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柔媚殺意

  第459章 柔媚殺意

  道子語氣中滿是從容恬淡,靜如蒼穹碧落,寂如九幽黃泉。

  沒有解釋,沒有怨忿,好似隨波逐流,直至天遠海闊,不畏那浮雲遮眼,不嗔那杏雨沾衣。

  強烈的反差倏地出現在生院元神的靈台中,令他滿是疑惑。畢竟刑天之主性烈如火,眼中更是從來容不得丁點沙子,勾結妖廷的覺僧說斬就斬了,根本不顧任何後果。

  沒想到,面對魔母的誣陷,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中原各家對氣運最是看重。」復眠仙尊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理解,好在清者自清。」姜默舒輕描淡寫地抿了一口香茗,毫不在意地開口道。

  復眠仙尊繼續勸解著,「情況不明,東界各宗都有苦衷,不願意趟渾水,被人替了劫數。」

  儒雅道子的笑容似能澆融雪山,語氣里多是不以為意,「無妨,各域各宗為自家安全著想無可厚非,更該為自家負責。」

  「其實只要默舒你公開反駁,也足以說服很多人。」

  「不需要。」

  「神威印依然歸你,但修宜和軒鵬查查其中氣運如何?」

  「不可能。」

  「純明旨是否真的在你手上?」

  「仙尊大可一猜。」

  儒雅道子臉上有著春風一般的笑意,口中的拒絕卻是宛若一峰冰岩,料峭且壁立千仞,拒人於千里之外。

  尚春如側身凝視著自家師尊,美目一瞬不瞬,神色中多出了一抹緊張。

  「沒想到區區魔母一句話,就能讓各家天宗對我西極道子生出忌憚,合著斬殺妖聖你們看不見,覆滅龍宮看不見,就盯著這莫須有的誣陷生事?」

  渡彌仙尊哈哈一笑,譏諷之意已然溢於言表。

  尚春如靈慧自生,已是瞬間反應過來,玉顏上升起淡淡的紅霞,檀口更是勾起一絲微笑,手上已是如行雲流水一般為自家師尊添上了香茗春水,如淺淺流光,慢慢瀉出於纖纖玉手,意態閒淡。

  「春如,你家師尊為吃你這茶,倒是要擔上不少罪名。按道理我也是你義父,怎麼就沒有說我竊取各宗氣運呢?」劫宗元神淡然飲酒,面容上似笑非笑。

  這話倒是讓復眠仙尊不知如何來接,只能苦澀地笑了笑。

  「多謝復眠仙尊告知其中原委,那魔母在人皇即位時出現在雍都,想來不會是來朝賀新皇的,各家天宗若是有心,還請仔細搜尋搜尋。」

  事實上,姜默舒對於魔母為何要暴露行跡也有些奇怪。

  別慕呵付出絕大的代價,立下先天魔誓也要拉自己下水,當真是滔滔恨意幾如入骨,便是自家發動融魔之亂,揭穿了她的身份,也不至於如此吧。

  還是說有其它不明的因果隱藏在內?儒雅道子的臉上不由得浮起思索之色。

  「只要人皇順利即位,這天地大勢便不會脫出掌控,魔母即便有什麼陰謀詭計也必然無用。

  人皇即位大典之時,我會親自鎮壓雍都,必不會給別慕呵任何機會。」

  生院元神面色凝重,不過眸子中卻是多出了期待的神色。

  天地如夢起困障,障困人心遮萬象,萬象森羅多拘束,歷劫天魔方徹盪。

  過了幾息,生院元神倏地沉默了,良久,語氣中仿佛若一池靜水生出了波瀾,似是有些不忍心,也似乎帶著一絲期盼,「蓮醍魔妙不在算中,所以有天宗建議,尚春如曾為六王一脈,也曾身負真龍氣運,若願意為餌,或可釣出魔母。」

  尚春如渾身頓時一震,下個瞬間,眸子中已是多出了一絲毅然。

  別慕呵害了尚家明暗二皇和各府王脈,這仇這恨如玉釵撥火,雖是緘默,卻也如化不盡的點點星火,映著靈颱風波惡。

  更何況,魔母既然為禍人族,人皇自是責無旁貸,自家妙人兒種下蘭因,想與之並肩卻不能心如絮果。

  見到自家弟子的眼神,姜默舒想了想,旋即微微一笑,「若是要以春如為餌,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復眠仙尊淡淡一笑,大方地點頭,「默舒且說說看,若能儘快剷除魔母,不管對人皇的即位大典來說,又或是對天地格局來說,都是大大的好事。」

  一切皆如魔母所料,尚春如仇心未解,刑天之主想來也會順水推舟,只要到了人皇秘境,再隔絕內外,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收取尚春如的性命。

  只是不知這刑天之主會提出什麼條件。

  「條件就是仙尊你先說說,是哪家天宗想以我弟子為餌?」姜默舒語氣和緩,不過眸子中卻是多出一絲冷意。

  慷慨自是無錯,不過對自家性命慷慨與拿別人性命慷慨,倒是有著天地之別。

  笑容頓時凝固在了生院元神的臉上,良久,復眠仙尊看了看尚春如,又看了看刑天之主,不由得輕咳了一聲,半開玩笑地說道,「默舒,我若是說了,你該不會打上門去吧?」

  「不然呢?」儒雅道子面色沉凝,眼中滿是認真,「想以我的弟子為餌,萬一釣上魔母自然是皆大歡喜,萬一春如被魔母殺了,大概也斷了我西極竊取中原氣運的鑰匙,橫豎各家天宗都不虧對吧。

  不如這樣,若是有人覺得我竊了他宗門的氣運,大可過來做過一場,我上門也無不可,

  這樣豈不更痛快點?!」

  復眠仙尊面色一變,嘴角囁嚅了兩下,委實說不出是哪家天宗的主意。

  「復眠仙尊也無需為難,反正見證人皇大典後,我和渡彌仙尊就迴轉西極了,這魔母就算有再多陰算陽謀,與我無關。

  所以,無論哪家或哪幾家天宗,要想對付魔母,還請自己爭氣,莫要來打我弟子的主意。」

  姜默舒冷冷笑笑,微微頷首。

  復眠仙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立刻皺眉深思。

  本以為外有妖廷敵視,內有天宗猜忌,又囿於魔母誣陷,以刑天之主的殺性怒心,最少會同意以尚春如為餌,設下針對魔母的陷阱。

  且不說抓出魔母的好處,便是向各家天宗示以誠意,如此做法也是完全值得的。

  萬萬沒想到這刑天之主氣性如此之高,便是有妖聖突襲的威脅迫在眉睫,也半點沒有向諸家天宗妥協的意思。

  「默舒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就此作罷,魔母之事我等再想想辦法。

  不過也有一點,勿要怪我多言提醒,如今的人皇是易皓沉,卻不再是尚家人了。」

  復眠仙尊看了看尚春如,嘆了口氣,已然飄然而去。

  ……

  天風中諸多樓台懸空而立,高高在上如夢幻影,與大地上的雍都相隔甚遠,宛若兩界。

  而在千里雍都,有紙醉金迷的所在,也有掙扎求活的凡人,涼薄世態與繁華似錦交織,矛盾卻又糅合地生在一處,這邊是驚鴻宴上一醉方休,那處卻是人潮如涌生死都愁。

  這就是雍都啊,好一個雍都,盛裝人間,春風照面。

  不知春秋中多少修士口中稱羨,不知以後歲月可有人回頭來看。

  「春如,可是有話要說?」

  姜默舒看著碧樓外的風光,眸子中有著淡淡的笑意,

  「想必師尊和義父都看出來了,我的心結就是曾經的爭龍之事,那種萬念俱焚,那種天地沉沉,春如至今都刻骨銘心。」

  尚春如回想當日情景,仿佛獨自置身九幽黃泉,便是哀慟泣血也是於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滑落無底深淵,整個人整顆心搖搖欲墜。

  姜默舒和渡彌仙尊對視一眼,俱是微微頷首,尚春如能直視自家心關所在,可見煉心已是踏上正途。

  渡彌仙尊遙遙做了個請的動作,此時心上妙人兒的一句話,怕是能抵得上自家這個義父嘴皮說干。

  「怎麼,想去找魔母找回場子?」姜默舒飲下了手中的香茗,淡定眉眼淺淺深深,似是勾連塵緣不開刃,只求謹慎磨得心頭刀鋒沉沉。

  「以尚家王女的身份,確實是很好的誘餌,春如也想斬去心結,早點成就人皇。

  有師尊和義父遮蔽,只要魔母出手,必然難逃一死。」

  尚春如的眸子中有著淡淡的堅持。

  「春如,魔母不是這麼容易上鉤的,我在南域以鄭景星的身份露出偌大破綻,也沒有絲毫效果。

  她即便放出這等謠言,眼下也只能孤立我,卻是無法讓各家天宗對我生出殺心。

  所以我懷疑,這謠言的真正目標卻是你。」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氣,眸子中閃過精光,慨然開口,「別和豬在泥坑中打滾兒,也別和心機重的人鬥心眼,既然神通顯世,神通法寶就是最好的計謀。

  只要我們將人皇秘境攝走,便是在天地中伏下了最好的一步棋。無論魔母別慕呵或妖師迦雲真有什麼謀劃,我們都能以不變應萬變。」

  倏地,姜默舒輕輕在自家弟子額頭彈了一記,宛若想仿效佛陀當頭棒喝。

  「哎呀」,猝不及防下,尚春如的眸子中盪起煙波,不過嘴角上卻是掛起柔柔淺笑,好似一抹白雲出岫飄忽若仙。

  「只要明白心關所在,慢慢化解就是,急什麼,我和仙尊又沒有催過你!

  記住,欲速則不達,凡事儘量從容些,不然容易讓人鑽了空子。」

  儒雅道子正色對著自家弟子說道。

  尚春如頓時如同一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乖巧地點點頭,哪裡還有一絲人皇的模樣。

  渡彌仙尊喝著酒,搖著頭,暗暗道了一聲女大不中留。

  ……

  姜默舒踏著月色,輕盈地從碧樓落向雍都,此刻正是一天中最寧靜的時刻。

  雖然雍都的喧譁已然被灼灼的月光淹沒了大半,不過宛若巨獸的城池哪怕是短暫休憩,依舊煥發著恢弘的生機。

  抬眼看去,無數的樓台和房舍仍有光輝亮著,似是在為絢麗多姿的生活抹上明光,又似在為跋涉蹣跚的生存迸發力量。

  可惜這些明光的位置,都不是儒雅道子的目的所在,他要去的地方夜色朦朦,月光朧朧,玉山琮琮。

  姜默舒的眸子中帶著生冷,不過心頭卻是暖意徜徉,終是被自家抓住了破綻。

  如果魔母謠言真正的目標不是自家,而是尚春如,那不妨大膽猜測一下,魔母會在哪裡呢,當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過這別慕呵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也不知是算得還是蒙的,真就說中了純明旨的因果。

  姜默舒看著腳下的典王府,輕輕嘆了口氣,骨刀已然持在了手中,殺氣頓時沸騰盈胸。

  月光之下,整個典王府影影幢幢,不見絲毫燈火,唯有月色無眠為人照亮前路。

  心有所感,姜默舒朝著花園而去,輕輕推開園門,「吧嗒」,清脆的開門聲在夜色中猛然響起,抑揚頓挫驚擾了原本的沉寂,

  月華如水銀瀉地,將玉山沖刷得澄澈如洗,毫無纖塵,仿佛天地中的變化與它無關,不生華髮,也無應答,只靜靜賞著園中的楊柳葉與桃李花。

  佳人正站在玉山之前,眸子中有著纏綿悱惻,似在無聲地訴說著心愿。

  「姜大哥識破得好快,當真是只爭朝夕呢。」

  魔母微微一怔,旋即淺笑浮現在玉顏上,纖纖玉手挽過青絲,將之撩到耳際。

  月色如水,佳人如夢,露出驚人的嫵媚。

  姜默舒眼中一縮,已然是看到魔母十指虛幻,好似透明的琉璃一般。

  「幻身?你猜到我會來?還是說,專門等我來?」儒雅道子收起了骨刀,緩步走到了玉山之前,魔母對面。

  「那日你帶尚春如在大門外煉心,我就知道此處再不能待了,不過,好在天意垂憐,你二人終是沒有踏進府門。」

  別慕呵抬起螓首,當真是我見猶憐,當年的鉛華早被洗淨,柔柔的笑顏嫻靜典雅,宛若水蓮花不勝涼風,嬌羞一處。

  姜默舒點點頭,「這個倒是不巧,不過倒也無妨,便是你當日逃過了,今日也逃過了,總有被我逮到的時候。」

  「那就要看姜大哥的本事了,我也知道勸不得姜大哥成就天魔,可是若不是姜大哥陷落蓮醍天子,我也不能得這甚深魔妙,所以,我還是很感激姜大哥的!」

  魔母眸子中泛起一抹煙霞,傾國傾城。

  「若是真身,我殺你之前倒可以和你聊幾句,幻身就免了,以後有事沖我來,尚春如你動不了,我說的。」

  姜默舒打了個彈指,面無表情地開口,旋即轉身就要離去。

  「那水性楊花的賤人,移情別戀難道不該死?你保不住她,我說的。」魔母已是恨恨出聲,甜美柔媚中滿是凜凜殺意。

  姜默舒當即一個踉蹌,緩緩轉過身來,滿頭問號。

  水性楊花?移情別戀?

  魔母,這中間會不會有誤會!

  (本章完)