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回還森望
頭頂之上,巨大魔氣觸手不斷揮舞著,氣勢驚人,將雲界攪得稀碎,似有鬼神莫測之能。
惑心魔吟宛若敲金鐘擊玉磬,似嘆蜉蝣生滅,似贊浮生若芥,似呼清規可越,似稱歡愉難絕。
幻那花間事,吹眉睫,俗身適欲月適潔,萬般不抵妙人一瞥。
呈那淺深心,魚`水悅,春里浮光銷魂解,次次只取風花月雪。
諸般魔妙濃郁得仿佛化不開,宛若走馬燈一般向著森望城痴纏而下,隱約間可見諸多真魔幻出有相無相之妙,影影綽綽間盡演曼真。
生死道消的恐懼如山如岳,沉沉壓在森望城中每一個修士的靈台,而眼下唯一的辦法,是苦苦等待東界各家天宗的支援趕到。
不過,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第一批破開魔潮,支援到森望城的凝真,是素卿幻宗的道子,他們帶來的消息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支援已在路上,不過殺性屍鬼被天子追襲,已是失去了蹤影。
對於屍鬼如此悍勇,所有修士都不由得有些吃驚,畢竟之前只是聽說此子可與金玉麒麟並肩,但相信的修士,十個中怕也沒有三個。
麒麟的傲性是以直面天子和真龍來書就的,便是那天魔宗的文婉兒,也是遠遠不及。
這姬催玉的名氣多來自佛母偽身,無論是出身還是戰績,差金玉麒麟太遠。
不曾想,此子執念生根,浮生夢醒,衝擊魔潮就如尋常賞光,直面天子也毫不畏懼。
果然,是不是真金靈玉,還須得事到臨頭,方才見心性膽量。
此刻,森望城諸多修士的心頭都多出了一抹擔憂,只希望其他天宗的仙尊儘快脫開大自在天子的糾纏,如此才救得下殺性屍鬼和一城修士。
然而,隨後而至的天魔宗文婉兒,帶來了更加讓人驚駭莫名的消息。
麒麟也正被天子追殺!
這個消息宛若驚天霹靂砸在森望城,令人心神欲裂,無形的波濤瞬間席捲全城,連主持陣法的兩位元神都被驚動了。
淵蠱和賞雲兩位仙尊同時發出沉沉嘆息,兩人都有傷在身,遣魔遊仙八妙陣就在頭頂,勉強靠著森望城的大陣才得以自保。
若是眼下去支援麒麟,就如被調虎離山,實在是萬分兇險。
「文婉兒,非是我二人不知麒麟的重要,眼下需我二人合力,才能以森望城的大陣抵住魔妙輪轉。
雖說有些慚愧,但我二人不能用這一城修士的性命來換麒麟,以麒麟的性子,也絕不會同意以如此大的代價去救他。」
賞雲仙尊輕輕搖了搖頭,所言也確實是實話,若是他和淵蠱聯手衝出森望城,這一城的道子和金丹,怕是盡數為天魔所陷,能跑出去的最多百中二三。
同時,他和淵蠱也沒了後路,若是再陷入天子圍攻,怕是後果不妙。
而且就算去了,救不救得了麒麟還很難說,那錯塵天子除了本身魔妙,還有一尊神魔隨身護持,擋下兩個受傷的元神想來問題不大。
「可是,那是景星,是麒麟,身負各域之望的麒麟啊,仙尊,我求你再考慮一下,我求你……」
文婉兒不能置信地後退了兩步,精緻的面容已是變得煞白,上面滿是焦急之色,眸子中的神采很快變得黯淡。
似是在強撐著沒有軟倒,她依舊做著最後的努力,「仙尊,其它六位仙尊和天子正在纏鬥,有戰韻鼓的支持,相信很快就會有元神能壓退天子,景星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就夠了。
讓全城的金丹天人,各據陣眼方位,勾連陣法,也能暫時撐住陣勢不壞。
如此,只要兩位仙尊擺出不計代價也要搶回麒麟的樣子,那錯塵天子八成會有所忌憚,甚至不戰而逃,不然的話,就是天子要面對數位元神的圍攻了。」
兩位元神聞言一怔,不過細細想想,天魔宗道子提出的,確實是個破局的辦法,只是風險有些大。
萬一被天子識破玄虛,森望城必然毀於一旦。
而且,若是其他元神鬥法難勝,被各脈天子一直拖著,那樣的話,不僅麒麟失陷,還要搭上自家這兩個元神。
「仙尊,還請想想人族的大局,麒麟不僅身負天下之望,更是人道氣運所鍾,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帶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文婉兒悽然一笑,美`目中噙著淚光,已是盈盈拜倒在地。
只要兩位元神離開森望城大陣,便是離水之魚,失翼之鳥,到時自有天子前來伏擊,道子也好,元神也罷,俱在濁醐天子魔妙算計之中。
這是煌煌陽謀,環環相扣,一石數鳥,甚至在人皇已經沒有後手的情況下,還可將爭鋒之線推到三家天宗門前。
到時,諸宗所設幽冥通道就會成為抵在各自咽喉的匕首。
兩位元神的臉色變得忽晴忽暗,賭還是不賭?!
文婉兒說得也沒錯,屍鬼也就罷了,金玉麒麟卻是不容有失,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將之擒去,勾召魔執,化為麒麟天子,於人道氣運必然是難以承受的損失。
「不用說了,賞雲,把城中所有金丹喚來,八脈魔妙之下,也只有金丹能暫時頂一下。」
淵蠱仙尊沉沉出聲,「若是去救,總有一分機會!我相信以麒麟的氣運,自有人道護持,絕不會隨隨便便地隕落。
更何況,麒麟都敢來救你我二人,難道我們還不敢去幫幫他?」
話是如此說,不過淵蠱仙尊的眼中,卻是有著一抹暗藏的遺憾,便是冒著奇險,也只有一半的機會救下麒麟,屍鬼卻是顧不上了,只能讓他自求多福。
兩個氣運道子,最少都要損失一個!
賞雲仙尊沉默了幾息,微微頷首,「那便賭一把,只希望麒麟為天地氣運所鍾,當能逢凶化吉。
便是魔潮浩瀚……」
仙尊嘆了口氣略一沉吟,正要繼續往下說。
一位金丹猛然衝到了殿中,急急地說道,「仙尊,仙尊,陣勢外的魔潮開始消散了,剛剛已退出森望城兩百里範圍……」
殿中三人不由一怔,淵蠱仙尊立刻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可有各宗修士的秘訊傳來,水鏡中百里之地可有修士的蹤跡?」
「這個,沒有……」面對三人灼灼的目光,金丹艱難地搖搖頭,「沒有任何秘訊,也沒有發現任何修士的蹤跡……」
兩位元神同時惋惜地嘆了口氣。
「示之以弱,想嚇住我們?!讓我等以為外面有陷阱!」淵蠱仙尊冷冷一笑,「看來,各位天子是真怕我們去救麒麟啊,連這等伎倆都用上了。」
「看來能否救下麒麟,就是此戰的勝負手!之前還不確定,天子如此行事,倒是讓我明白過來了。」
賞雲仙尊肯定地點點頭,眸子中生出明光靈慧,「如此就好辦了,以金丹掌控陣勢,哪怕魔陣兇險……」
轟!
殿門被人撞破,又是一個金丹沖了進來,激動得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魔陣……魔陣……魔陣散了,雲界中的八妙魔陣散了個乾淨。」
什麼?淵蠱仙尊一臉震驚,頓時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賞雲仙尊。
會說話,就多說點!
文婉兒已是掩著檀口,瞪大了雙眼,如仙玉顏上滿是難以置信,靈台中更是無比駭然。
到底怎麼回事?!諸般計劃中並沒有撤去八妙魔陣這一安排,難道濁醐天子有了新的算計?
對於忽然散去的魔潮和八妙魔陣,她眼下也是一頭霧水。
賞雲仙尊一臉苦笑,沖淵蠱仙尊擺了擺手,「跟我沒關係,我要是有言出法隨的本事,還用得著和伱在這裡,受天子的窩囊氣?」
淵蠱仙尊哈哈一笑,「森望城解圍畢竟是好事。」
「還不能高興得太早,魔潮退去,可能是天子覺得難有勝機,主動退讓。」
賞雲仙尊沉思幾息,搖了搖頭,「又或是,諸脈天子覺得已是達到了目的,要消化勝利果實。
畢竟,麒麟眼下還生死未卜……」
話音剛落,宛如雷霆的聲音從森望城上方傳來,「我是鄭景星,森望城的各位辛苦了。」
雖有千般險,自有麒麟現,好將金玉相,化燭燙夜天。
整個森望城陷入了一剎那的死寂,下個瞬間,歡呼聲已是如怒海狂潮,沖天而起,
「麒麟威武!」
所有修士痴痴看著那經天而行的雷龍,道子正立在龍角之間,透露出烈烈煌煌的沛然。
歡呼聲如潮如浪,一波波爆發開來,盪著風,穿過林,歡快地從森望城向外飛快奔去,就似要將喜訊告與渺渺煙波,告與浩蕩山川,告於寂寥秋草,告於迢迢遠路。
蘊氣,凝真,金丹,或落淚哭,或放肆笑,放開懷抱雀躍歡呼,晃眼一看,還以為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便是衝出殿中的兩位元神,看著那比肩日月的雷火,同樣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放肆,哪還有天地大能雲淡風輕的模樣。
神武驅雷電,金玉璨月星,這就是天地所鐘的麒麟,這就是負諸域人望的麒麟!
文婉兒看著半空中那如同芝蘭玉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痴了。
沒想到,錯塵天子居然也會失手,不對,恐怕不止是失手,應該還被這妙人兒擊傷,不然不會導致八妙魔陣失衡自潰。
雖然很是遺憾,暫時不能虛天相認,不過卻也無妨,三百年夠了,足夠破滅天地,也足夠與麒麟牽情。
看著道子駕龍馭電,於滿城歡呼中縱橫睥睨,文婉兒很是心滿意足,麒麟就是麒麟,正該覆手傾天下,乾坤飲一觴,當是傲狂。
……
森望城,城牆之上,所有人都瘋狂地歡呼著,人聲鼎沸,笑語不絕。
唯有一個人,眸子中的欣喜閃過,卻是被更大的擔憂和惆悵取代。
立在城牆之上,風盡殷的面容上已是恢復了平靜,定定看著城牆外某個方向,心中的弦卻是越崩越緊。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的心也是越來越重,越來越沉,甚至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細細的汗珠已是出現在她的額角。
麒麟都回來了,你呢?
你曾說你打不過天子,會直接跑!你曾笑麒麟強撐顏面,要吃上大虧,你為何持刀不退?!
保命的金霞凶蠱,你給了我,你怎麼辦?騙子,你是不是連自己都騙了。
天邊的殘陽已是僅剩微弱的光輝,似乎下一瞬間,就會被沉沉夜幕所吞噬,風盡殷看著那來路一片茫茫,無人無影,顯得有些黯然神傷,既然過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回來,那人,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師姐,你都站了半天了,怕是……」言春輕輕拉了拉嫵媚佳人的手,有些心疼地說道。
風盡殷輕輕`咬了咬貝齒,緩緩搖頭,「不,那人說過,會和我們在森望城匯合,
他雖然有些……小可惡,但從不妄言。」
言春低著頭,呢喃了一句,「他怎麼能騙人呢?」
這話卻似對風盡殷有所觸動,仿佛被感染一般,同樣呢喃了一句,「是啊,他怎麼能騙人呢?」
「你們說誰騙人呢?」
清朗的聲音倏地出現在兩人身後。
「還能是誰,屍鬼唄……」言春想都沒想,已是脫口而出。
說完才發現不對,言春渾身已是簌簌發抖,等她哭喪著臉轉過身來,落入她眼帘的,正是眉目沉凝的少年道人,依舊是骨玉懸額,依舊是唇紅齒白,依舊是長刀在手。
「背後說人,不太體面吧。」少年道人聳了聳肩膀。
風盡殷費了好大力氣,才止住了顫慄的身子,不過等她轉過身來,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卻是把姬催玉給嚇了一跳。
「哭啥?」
「我也不知道,不過,知道你無事,忽然就哭出來了。」
魅惑天成的女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俏顏上已然騰起絲絲緋霞,不知怎的,少年一問,她想都沒想,女兒家的心事已是脫口而出。
話都說完了,才隱隱感覺有些羞赧。
風盡殷悄悄瞥了一眼少年道人,見他似是沒有注意到,才略微放下了心事,卻似乎又有些悵然若失。
「鄭景星那廝也回來了?」少年道子指著森望城中熱鬧的景象,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的,金玉麒麟是在三個時辰之前回來的……」風盡殷一個沒拉住,身旁的言春已是脫口而出,頓時讓魅惑佳人暗道不好。
她旋即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年道人,不過從那淡定無波的眉眼中,卻是看不到任何一絲漣漪。
「沒辦法,誰讓鄭景星那廝命好呢!」少年道人沉吟了幾息,冷然發笑,「貴胄天成,氣運所鍾,我這種泥腿子是沒法比的。」
「姬先生,你怎麼逃脫的?」
「什麼逃脫?」
「我是問天子追襲於你……」
「哪有天子?」
「濁醐天子啊,魔潮中`出現的天子……」
「何來濁醐?」
佳人小心地詢問著,不清不楚她也不以為意。
少年認真地回答著,說著殺性屍鬼該說的話。
道子行於前,佳人隨於後,月華如水灑在兩人肩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言諾去,攜月歸,似赴人間醉,更許流光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