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窺破勝機

  第563章 窺破勝機

  長風萬里心有纏,怒擲兩間殺一番,回頭似夢人長絕,落盞清冷春幾千。

  漫空雷霆和鳳炎糾纏不休,紫色雷光和灼灼炎意涌到一處,好似那兩股激盪洋流猛然碰撞不休,一邊欲要求個順意,一邊想續天地真血。

  於這淵劫中起了因果怨,於這因果中上了生死橋,於這獨橋中應了彼此算,於這算計中赴了驚鴻宴。

  有道子踏空而行,桀驁的雷霆在他面前似是變得溫順聽話,緩緩散到了兩邊,烈烈天風吹拂著他雪白的大氅,金玉一般的面容卻似燦若朝光,蕭蕭肅肅間,自有溫風靜柳的淡然。

  金玉麒麟靜靜看看對面,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那朗月入懷,如那玉盤映光。

  「第七明凰,這些日子,你殺了我龍家不少道子,可想過會有因果。」鄭景星聲如擲城,激盪天地兩間,仿佛煌煌的雷霆之聲,也似那烈烈鼓角齊鳴。

  「笑話,不過是脫血化人的偽龍,難道我殺不得?有龍魂道誓在,龍家子子孫孫的生死不過是我一念之間。」第七明凰的鳳目中似有凝霜凍雪,凜凜生寒。

  她的目光落向對面,便是驕傲如她,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金玉麒麟實在有些難纏,每有雷霆神通擊出,他的那一頭青絲總會有幾縷化為雪白,這是以陽壽換取的殺伐凌厲,這是道心至堅蜿蜒出的恣意與決絕。

  明凰檀口出言絲毫不讓,不過心頭卻也是幽然一嘆,若是有人不怕死,總是能說話,總是能做事。

  「龍家先祖若是知道他立下的龍魂道誓被明凰用在此處,卻是不知該作何感想,是惜恨曾有的在意,又或是嘆息流年如水,浣去了那傾心的女子,甚至……」

  鄭景星微微搖了搖頭,語氣中似是有著遺憾,面容上雲淡風清,卻說出了近乎殘酷的現實,當是分外的刺眼。

  一語落入靈台,就如一柄鋒利至極的靈劍,刺開了鮮血淋漓的舊傷,第七明凰原本高傲的靈秀身姿,不由得微微一顫,那抹紅得耀眼的戰裙上盪起微微的波瀾。

  「鄭景星,你已經絕了道途,眼下更是拿性命來發動神通,便是陽壽也要折損不少!短命無路的你,根本就不懂!

  不懂那長生道侶之樂,不懂那並肩天地之美,不懂那日月之下,共唱相和的妙韻……

  伱什麼都不懂!」

  第七明凰仙顏冰冷,眸子中卻似要噴出火來,仿佛從貝齒銀牙的狠錯中,一字一句磨礪而出。

  眼前這麒麟如何能懂?如何會懂?

  君兮贈我明珠意,游青冥兮以歌和,一舞傾城入君眼,獨留獨我自消磨。

  萬般柔情,一腔溫柔,卻是在沉默中濺射開來,化為鋒利而無情的萬箭,將自己穿心而過。

  第七明凰眼中那宛若冰刀霜劍的殺意,有著森森惡寒,仿佛眼前的麒麟道子已是死人。

  鄭景星怡然無懼,只是目有深意地看了第七明凰一眼,也不反駁,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想說的話,「甚至龍家先祖怕是要道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龍鳳終無戀。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轟!

  烈烈煌煌的鳳炎,帶著灼魂的火韻,帶著滔天的殺意,傾天一般砸了過來,無數流火相碰撞擊,發出暴虐的聲音,好似舔`舐鋒芒,又如炙烤血水,恐怖至極。

  「鄭景星,我要你死!」

  第七明凰的鬢邊生出數枚鳳羽,通體炎韻沖霄而起,似是無明捂了此時靈心,似是無明誤了舊日真情,似是無明侮了夢中常客,似是無明無了痴恨飄零。

  這是枯萎春秋中,生了千根的恨,劃破掌心的紋,難言輸贏的真。

  金玉麒麟卻是幽幽一嘆,慨然說道「若有可能,我也想殺了明凰,替龍家了結這段因果。」

  「嗒」

  彈指倏地打響,漫天的雷霆仿佛被賦予靈性,就如那聽到號令的軍士,但求崢嶸不求老死,瞬間化為捲地席天的碎瓊,流光處,痴瘋里,要禍害鳳尾一蓬。

  慘烈的廝殺頓時出現在天地中,激盪起層層雷與火的波濤,雷光煌煌,炎韻灼灼,直如風雨不透的螢火大潮,掀起了狂風驟雨。

  便是元神與妖聖的鬥法爭鋒,都絲毫不能奪去此處烈烈殺伐的光輝,讓一眾觀戰的修士唏噓不已。

  無論鎖龍大營還是分鋒妖嶺,都有人緊張地注視著麒麟和真鳳。

  君羅玲小心翼翼地拉著俊俏童子的袖角,眸子似是不知該放在哪裡,只能在天邊鬥法和身前二山之間不住徘徊。

  「二山,金玉麒麟能打贏麼?」

  「那隻真鳳怎麼可能打得過父……負天下之望的麒麟,雖說鳳炎確實強得不像話,火韻已是純粹到了極致,不愧是天地中至純至真的幾種道韻之一!

  不過麒麟一定沒問題的,雷霆雖然壓不過對面,但也並沒有顯露出頹勢!」關二山狠狠在欄杆上拍了拍,兀自頑固地開口,不過眸子中的緊張和緊繃的小`臉卻似說著不同的真`相。

  「真的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君羅玲的臉上頓時蕩漾起童真的笑容,趕緊抬起頭,她的眸子中映出了雷火相擊的絢爛,好似無數璀璨的煙花,輕揚飛舞似在從空中飄灑下來。

  似是想到什麼,君羅玲用力揚了揚小拳頭,似是為誰鼓氣一般,「麒麟,你人這麼好,一定打得過對面那丑鳥的!」

  「是啊,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關二山的嘴唇不由得囁嚅了兩下,視線絲毫不敢離開遠方那鬥法之處。

  怎麼辦?!一定有辦法的,關二山,你清醒點!快點想!俊俏童子死死咬著嘴唇,眉頭已然緊緊皺到了一處。

  君羅玲比較好騙,或者說鎖龍大營中能看出那麒麟和真鳳鬥法勝機的,不會超過一掌之數。

  眼下,父親的確沒有落到下風,不過代價呢,關二山已然有些簌簌發抖,哪怕不運起魔妙,他都能看到鄭景星的一頭青絲,正在一縷縷地變白、

  束帶所系,已是有半數變得蒼白,想來,定然和自己眼下的臉色一般無二。

  麒麟在拼命,父親在拿性命來還因果,關二山,你就這麼看著?!你曾習九脈魔妙,眼下仍有三脈魔妙在身,你還是閻羅天命!

  勝機究竟在哪裡?趕快想!

  關二山凝著眉眼,飛快地掃過這方天地中的一切,分析著所有的可能,秘藏一脈的魔妙告訴他,因果流轉之處,必然會有勝機隱藏,缺的僅僅是尋找的目光。

  照見大千因果,妙奪一點勝機!哪怕是第七明凰,也一定會有破綻。

  俊俏童子按住靈台中的心急如焚,細細觀察著青冥之下一切物事,止不住的疲憊已然湧上了心頭,沒有辦法,隱在袖中的小手,頓時被指甲刺破了掌心……

  ……

  「終是要功成了。」

  迦雲真昂首笑著,似乎有著很久的日子,他沒有如此開懷了。

  水鏡中的一切發展,都是如此地按步就班,十四位龍家道子,已然得手了十三位,最後一位,正在鬥法殺伐所在,那雷霆和鳳炎交織的正下方,那龍家子弟張開了護身的靈器。

  當然,在鳳炎之下,這靈器不會比薄薄的輕紗麻煩多少,只需要一記鳳炎落下,所有的辛苦便終於不再是辛苦,而是會化為甘甜的果實。讓真龍重新現於天地之中。

  只可惜,那麒麟太過亡命,寸步不讓,第七明凰沒有機會出手,更不敢打草驚蛇,不然堂堂真鳳居然會舍了麒麟,反而對一位龍家的凝真出手,怕是誰都會知道有問題。

  到了最後這一步,卻是要愈加小心。

  水鏡之前,龍望台渾身都在顫抖,似是恐懼到了極點,神情更是顯得慘澹無比,他知道,一旦水鏡中那位族兄被第七明凰擊殺,自己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祭品,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公。

  這些天,他無數次的期盼,麒麟能發現金鱗化龍的關竅,又或是鎖龍大營的兩位元神察覺到了妖軍的謀劃。

  可是,事不如意常十之八`九,他的願望終是成了空,眼睜睜看著守在牢籠外的蛟聖,慢慢被金色的鱗片覆蓋住了全身。

  眼下,蛟聖已然僅剩了眉間和喉下的兩片鱗片,玄黑依舊。

  「沒用的,即便你們陰謀得逞,讓真龍重現世間,我龍家也不怕,有麒麟在,能屠得了龍宮一次,也必然能擊殺真龍第二次,第三次……」龍望台猛然站起身來,沉重的枷鎖似是沒有壓彎他的脊背,也沒有鎮滅他心中的執念。

  「望台提醒得是,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所以等明凰得手,等金鱗化龍,我必然會妥善安排,南域之地也暫時不爭,一切都為保全真龍讓步。

  各大妖廷同氣連枝,難道會缺了真龍容身之所?」

  迦雲真淡淡笑著,端起身前的苦茶向著牢籠中微微一敬,眸子中卻是有著冰冷的沉靜,是如此地深邃,是如此地坦蕩,似說了清清白白的謊,織了瞞天過海的網。

  水鏡之中,漫天的鳳炎已然愈發真純,似是剔卻血肉,似是剜盡心魂,唯有一點靈機顯了炎性,於紅塵中昭昭,求問誰人共赴相許的暮暮朝朝。

  便是宛若天劫的雷霆,也似不堪一問,被逼得愈發狂躁,卻依然死頂著一步不退。

  琨蛟妖聖喟然一嘆,語氣中有著淡淡的遺憾,指著水鏡對龍望台說道,「你可能看不懂,我來告訴你,你家麒麟掣雷擎電,但位格始終不是金丹天人,能頂`住明凰這麼久,是在拿命來拼……

  不過,他陽壽僅有三百,便是想繼續拼,也拼不了多久了。」

  話音剛落,滾滾的淚水已然從龍望台的眼眶中涌`出,模糊了他的視線,也順著他的臉頰,滴到了沉重的枷鎖上。

  「望台無須擔心,你家先祖有心也好,無心也罷,終是因為有著龍家,真龍血脈才沒有斷絕。

  真龍復世,龍家三百六十五人,我會立碑留名於新的龍宮之中,日後所有龍脈永世禮敬。」

  迦雲真衝著囚籠中的人族道子拱手一禮,神情很是鄭重。

  話音剛落,巨大的聲浪仿佛從九幽中暴起,鋪天蓋地的席捲過這方天地,驚動了鎖龍大營,震動了分鋒妖嶺,也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麒麟,妖軍的目標是龍家道子,那才是第七明凰的目標,萬萬不能讓她得手!下面那龍家道子就是她的破綻。」

  迦雲真的臉色瞬間已然大變,水鏡一轉,當即看到鎖龍大營上空,兩丈高的閻羅天子昂首而立,頭戴冕旒、手執金印,青面獠牙的面相上卻有著威儀端莊。

  而在神魔的肩頭,兩個童子卻是一左一右坐在那裡,雙手攏住嘴巴,似在大聲地喊著。

  ……

  半柱香之前,關二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臉色已然愈發蒼白,甚至沒有了一絲血色。

  通過秘藏魔妙,他知道一定有勝機隱藏,卻是不知藏在何處,就似眼前被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所遮蔽,明知前方有路,卻看不真切。

  道力所限,他只能對落入眼中的物事,逐個以魔妙分析,他不知道鄭景星還能支撐多久,他只希望父親千萬不能被耗到油盡燈枯,否則,折損的陽壽根本沒有辦法補回。

  真到了那一步,他該如何向母親交代,怕是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隱隱的血絲已然出現在他的眼眸之中,大滴的冷汗從他的額頭冒起,後背已然濕透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那頭蠢鳥的破綻究竟在哪裡?父親的勝機又隱在了何處?

  「二山,你沒事吧……」君羅玲小心翼翼地問著俊俏童子,眼中儘是擔心和關切。

  「我沒事,只是身上有些發軟,羅玲,你扶著我……」

  關二山咬著嘴唇,神色中很是緊張,眼下那明凰已然發了瘋,父親的壓力想必更大了,他恨不得一份心神掰成九份來用,耗損已然有些超過了他的極限。

  「哦!」君羅玲一把扶住了關二山,正要幫他坐下,卻是被拒絕了。

  「不能坐,我坐下去就起不來了。」俊俏童子微微搖了搖頭,眼下心神耗費太大,這口氣萬萬不能松,否則若是暈了過去,怕是要成彌天大錯。

  「二山你真的沒事麼?我之前幫龍家弟子端茶,得了一個梨兒哦,你要不要吃了緩一緩。」君羅玲獻寶似地掏出靈果,放在了關二山的面前。

  「不用,眼下不是吃梨兒的時候。」

  關二山剛隨口拒絕,卻是宛若一道雷霆劈在了他的靈台中,令他身子都顫抖了兩下。

  似是撥開了迷霧,似是串聯了因果,似是再無重逢也無處不逢,還好君羅玲一語驚醒夢中人,秘藏魔妙隱示的那點靈機終是被他抓`住了。

  噗!一口鮮血從關二山口中噴出。

  「二山,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受傷了。」閻羅天子猛然從他腰間的布囊中跳了出來。

  關二山隨手在嘴角一抹,區區因果反噬,以他神魔天命的位格,自然不在話下,急匆匆地開口,「是龍家的道子!妖軍和明凰的目標不是麒麟,反而是諸多龍家道子,剛剛那蠢鳥的火勢向下落了三次,我記得清清楚楚,她還擋住了退往鎖龍大營的方位,她真正的目標是下面那個龍家道子。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區區龍家子弟就能讓一位真鳳動心,擋下來只有好處。」

  閻羅天子和君羅玲猛然一怔,還在細思關二山的話,俊俏童子已然揮手一拍,將巴掌大小的閻羅天子拍了個踉蹌,

  「沒時間解釋了,閻羅天子現出真身,帶我和羅玲上去,再把九幽鬼號的神通用出來,提醒麒麟……」

  閻羅天子沉默了一下,欣慰地看著自家天命,旋即點點頭。

  下個瞬間,閻羅天子將神魔軀殼一震,已然現出了真身,大手左右一撈,兩個童子頓時出現在他的肩頭,衝到了鎖龍大營上空。

  ……

  幾乎聽到鬼音的同時,鄭景星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向著下方撲了過去。

  浩瀚的雷火宛若一道披風,被他瀟灑地甩在了身後,雷潮化為堅盾,牢牢擋在了鳳炎和下方的大地之間。

  「沒想到明凰的目標卻是獵殺我龍家的道子,怪不得,這些日子我龍家之人折損頗多。」

  鄭景星以雷霆籠住了下面的區域,方才轉過身來,看著明凰露出淡淡的笑意,「以明凰的氣性,對上龍家仙尊毫不留情倒是可以理解,若說還會故意為難我龍家道子,我第一個不信。」

  「隨你怎麼說,鄭景星,你插手我和龍家的因果,也在我必殺之列。」

  第七明凰雖然錯失了一著,神情中卻是沒有露出半分破綻,只是語氣中依舊殺意凜凜,「你也好,那龍家道子也罷,都死在這裡吧,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金玉麒麟笑了笑,點點頭,「明凰說得很對,要想因果消解,身死道消自然是最好的,難得我和明凰想法一致。」

  似是感應到什麼,鄭景星輕輕呼出口氣,沖第七明凰拱了拱手,「我是龍家家主,我在,你就殺不了這龍家道子。」

  「我偏要殺呢,鄭景星,你已然快要油盡燈枯,想擋住真鳳了結因果,你配麼?」第七明凰淡淡開口。

  「那明凰看看,我配麼?」

  雷霆如潮水一般分了開來,儒雅道子緩緩走出,眉眼中森然一片,似有著錚錚意趣,更有著凜凜殺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