視線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灼灼若火，猶如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軒鵬仙尊一個閃身猛地出現在渡彌仙尊身前，眸子中是濃濃的期盼之色，極為緊張，「渡彌，快說……」
忽然，刑宗元神猛然一怔，似乎想到了渡彌仙尊和金玉麒麟的關係，若是真有辦法，必然早就拿出來了，難道這破綻雖有，卻不是眼下能用的。
果不其然，卻見渡彌仙尊幽幽一嘆，神色中頗為遺憾和落寞，「封天之網本質是氣運封鎖，只需人皇在此，一喝便解，只可惜，眼下擁有人皇位格的人，一位是魔母所化，一位卻是遠在白玉京。」
此言一出，青冥中莫名寂靜，諸位仙尊的神色皆是黯淡無光。
暗皇尚春如鎮守人道秘境，兢兢業業，若是知曉事態緊急，自然會當仁不讓，只可惜遠水救不得近火。
「還有機會的，只是因果不知如何計較。」剎那間，仙音如甘霖滋潤，撫`慰了諸位元神的灼心。
青慧仙尊提著一柄幻劍，面容上儘是決然之意，卻見她艱難地抬起手臂，將劍鋒指向了某位元神。
「賞雲，你若是不用那言出法隨的大神通，我這逆慧恬情劍便只能向你刺過去了，到時你為情絲所牽，不用也得用！你好好考慮一下！」
賞雲仙尊苦著臉，嘴角咧了咧，似想要爭辯卻又不敢開口，還想要掙扎一下，旁邊的淵蠱一把將他發出的顯字靈光打了個粉碎。
「不用狡辯，你修了閉口禪這麼久，真當我等是蠢貨。如今事關天地安危，牽連淵劫勝負，你若是還做無聊計較，我少不得要配合青慧拿下你。
以後多個元神道侶，伱橫豎也不虧。」淵蠱仙尊勸得是苦口婆心。
眼下破不開天網，暗皇又遠在西極，能幫上麒麟的只有眼前這人的真言大神通，不逼一下是不行了。
只可惜，哪怕聽到至交好友這麼說，賞雲依舊不為所動，下個瞬間，流光蒼道的其它兩位元神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隨後掌宗的飄蓬仙尊慨然開口，「若是真的修成了言出法隨，師兄且用就是，便是有反噬，宗門上下絕無怨言。」
賞雲眸子瞪得滾圓，修個混帳啊，自己哪來言出法隨的大神通？！
又過了幾息，軒鵬仙尊當機立斷地一揮手，幾位南域的元神先是沖東界諸宗拱了拱手，旋即無聲地圍攏了過來，青慧仙尊手中的幻劍也是愈發晶盈，甚至劍身之上已然出現了「情」字的道韻。
賞雲仙尊頓時清醒冷靜，先是拼命地搖搖頭，眼見青慧仙尊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劍鋒已是變得真實不虛，才知對方絕不是在開玩笑。
他不敢再拖，於是只能放棄似地攤開手，無奈地搓了搓。
「金玉麒麟定會安然無恙。」
悠悠的聲音出現在青冥之中，似是滿腹委屈，也似是最好的祝願，帶著至深的忐忑不安。
哪怕能安得眼前諸聖之心，但賞雲自己知道，其實根本不會有任何作用，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言出法隨的神通，雖然此刻他是真的希望自己所說的話，能成為現實。
情劍擲眼前，虛天不得入，望天敬一語，麒麟必得渡。
……
四周是無垠的黑與暗，吞噬了一切的光明，也吞噬了一切的希望。
似乎時間、空間都於此失去了意義，只有靈台中生出的念頭，才能證明自己依然活著。
「終是錯付了，雖說多年未至，虛天還是如此玄稠，只嘆無人似天依舊。」
這是鄭景星被血蓮放開後，幽幽的出語。
在他眼前，是撐天而起的血蓮，是吞天噬地的晶獸，是玲瓏萬化的琉璃……不過行來瞞騙，不過自在來演，彼此都不虧心啊。
於這天地之中，行來不折腰，卻邀天子到，歌盡執真不惱，辭去殺伐尚早，不求不悔不饒。
鄭景星側過身子，衝著殺性屍鬼點點頭，彼此的眸子中映出對方的身影，是如此地似曾相識。
姬催玉深深望了麒麟一眼，輕輕頷首寬慰，「鄭景星，沒想到你做了這麼多，此時此刻，還是如此時的我，同樣地孑然一身，不，你比我還慘，你是眾叛親離。」
雖然猜到了這種可能，但第二元神這次卻是輸了本體太多，甚至連南域的桃雪、清浪、溫茶都似乎失去了原有的意義……只剩下淡淡的遺憾。
此言一出，變回了原身的別慕呵卻是幽幽笑笑，虛幻的玉`指攏了攏鬢邊青絲，溫柔開口，「景星，我別無惡意，這天地我會收拾妥當，然後放到你的手中。」
「你是打算讓我吃軟飯？」金玉麒麟全然沒了往日時的沉穩，淡然笑著搖搖頭，「只可惜，我實在是跪不下去，只能謝過婉兒的好意。」
果然如此，別慕呵幻指輕輕點了點金玉麒麟，微笑薄嗔，「我也猜到景星會如此答我，沒關係，將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感受到我窺真魔脈的赤誠之意。」
鄭景星沒有理會魔母，而是轉過身看著似有些忐忑的閻羅天命。
喚他為二山，教他於案前，曾點他眉間，曾笑他童言，也曾同臥陋室簡，也曾玉砌雕欄拍遍，無情且放真心演……
此間夢醒，醒時錚錚來言，一筆寫人間，又或描魔天……
鄭景星淡淡笑了笑，孩子大了，自然會有他自己的選擇，該怪的，卻是自己沒有教好他。
「二山，不，鄭歸辰，去吧，去你母親那邊，不用感到遺憾，我勸過你不要來東界，也勸過你不要入劫爭……」
金玉麒麟咬了咬嘴角，脊背依然挺得筆直，好似不會倒塌的玉山，「我想將這天地打掃乾淨些，再交到你，交到羅玲，交到你們這些後輩的手上，可惜，你似乎不願接。」
剎那間，鄭歸辰眸子猛地一縮，與此同時，吞天巨獸倏地張口一咬，虛天中仿佛出現一處被撕咬的凹陷，將窺真魔皇卷了進去，旋即出現在了魔母的身側。
「父親發現了？是什麼時候？」鄭歸辰的面容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旋即他的心頭有著更多的疑惑，既然發現了自己魔皇的身份，為何一直沒有動手擒下自己。
鄭景星沉沉嘆息一聲，眸子中的神光逐漸變得冷漠而淡然，靜靜看著屍鬼和兩位天子於虛天中的廝殺，似乎三位都想留出一些時間和空間，讓魔母和魔皇，還有金玉麒麟，來為這場相逢劃下一個句號。
紫色的刀氣似那崢嶸蒼虬，不住吞吐，於虛天中圈出一方殺伐所在，
「轟隆隆！」
骨玉少年以手作刀，施施然斬出，凜凜殺機中並無半分膽怯，反而愈見瘋魔快意。
鋒爭，銳利，生殺，予奪，摧堅，破命……刀光似是疾風暴雨，要將無垠的黑暗澆洗通透，又仿佛璀璨的煙花，無悔於虛天中綻放一瞬。
眉間骨玉卻無愁，只我獨自踏蘭舟，唯有殺伐可斬憂，說什麼無望付東流，道什麼覆水不可收，順意澆天血色酬，管個夠！
「兩位天子，既然被裹到此間，我也就沒有它念了，只求殺個痛快，拼一個算殺平，拼兩個賺一個！」
姬催玉哈哈一笑，神色中並沒有半分恐懼身死道消的味道，「不知哪位來與我換個同歸於盡，同去幽冥才不寂寞！」
狹路相逢勇者勝，陷里有餌不空來，只需借鬥法拖延一些時間，定住此方天地，窺真魔脈便能被一網打盡。
轟！
紫色森然刀氣斬在吞天巨獸的魔軀上，斬到了玲瓏萬化的琉璃上，是少年在放聲大笑，在暢意高歌，在龍吟虎嘯，
「天子且來聽，我有瘋魔心，乾坤渾來更似傾，豈不錚錚鳴，更要殺伐迎，哪顧有情或無情。
刃寒如玉碎，修羅當命擎，殺身破命嘯徐行，且取玲瓏心，春秋攪分明，血花自綻懶春尋。」
吞天魔獸被劃出了猙獰的傷口，更加兇悍地撲上來，眸子中越是惋惜，反而殺性愈發狠戾。
萬化的琉璃不住映出少年的身形，映出他的凜凜眉眼，映出他的每一縷刀氣，映出他額間的骨玉，似是不急不緩地探囊取物，十拿十穩。
散碎的刀氣不住地噴濺開來，如萬千紫雨星屑，又緩緩於虛天中消逝，化為此方天地至美至幻的一幕。
見到骨玉少年如此亡命，別慕呵不禁也為之動容，卻是微微一嘆，「沒用的，景星，這是在虛天深處，還有遊仙遣魔陣遮掩困攔，那些元神不會察覺到任何異樣的，你們也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說完，玉人卻是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你信我，麒麟天有了麒麟天子，位格高過魔巢不知多少，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鄭景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轉頭看向窺真魔皇，「念在這麼多年的情分，我答應你最後一個要求，我有一事騙了你，若是你願意聽，你會後悔，若是你不問，我便將此事埋在心間。」
「父親！」鄭歸辰幽幽嘆了口氣，「我只想我們一家團圓，以後的日子裡，父親自然會將此事當笑話一樣說給我聽，歸辰可以等你。」
「你知道你是怎麼暴露的麼？」似是明白了對方的選擇，金玉麒麟淡然出聲。
「還請父親指教！」
「你一開始就暴露了，你是窺真魔皇之事，到了命曇宗幾個月後，刑天之主便都知道了，我也一直都知道。」
什麼？！鄭歸辰當即瞳孔劇震。
「只是，他覺得你還年少，願意予你一分希望，希望命曇的人能感化你，希望我可以教化你，畢竟你身上是人族的血脈，只要你想，可以選擇成為關二山，可以選擇成為閻羅天命。」
鄭景星微微搖頭，「你暴露在取了名字為關二山，而閻羅天命，名字中當有一個歸字。」
旋即，浩瀚雷龍出現在金玉麒麟的身下，悍然衝著魔母和魔皇撞了過去，沒有半分猶豫，沒有半分後悔，有的，只有凜凜殺意。
鄭歸辰，窺真魔皇，我來殺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