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一輸一死

  第492章 一輸一死

  爭鋒長刀雪,殺烈雷火潮。

  咔嚓!

  明媚的天光絲毫遮攔不住璀璨的神通光華,浩浩蕩蕩的雷火金叉鋪陳在天地中,罡風激盪,烈烈煌煌,仿佛代天行劫、代天殺誅、代天責譴。

  爭鋒台上空盡皆籠罩在雷潮火海中,就似要將天地中最狂放的烈輝,盛入這方小小杯光。

  唯有十丈之地,白亮得嚇人,耀眼到了至極。

  刀氣如風雪,恣意飄蕩在天地中,每過一個瞬間,都變得更加溫柔,也更加靈動,當然也更加危險。

  「好好看看,這就是直面天子和妖聖的底氣,外有神通,內有堅心,內外互證,知行合一。

  當然,不是要你們照虎畫貓,但能見見前方的道路,對以後的修行實在是大有裨益。」

  有元神臉色凝重地開口,指點的對象正是其身後的幾位金丹和道子。

  幾個金丹和凝真道子不由得同時點點頭,看著那澎湃如海的雷火,堅立如山的刀光,各有觸動。

  「不愧是金玉麒麟,雷火落天風濤險,萬里化入胸懷間,浩瀚沛然自有一番氣度。」雷霆轟隆,震顫人心,有金丹看到至妙處已是不由自主地撫掌大讚。

  不過另一位金丹卻有著不同意見,感慨著說道,「那詭身也不簡單,只憑一柄魂刃,盡然絲毫沒有落到下風。

  要知道那人可是以鬼陣稱雄世間,而如今鬼陣還未出……

  麒麟怕是要有麻煩了。」

  「仙尊,你更看好誰能取勝?」一個聲音倏地出現在雲台之上,頓時勾起了所有修士的興致。

  這元神眉目一凝,思慮了幾息才緩緩開口,

  「這個不好說,南域和西極的修士肯定是看好麒麟,不過北疆那佛母心高氣傲,既然敢放這詭身出來,想來是有著絕對的自信,必然能落下刑天之主的面子。

  他手中那盞玉燈,既然敢拿出來對陣麒麟,怕是別有一番玄妙。」

  類似的爭論在各處雲台同時蔓延開來,有看好麒麟的,也有看好詭身的,有贊雷火浩瀚的,也有見得那似雪刀光若有所思的。

  雷若驚蟄,喚天地醒,刀染冬雪,覆天地眠。

  麒麟輕輕在牌坊上一踏,掐住劍指輕輕劃下,「破!」

  雷火化為長鞭,飆卷而至,所過之處,虛空蕩起漣漪,極致的毀滅之性中卻又有著勃勃的陰陽之機,宛若毀天滅地的同時,又賦予了死寂天地截然不同的未來。

  而在毀滅與生機中,少年道人眉眼如故,斗天戰地,與之抗命。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破妖魔,破心詭,破天門,生自有當。

  一柄薄薄的長刀,帶起魂風,帶起冥雪,不斷向外擴展著,錚錚刀鳴,似是發出不甘的咆哮。

  渡彌仙尊看著下面打得火熱,眸子中藏著深深的諧趣,似乎手中的靈酒都又醇厚甘美了幾分。

  人人皆在看風景,自己看人人皆是風景,這天地中有了這道子,當真有趣了不少,當然,被算計的天子和妖聖可能有不同的意見,不過誰在乎呢?

  眼看妖魔二族噬天地,眼看儒雅道子下狠毒,眼看天地間風雲大變。

  活該!

  「軒鵬,你怎麼來了?」修宜和尚淡然笑了笑,指了指下面爭鋒台上的烈烈鬥法,「怎麼,擔心金玉麒麟吃了虧?」

  刑宗元神顧不得鎖龍和尚的調笑,轉頭正色看向劫宗元神,「渡彌,此處只有你和兩邊都有交情,若說誰能有辦法停下這場鬥法,非你莫屬。

  我知道玉詭在虛天要塞監軍時,曾欠過你因果,麒麟也曾被你所救,人情此時不用何時用?

  麒麟關乎南域人心,絕不容有失!」

  話音剛落,血海元神和修宜和尚旋即同時點點頭,眼下各家元神都不得不佩服渡彌的眼光和布局,能同時得了雙英的人情,還曾救下了麒麟,這豈是運氣可以解釋的。

  若非如此,怕是當日在白玉京,這劫宗元神就已經應劫了,眼下雖說仙藤被毀,但好歹沒有身死道消。

  修宜和尚眉眼凝住,輕輕呼出一口氣,「渡彌,我覺得軒鵬說得不錯,默舒成為命曇宗主是好事,但麒麟攪入雙英的因果,委實沒有必要。你去將二人勸開,我和軒鵬都承你一次人情。」

  勸?!我拿頭去勸?!你們知道個屁!

  劫宗元神心頭已是笑得打跌,不過面上卻有著悲戚的神色,似是心神都有些不穩。

  「勸?景星既然願意下場,怕是早就想清楚了,以他的性子,欠下如此多的因果,不讓他全力以赴才是害了他!

  再說這囚魂詭身,既然已經奉了軍令,斷然不會中途而廢,哪怕在這命曇宗灰飛煙滅。」

  劫宗元神微微搖了搖頭,語氣中有著深深的嘆息,「宿命來此一赴,因果卻是難渡,天意不敢賭,也不能賭,非是我捨不得情面,實是勸不得,順其自然吧。」

  「你哪怕試一下呢,加上我的人情如何,那玉詭行`事頗對我胃口,若能將因果解開,也是一樁佳話。」血海元神悶聲悶氣地開口了,直截了當許出了人情因果。

  若說百年內最讓血海元神鬱悶的事情,就是當日在月喜河,沒有和玉詭結下因果,最後莫名被北疆的佛脈得了便宜。

  那鬼母是天生修魔的料子,居然去佛脈,當真是讓人鬱悶。

  面對三位元神灼灼而堅持的目光,渡彌仙尊不禁有些為難,就是想打個哈哈都不行。

  元神明心見性,若是再推脫一句,怕是就會被對面三人看出自己沒有絲毫要勸阻的心思,但以他和麒麟的關係,怎麼可能如此。

  「我……那要不試一試,但先說好,二人若是不接因果,我就再沒辦法了!」

  無奈之下,渡彌仙尊只能答應下來,反正他是知道,下面是絕不會停手的。

  軒鵬仙尊已是大喜,忙不迭地開口道,「拜託了,渡彌,天魔入世,天地格局已變,人族的英才豈能白白損失在此。」

  眼下,雖然尚春如繼承了暗皇,而明皇也在東界立住了腳,但作為人皇護脈三宗,他有著自己的打算。

  人皇斷絕傳承的後果實在是太過危險,無論別人怎麼看,軒鵬始終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尚元正的眼光,只有金玉麒麟才是最適合的人皇人選。

  這也是他選擇南域的原因,無論如何,必須保住金玉麒麟,保住鄭景星。

  若是人皇再出波折,金玉麒麟心懷天地,必然會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渡彌仙尊無奈地放下手中的靈酒,向著雲台下瞥了一眼,剛剛長身而起,那鬥法之處卻是生出了變故。

  三位仙尊大驚,怎麼這麼快就打出無明,要分生死了?!

  劫宗元神則是暗喜,總算不關自己的事了。

  ……

  雷火宛若魚龍舞,似與春花綻放於千樹,觸目處儘是璀璨明光。

  若大潮傾天而起,澎湃於天地,也澎湃於所有修士的眼底,煌煌如天地不惜取,似劫數來聚,

  雷潮襲來的同時,姜默舒的靈台中響起恨恨呼號,「本尊,熱身差不多了,我要放大招了,讓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執刃不賴人間輕,魂刀輕靈似城傾,錚錚如鳳鳴,銳鋒明媚似國傾,道道如龍吟。

  少年持刀,竟然直接向著雷潮斬了上去,以無厚入有間,斬無質如有形,當即看得一眾修士眼睛發直,妖族戰法還能這樣用?假的吧!

  猛烈回擊了第二元神的攻勢之後,姜默舒則是在靈台中冷冷出聲,「你是不是想去北疆,我跟你說,想都別想,乖乖在南域做事,每天喝茶看雲倒讓你閒出毛病了。」

  訕訕的聲音再度在靈台中響起,「南域這邊也是有天魔的好吧,我哪裡閒了?」

  緊隨聲音的,是宛如匹練一般的雷火長鞭,如龍如蛟,靈動異常,蜿蜒向著風雪刀光纏了上來。

  姜默舒「呸」了一聲,暗道自己以前怎麼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無賴呢,「我也想問問,哪有本體比第二元神還要忙的,到底你是本體還是我是本體?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魂刃倏地已是化為了颶風,倒卷雷火,反衝麒麟。

  刀刀似有血淚冢,刀刀俱見意從容,刀刀敬天生死送,刀刀心空築一夢。

  麒麟立在黃金牌坊上,眸子中無風無波,探出右手向前一攔。

  轟!雷火散開,萬千風刃和金叉化為一座漩渦,猛地和颶風撞在一處,竟然以攻對攻。

  靈台中委屈的聲音再度響起,「沒辦法,我又用不了神魔,我在這邊也很努力,翻找玄石道子很辛苦的好吧,天天忙得腳不著地。」

  爭鋒台上的少年道人,猛然抬起頭顱,冷冷看向那萬千雷火簇擁的金玉麒麟,眸子中似多出了無明惱意,雪亮的長刀倏地停住,懸在了他的身側。

  而他的手,已然托起了手中的那盞玉燈。

  靈台中的聲音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呵呵,我信你個鬼,今天就讓本體我把你打成豬頭,讓你知道偷懶耍滑的下場。」

  「真打啊?」靈台中第二元神的聲音有些驚異。

  姜默舒沉聲開口,語氣中自有一絲決絕,「不真打怎麼辦,四面都是元神盯著,為了避免露餡兒,也為了取信東界那邊的人,總得帶點傷吧。」

  漫天雷火風叉倏地消散一空,但毀天滅地的道韻猛地匯聚在金玉麒麟手中,壓迫得青冥厚土一片寂靜。

  不好!所有元神都倏地一驚,雖然鬥法的兩邊都不是元神,但這一擊必然不遜色於元神半分。

  沒想到,瞬息之間,情況好像已經變得難以收拾了。

  「我家獄主說了,難得刑天之主看得起她,還專門煉了一柄真火佛劍,更是以此劍令我北疆佛脈定緣寺,隕落了一位覺僧。

  佛獄於真火道韻也有些心得,這散花心燈是獄主親手所得,說賜予我,以完因果。

  麒麟,你來品鑑品鑑。」

  唇紅齒白的少年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話音簫蕭肅肅,就如那松林間沙沙作響的風聲,舒緩得似要沁入人的心間。

  「剛剛我以法寶攻你,你用妖族刀法接下,

  如今你要用法寶,那我就以神通來試試這法寶的犀利吧。」

  鄭景星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側過臉頰淡然開口,立如芝蘭玉樹,神如春曉之花,器宇軒昂自有奮揚,英姿如玉滿是颯爽。

  不可!無數雲台上的修士已是驚呼出聲,幾位元神正要搶出,卻終是頹然停住了身形,喟然一嘆。

  沒有猶豫,姬催玉輕輕向玉燈上吹了口氣,原來僅僅如豆大小的金色燈花猛地一晃,三色光焰已是驟然騰起,紅藍帶白,纏上了金輝。

  四色如漩渦,輪轉如風車,動靜相生,玄妙自得。

  似緩實快,向著半空中的金玉麒麟罩去,更是不被萬物所滯,如幾許年華,如三生醉夢,如炎涼春秋,忽抬頭,發已白,鬢已衰,心無奈。

  「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五陰盛,人有八苦,俱在身外,也在心間。

  麒麟,你放得下麼?」

  鄭景星臉上不見半點動容,原本幾十丈的黃金牌坊已是恢復成玲瓏模樣,一顆好似嬰兒拳頭大小的雷珠倏地出現在他的掌中,正在黝`黑和青碧之間不住變化。

  「這雷珠是我明悟陰陽之機和毀生之性,所得的一式神通。

  叱吒之雷,號令春生秋煞之往來變化,

  玄牝之門,掌天地根性,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這玄牝煞生真雷,你也來試試。」

  雷珠如星,猛然向下一墜,倏地,天地為之一震,青冥厚土交相長鳴,煌煌烈烈,皎皎浩浩,天地也為之一和。

  生滅糾纏的道韻看得各位元神眼皮直跳,這麒麟還不是金丹,如此雷法,實在過於妖孽了。

  「嘶!」軒鵬仙尊已然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雷法別說金丹了,再推演推演怕是能直入元神。

  不過他既是慶幸,也是擔心,因為麒麟雷法自是凶威赫赫,但對面那佛家真火也是不俗,心火難滅,也不知景星能不能擋住。

  「準備救人吧。」渡彌仙尊輕輕嘆了口氣,便是他知道內情,心頭大石都不免被提到半空中,其它元神怕是早就被攝住了心神,難分真假了。

  「等下搶下麒麟就好,別動那姬催玉,說到底這是雙英的因果,還是看默舒怎麼來處理吧。」

  劫宗元神趕緊補了一句,另外三位元神一怔,旋即點點頭。

  轟!

  雷珠裂開,毀生之性猛然在爭鋒台上爆散開來,將少年道人裹入其中。

  心火如輪如圈,莊嚴雄麗,也將麒麟牢牢困住,越收越緊,似要將他煉化為飛煙。

  骨玉懸額的姬催玉一動不動,冷冷看著上方,而鄭景星也凝著眉眼,不見分毫動容地向爭鋒台看來。

  場外各宗元神的眼力自是不俗,已然看出了是同歸於盡的局面。

  剎那間,終是有元神有些按捺不住,正待出手,數個聲音倏地響起,再次將一川冰水潑到了眾多元神的心頭,

  「佛母來之前說了,這是姬催玉的因果,也是她和命曇宗的了結。

  若有出手的,便是與她結下因果,各位仙尊,還請三思。」

  正是北疆佛域六寺的金身和尚齊齊出聲,想擋住各宗元神救援的心思。

  刺拉!

  劫宗元神一指點到了火圈之上,火光受此一激,反而越收越緊。

  「各破一色!」仙藤元神見多識廣,馬上招呼出聲。

  血海、刑宗、鎖龍三位元神將火圈團團圍住,加上仙藤元神,再度一起點了上去。

  轟!

  火圈碎了,化為輕煙消散一空,鄭景星深吸了一口氣,禮貌地拱了拱手,「多謝四位仙尊。」

  雷火中的少年卻是無聲笑了,笑得恣意至極,笑得傲視天地。

  「我輸了!」金玉麒麟平靜地開口,眼神似乎沒有焦點,只是怔怔地看著即將身死的少年。

  臉上的落寞,難言。

  所有修士看著失意的麒麟,看著雷火中慨然赴死的囚魂少年,不由得同時感到深深的悲涼,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